第1章 (1)
《[全職高手]再遇蘇沐秋》作者:重症精神病患者
文案:
很多年後,葉修又遇見了蘇沐秋。
-lof首發,我就是原作者
-傘修
-中篇
-ooc
內容标簽: 幻想空間 原著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葉修,蘇沐秋 ┃ 配角:蘇沐橙,陳果,唐柔 ┃ 其它:全職高手,傘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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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這裏的電腦可比我們那小白機高級多了。這要花不少錢吧。”蘇沐秋輕輕敲了敲黑色顯示屏,說。
“這是網吧配備的機子。”葉修摘下耳機坐直,看着蘇沐秋捏着鼠标墊,“事實上…這是戰隊配備給成員的機子。”這麽久了,興欣戰隊還是一個拗口的詞對他。葉修生硬的改口。“顧客的機子都在樓下,不會有這這麽好。”
“待遇這麽好真讓人羨慕啊。嘉世一開始有這麽好嗎?也很窮啊,機子都是老式機,剛好能運行榮耀。稍微玩一會兒主機就呼呼呼吹。”蘇沐秋說。
“你還要考慮科技的進步。榮耀更新好幾代了,機子要求也沒那麽高了。再說了。這裏是網吧,清一水的游戲機。”
葉修看着蘇沐秋坐下躺在皮質的椅上。他往後仰了仰,伸展開四肢,柔軟的海綿舒服的讓他喟嘆出聲。整個人斜躺,舒服的像日光下曬太陽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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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椅子也很不錯啊。”蘇沐秋晃了晃,椅子就嘎吱嘎吱跟着震了震。活像指甲抓黑板的聲音,刺耳又尖銳。葉修剛想說幾句,陳果的頭從那邊探了過來。她福爾摩斯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面色不愉的說,“葉修,你能不能小點聲。小唐隔壁屋睡覺呢。”
“是是是。”葉修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
陳果又狐疑的看了葉修幾眼。想說些什麽。有一種不對勁彌漫在空中,作為一個女人,她直覺有什麽東西離開了原本的位置。也說不上來。只當自己過度神經敏感,那邊有人招呼一聲老板娘,她只得作罷。臨走前又瞟了幾眼,才幽幽地離開。
蘇沐秋笑嘻嘻的坐直。
“怎麽,被老板娘訓了。真難得,你慫起來的樣子,這點倒是一點沒變。大家都說,人是善變的,可見這點不對。這位葉先生以身示範。”
“也不看我是因為誰被說的。”葉修沒好聲好氣。他讓蘇沐秋好好躺着,或者坐着。怎樣都好,哪怕頭朝地倒立着都行,只要不再發出噪音,不惹得老板娘和唐柔,一起出來暴揍他。
蘇沐秋瞅了眼葉修,屁股蹭了蹭。從柔軟黑色躺椅上爬起來,慢吞吞的坐直。頗為無聊的掃視一圈,視線回到葉修的臉上。期待着他能說些什麽,或者想說些什麽聊一聊。葉修就坐在那抽着煙,盯着前方不知道想什麽,嘴唇下抿。見他無意發言,蘇沐秋收回視線。他摸了摸桌上紅色的讀卡器,拉開二層抽屜,翻出厚厚一疊的賬號卡。
“這兒變了這麽多。讀卡器都從刷卡到插卡,賬號卡卻一點沒變啊。”蘇沐秋挑挑揀揀,滿心找一張神槍手。他把卡讀取,看着跳出的界面,沒來由想起曾經藏在衣服內層的某張卡——秋木蘇。
葉修自認是個沒有秘密的人。他學不會隐瞞。很多時候,他只是不說,若旁人不問。他的事像鵝卵石淺淺躺在河床底部,若願挖一挖,總能挖到些東西。不過大多數的時候,衆人也只做一名垂釣者,安靜坐在河畔,絕不擺弄河底卵石。葉修樂得接受現狀,并有意一直維持。說白了,沒有秘密的人,只是不願欺騙人。
他點燃了一根煙,熟練的抖了抖。蘇沐秋的身影在煙圈裏氤氲。人影淡淡的要化開,像是彩鉛在水中蕩開。朦朦胧胧,葉修覺得,好似夢寐。
蘇沐秋。
這就是葉修的秘密,或者會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在他噼裏啪啦敲打鍵盤時,從天而降。那一日天氣很好,有風有陽光。葉修被吓的出去冷靜抽根煙。九月份一天的午後,日光溫柔沒有灼意,葉修蹲在牆角,看着煙灰一截一截軟軟摔在地上。
自己的影子拖的很長很長,葉修跟着影子。回去時,看見蘇沐秋在門外,沖自己揮手。葉修忽然有種大夢初醒十年前的感覺,自己年輕到幼稚。每天打完游戲,出去遛幾圈買冰淇淋。蘇沐秋站在門口,像這樣揮手讓他快回來。
他會說,你是老媽子嗎?還守在門口等孩子回來。蘇沐秋反擊道,你要不介意當孩子,我不介意當媽。蘇沐橙笑呵呵接道,那我是葉修的姑姑嗎。葉修頓時閉嘴不說話。他對蘇沐秋有轍,對這倆兄妹就沒轍。這個時候,他學會安靜認輸。而蘇沐秋,勝利者,得意洋洋的開了門,臉上挂不住的笑意。所以進去時葉修不爽的給了他一肘子。
他說不出什麽感覺,內心突然輕快起來,加快腳步。他大聲的說道,”蘇沐秋,你還是個老媽子嗎?守着孩子回家?”接着愉快的看見蘇沐秋白皙的臉氣成烏青色。
眼前的蘇沐秋打着榮耀。噼裏啪啦,鼠标鍵盤不停。蘇沐秋和他的手大小相仿,上手他的鍵盤看不出吃力。只是劃着鼠标眉頭會微微皺起,嘴巴也微張,随時要抱怨,要唾棄一下葉修偏愛的輕巧鼠标。
葉修知道他會的。蘇沐秋樂于抓住每一個打擊他的機會。這也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并樂此不疲。按照蘇沐橙的說法,就是幼稚。
蘇沐秋會說,這什麽鬼的鍵盤;這真的是塑料不是泡沫?會有男生用這種鍵盤,得多四肢無力?哦,我忘了這好像是葉某人的鍵盤吧哈哈哈。他說不定會拿起來研究一下。說,這可是榮耀第一人用的鍵盤,我要好好研究一下,有沒有什麽秘密武器。
蘇沐秋會說的。
同時葉修也知道,眼前的蘇沐秋不會說。他很快會消失,煙圈一樣散開。像信號不好的網絡,葉修只能時不時看到他。他消散的過程也很快,一層一層模糊開,像眼前蒙上一層一層毛玻璃般,直到消失殆盡。葉修扔開煙頭。模糊的只剩下輪廓的蘇沐秋,回頭看了他一眼,椅子長長吱啦尖叫一聲
這家夥,臨走還不忘給他找麻煩。
老板娘貓在客廳裏,興師問罪跑過來,穿過蘇沐秋的身子,如穿過空氣。毫無知覺瞪着他,質問,“葉修你多大人了,幹嘛成天到晚制造噪音。”
他腹稿早打好了:剛剛不小心按到了,下次不會,真的不會了。很簡單,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就好。陳果,大大咧咧,相比起其他人更好含糊過去。他很有把握。這把椅子用了幾年,支撐軸上鏽舊的不成樣,換張也很好。他摸了摸口袋——這是他的小動作,一緊張就無意識摸口袋。他說,“老板娘,抱歉啊…”
說到一半,嘴巴還開着,腹稿用到一半。葉修不自停住。老板娘的臉上怒氣早已消失,她安安靜靜站在門口,臉上全是擔憂。小心翼翼的擔憂,望着他,像面對垂危之人,不知所措和迷茫。唐柔從她身後探出頭來。
“葉修,今天第四次了。你...真的沒關系?”老板娘說道。
葉修一怔。很快點點頭,靠着沙發坐下。
“什麽事?打打榮耀抽抽煙,中午來杯牛肉面。剛剛真是不小心。”他合着腹稿繼續說,“不小心按到椅背,下次就不會了。這椅子太老了,一不注意真是…”
“椅子沒什麽,明天我讓小劉上來把它換掉。”
“這樣也行,起碼不會老是制造噪音擾民。我真怕哪一天吵着你們睡覺,被你們拿起拖把追殺。”
老板娘幹幹的笑了笑。“不會啦。”
“還有什麽事嗎?”
“嗯,也沒什麽。剛剛切了個西瓜,馬上來吃?”
“我就不吃了。”
“吃點吧。買的很貴的瓜,很甜。從大棚現摘的。”
“西瓜水滴到鍵盤裏很難清理。鍵盤會壞,我抽根煙就好了。西瓜你們去吃吧。”
“想吃了就過來吃。”
“知道。”
“葉修。”
“嗯?”
“有什麽事…”老板娘猶豫了片刻,“有什麽事就跟大家說,一起想辦法解決會更好。大家都挺擔心你的。”
葉修笑了笑,說,“我能有什麽事啊。”
然後他聽見了蘇沐秋的聲音。在大門口,在空調下,在樹蔭下,在餐桌上,在夢中,在榮耀裏,在現實,抑或非現實的某個緯度裏,那個聲調,尾音上揚。幹幹淨淨,喊着倆個字。
“葉秋。”
咔嗒。陳果和唐柔輕輕關上門。
葉修不知道這個蘇沐秋是什麽。第一次看到他,太過真實甚至以為他還活着。吓得葉修覺得自己熬夜太多,多半神經出了問題。煙盒都沒拿,叼着根煙就出去溜圈了。他想,不可能,不可能。蘇沐秋又不是耶稣,不會死後幾天爬出墳墓,不會死而複生。葉修不信宗教,若真要說一個,他只信仰科學。連他打的榮耀也要按照牛頓的規律來。而科學說,人不會複生。
他抱着頭抽了好久的煙,抽的幹幹淨淨只剩煙屁股回去。又不是惡鬼上門來複仇,他怕什麽。蘇沐秋跟他關系那麽好,當年一張被子一碗飯的人,關系好到就差穿一條褲子。怎麽說也該是敘舊來。葉修撣撣灰。回去的時候,他想起小時候讀的地攤文學。半夜鬼敲門,房主人吓壞了,請來得道高僧。那和尚一身金燦燦的□□,垂眸說,這是鬼的執念未了啊。
執念未了啊。
蘇沐秋有什麽執念,蘇沐橙?他自己?還是惦記着那小本子上自己永遠比他多的勝利?
蘇沐秋坐在他旁邊,翻着書,突然說,“我想去廚房吃西瓜。”
“你不能吃西瓜。”葉修想也不想回絕掉。
“為什麽?怎麽了?老板娘都說西瓜是給吃的,我怎麽就不能吃了?”
葉修想你這要是吃了,豈不是靈異事件了。他還不想測試一下老板娘的神經堅韌度。葉修裂開一口牙說,“因為我要吃西瓜。那些西瓜都是我的。”
“不吃就不吃...其實那麽多西瓜你也吃不完。不知道沐橙在不在,記得叫她也吃一點。”
“沐橙今天不在興欣。”葉修說。
蘇沐秋“哦”,翻過一頁書。鉛色小方塊字模模糊糊,剛剛看的大半頁不知道看了啥。花的時間都被狗吃掉了。蘇沐秋索性把書扔開,直起身問葉修,眨巴眼睛,“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葉修想,說什麽哦你個大眼賊。
蘇沐秋是什麽意思。到底是什麽。有沒有執念,所圖為何,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他也沒力氣弄明白。葉修心想自己該說什麽。老實講,十年前很長一段時間,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蘇沐秋。蘇,沐,秋。他晚上抽着煙,避開蘇沐橙,跑去陽臺。秋夜的夜很長,沒什麽蚊子。葉修搬個凳子,坐那。夜空幹淨的水洗過的黑板。星空茫茫。
安靜。寂靜。全世界仿佛只剩他一個。孤單單在陽臺上抽煙,想着蘇沐秋。
當時是悔恨和追憶。要是叫住他,要是陪着他,要是要是要是。很多很多假設,各種各種選擇題。葉修卻選了結果最糟的選項。沒法和你一起走下去啦,好多話要跟你說。一腔的,滿腹的,滿心滿眼的。
他要說什麽。
蘇沐秋在等他回答。
葉修說,“跟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随便聊聊吧。”
對視一眼抱頭痛哭,怎麽可能啊。他就想跟蘇沐秋這個人好好聊聊。侃天侃地,插科打诨,吐槽老魏吐槽老韓,一個猥瑣一個吓人。不過都打不過他。瞌睡了,慢吞吞一起爬上床睡覺。蘇沐秋睡姿超臭,腳搭他肚皮上。以前半夜還要起來給他蓋被子。
蘇沐秋說,“好呀。”
葉修靠在沙發,“嘉世解體拍賣了。那天我去看了一下,似乎賣給了一家飯店。好在也被人拾了起來,邱非那小家夥很好,就是吃苦了。哦,邱非是我帶出來的孩子。”
“他肯定不錯。”
葉修笑了笑,“還有得學呢。”
“瞧你一臉驕傲自豪,還說人家有得學。那孩子跟着你也是倒黴。”
“跟着你就好了?”
“跟着我,保準讓他感受到春天般的溫暖,秋季的溫柔。連夏天都不炎熱,冬天都不寒冷。我超級耐心,可喜歡帶學生了”
“人家個戰鬥法師,你一個突突突的教什麽教。”
“那也是崇拜你。要是我也在,人家說不定就學神槍了呢。槍系的都很帥。”
“槍系确實帥,但絢爛過頭就張佳樂了。”
葉修拿出根煙,蘇沐秋手疾眼快制住他。葉修手愣是沒抽回去,蘇沐秋奪過煙,“抽抽抽,抽什麽抽,你一天抽這麽多煙,要死啊。”
葉修想你不在了我就能抽。于是放下煙盒,“我不抽,不抽好了吧。”他的右手還被蘇沐秋抓住,蘇沐秋也沒放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放手。第一次肌膚接觸,葉修驚訝的發現,蘇沐秋不像他想象的幽靈般冰涼,也不像陳果穿過的空氣一樣。
他的手,鉗子一樣抓住手腕。又慢慢松下來,淺淺握住,輕柔的像撚一朵花。皮表的溫暖,透過每一個毛孔,葉修能感受到。每一寸,每一平,溫熱的,柔軟的。像人,和人無異。他困惑的腦子空白。手被輕輕抓住。
蘇沐秋也沒說話。
一種黏膩溫熱的氣氛油然而生。葉修擡起眉,曾經一個晚上蘇沐秋也這麽抓住過他。開玩笑間,嘻嘻哈哈裏。蘇沐秋觸電般的松開。葉修還怪道,你怎麽了。蘇沐秋支支吾吾扯着嗓子說,十二點了不睡覺你要修仙啊。後來很久很久,他透過那人的眼神,看到了答案。
和現在的眼神一樣。
第一縷春光的溫柔又明媚,溪水嘩啦嘩啦流淌。美好,幹淨,蘇沐秋的少年氣。喜歡好感□□裸的躺在眼底,清澈見底人足已看見。
蘇沐秋握緊他的手,輕輕說,“葉修?”
“嗯?”
他嘟囔了一聲叫葉修真是不習慣。又攥了攥手。
“捏疼你了嗎?”
“還好。”
“葉修。”
“嗯?”
“葉修。”
“我在。”
蘇沐秋喊着他的名字,一聲聲。葉修一一回答,沒有不耐煩。他忽然覺得挺好笑,倆人的位置仿佛反了,明明應該他叫着蘇沐秋的名字,疲倦的和狼狽不堪的。期待回應。
“葉修。”蘇沐秋說道。
“我在。”
“我可以親你嗎?”
葉修頓了頓。
“好啊。”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還是十五歲。十五歲的那個夏天,蘇沐秋拽着他說,你小子別跑,來我家好好較量一番。暑假的喧鬧折騰,蘇沐秋的頭發柔軟細膩。葉修說,你們這麽收留人真的好嗎。蘇沐秋桌子底下踢他一腳,說,你別多嘴,來就來。
葉修想,來就來啊。我不怕呢,我謝謝你了。
一起回去後,蘇沐秋說沒有床,其實有,但是你不能跟我妹妹睡一起。葉修在妹控的破壞死光裏,舉手投降說,我沒關系我沒關系,給個地方就好。蘇沐秋說,你小子技術很好是個人才,我能勉為其難賜你一塊地方。葉修說,謝大人大恩大德。蘇沐秋點點頭道,你很上道,那就跟我一起睡吧。
于是,他們就一起睡了。
倆個男生之間所有的吐槽逗樂。蘇沐秋想象不到的折騰活潑。某個晚上他起來喝水,回去看到蘇沐秋安安靜靜,側着臉睡着。葉修不知怎麽,突然想到小時候一個故事。一只老鼠愛上了一只貓,晚上覓食的時候被貓逮住了。貓說,你啊蠢貨,那麽明顯的陷阱沒發現?然後一口吞掉了老鼠。
其實老鼠真的沒有看見嗎?他看見了,知道那是貓的陷阱,也就是因為是貓的陷阱,才義無反顧往裏跳。葉修說,這老鼠真蠢;葉秋說,這老鼠真可憐。蠢,豈不是蠢,明知陷阱往裏栽不是蠢嗎?他對葉秋說。
那一刻,他明白葉秋了。
蘇沐秋的側臉,暈黃色的小臺燈打了暖光。他人白皙,長得也好看。葉修細細看着他,輪廓鮮明,鼻骨高挺,大眼睛。覺得他五官其實生的很好,很巧。像上帝費心盡力捏出來的。頭發和自己不一樣,一點也不硬,絨絨的,和沐橙一樣,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他屏着呼吸,輕輕靠近蘇沐秋。他想,老鼠其實真的不蠢。人生中的某一刻某一秒,注定你要為此犯蠢,不顧後果的犯蠢。他輕輕的,吻上了蘇沐秋的額頭。冰涼涼的,電風扇該關啦。
蘇沐橙花了一個星期去S市拍廣告。一個最近熱的不得了的少年衣服品牌,宣傳的天花亂墜。為了吸引榮耀玩家,瞄上了蘇沐橙和周澤楷。揮舞着錢追在他們屁股後面跑,扯着嗓子說,“來代言我們吧。”如此財大氣粗之下,蘇沐橙選擇投降。
飛機着陸,轉出租,一路折騰半天回到興欣。一進門,老板娘和唐柔湧上來,接過行李,問道,“歡迎回來,辛苦啦!要不要去吃點西瓜?”
蘇沐橙搖搖頭。她有些暈車,胃鬧翻翻的很想吐,食欲全無。老板娘就給她遞了一杯檸檬茶。蘇沐橙道謝過,左右張望,居然看不到葉修的人影,不僅奇道,“葉修人呢?他平常不都在樓下打榮耀嗎?”
“那家夥….”老板娘的面色僵了下來,唇角不自然的動了動。她想要開口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只是吶吶的閉了口。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也不是….”陳果吞吞吐吐。“就是一些事。”
蘇沐橙見狀,放下手中的檸檬茶。端坐在椅子上,也讓陳果坐下。輕聲細語溫柔地問道,“沒事你說。你們和葉修鬧矛盾了?你說,沒關系,我聽着。”
“葉修行為舉止詭異難解。”唐柔代替陳果說出口。
“詭異異常?!”蘇沐橙道。
“也不是什麽大事。都是些小事上。”陳果所幸放開了說,她不習慣拖泥帶水,直截了當才符合她的風格,“一開始,葉修突然跑去樓上打榮耀,說什麽樓上信號更好。其實路由器在樓下,我也沒想別的什麽,他上去就上去吧,哪兒打都一樣。”
“然後呢?”
“一段時間,他都在樓上跟方銳他們一起。漸漸的,有的時候,他會跑到包間裏玩游戲。我問他,葉修說,這樣大家不用吸二手煙。造福團隊成員。但其實,老魏也吸煙啊..”陳果在回憶,眉毛糾結的皺在了一起,“話這麽說,我們就默認他去包間了。過了一陣子,葉修會不停在房間制造噪音。”
“噪音?”
“就是晃那張壞掉的椅子,一晃就嘎吱嘎吱響的那張。我跟他說不要吵,葉修說好好好知道了。但是沒有用,還是制造噪音。一開始,我也挺生氣的...後來唐柔說,葉修沒那麽幼稚,沒道理一直幹這種事。我覺得也是。”
“對。”蘇沐橙表示肯定。
“再接着,吃飯時,是小唐注意到的。”陳果說,看向唐柔。
“我發現,葉修的視線很散漫,眼神一直往四周一個方向飄。那地方就是空氣,什麽也沒有,葉修會盯着。有時還會自言自語,像是說,不行,待會兒說之類的。有的時候,吃飯吃一半,葉修會回房間吃,或者不吃了。”唐柔說。
“我問過他原因。他的解釋十分可笑,我不抱以任何信任。”
蘇沐橙垂下了眼簾。她也覺得奇怪,怪誕極了。興欣裏誰最讓人有可靠感,十個人拉出九個會說葉修。葉修年長,生活閱歷多,并且跌宕曲折,其脾性和性格都成熟穩重。當唐柔說,葉修沒那麽幼稚,沒道理惡作劇時。她也是這麽想的。
她想不明白,甚至覺得有些可笑。這怎麽可能?葉修怎麽回事?他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說呢?這些疑問波濤一樣心底裏翻滾。蘇沐橙看向倆人,臉上同樣帶着擔憂。
“我去找葉修。”
作者有話要說: 原意是心理活動的連筆之作。
好像有點适得其反了...
☆、(下)
葉修在上午見到了蘇沐橙。這個褪去了年少青澀的聯盟女神來到他的面前,直截了當,“葉修,你最近似乎很不好。”
“我有什麽不好?”葉修反問。
“你明白我的意思。”蘇沐橙說,面無表情,近乎一種無情到冷漠之間。
葉修不說話。
蘇沐橙的溫柔和開朗一直被人誇贊。她對旁人溫柔,對葉修更加溫柔。從小到大,她對葉修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依賴。而她這近乎冷漠到無情的表情,葉修卻有幸看到過倆次。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很久很久以前,久遠到他難以回憶清楚。
當蘇沐橙再次露出這幅姿态,葉修一下就回想起來了。他一時覺得嘴巴很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能說些什麽。蘇沐橙說,“還有別的嗎?”
葉修說沒有了。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關門時,她猶豫的看了葉修一眼,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關上了門,留下葉修一個人。
她下樓對老板娘和唐柔說,“葉修不會有事的。你們相信他。”
葉修知道她是對的。
這一點上,蘇沐橙總是對的。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一直坐在沙發上的蘇沐秋目睹了全程,開口問道。
“我說什麽?應該是你想說什麽。”葉修說
“你怎麽得罪沐橙了?”
葉修不說話。下意識從口袋找煙,這才意識到煙早就被蘇沐秋不知道藏哪裏去了。他瞧了一眼正定定看着他的蘇沐秋,嘆了口氣,“我的煙呢?”
“你跟我說你要抽煙?”蘇沐秋說。
“讓我抽一根吧。”葉修說,“最起碼一根。”
他眼底發黑,面色蒼白。而現在,雙手雙腳也開始乍然泛涼。他知道自己不健康極了,只是糟糕的生活習慣反而成為他宣洩壓力的一部分。而現在,他迫切的需要一根煙,能更好的釋放他的焦慮。葉修就像座泳池,必須要一邊洩水,一邊裝水才能保持平衡。
蘇沐秋最後遞給了他一根煙。
葉修熟練的點燃,火苗一條一條。紅色從煙末爬上煙身,所到之處燒焦成灰。葉修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缭繞裏,他想着。
蘇沐橙是對的。
蘇沐秋的到來是致命性的。日常的相處,口上的互損,以及平常的磨合上,葉修越來越恍惚。他無數次恍惚到十年前,十年前的夏天。他有着百分百的勝率。蘇沐秋總是打競技場打一半跑去研究武器。葉修撐着下巴嘲笑他。聯盟的最初,他們是最默契的,最初的雙核。閃閃發光,沒有會比他們更好的,更驕傲的。
沒有。
這是葉修十年來夢到的。
早上的一天,他起遲了。蘇沐秋捏他鼻子讓他起來,葉修大聲說不。蘇沐秋說,十秒鐘,游戲卡沖進下水道。葉修唰唰唰的起來,桌上的油條和豆漿。他抱怨道,油條超油的。蘇沐秋沒好聲好氣,這就是某人最喜歡吃的。葉修笑笑。
一切好像是有人寫的話劇。包含着榮耀,家庭,蘇沐秋和愛意的話劇。最好的劇情,最貼切的劇本以及最真實的演員。沒有人比葉修更适合這個話劇了。他就活在裏面。若有旁人稱贊一句,必然是呆呆站在遠方,好半天嘟囔一句:他就是為了這個角色而生。
葉修适應良好。不能再更好。
晚上蘇沐秋消失的時候,他才有回到現實着陸感。甚至還有點不知所措的迷茫感。話劇狹着巨大的力,葉修還沉浸在巨大的慣性裏。他回不到現實。他想着蘇沐秋,想着雙核,想着神槍手。蘇沐秋消失的時間越來越短,話越來越多,互動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真實。葉修已經無力再去探究蘇沐秋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只要蘇沐秋抓住他的手,對他微微一笑,對他發出第一個音節,葉修就會回去。穿過十年的光陰,還在嘉世網吧初見一般。露出少年氣的一面。
他就是葉修。他不是葉修。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一切就像毒品一樣越拽越深,沼澤一樣越掙紮越束縛。葉修清楚明白。他冷言旁觀自己,然後對自己做出結論。
——這一切是時候該結束了。
他不是十年前的葉修了。而是十年後的葉修。
一個蘇沐秋從來不了解,也再也不會了解的葉修。
從某一個時刻開始,蘇沐秋忽然意識到,葉修沒法再發現自己,也沒法再回應自己了。他湊近葉修,或者觸碰葉修。明明一切是這麽的真實,葉修不為所動。他回歸到戰隊的會議室,吃飯會下樓一起吃。蘇沐秋在他身邊蹦蹦跳跳。
葉修沒有回應。
葉修發現不了他了。
“你的蔬菜沒吃完!”蘇沐秋說。
葉修默默把蓋子蓋上,對陳果說,“老板娘,麻煩你一起扔掉了。”陳果接過他的盒飯,搖了搖頭。
“吃飯要飲食搭配均勻。”蘇沐秋說。
葉修起身對所有人說,“大家休息一會兒,一點我們正常開始訓練。今天要解決團戰上的一點硬傷,大家磨合一下。”
“吃過飯不要立馬坐啦。”蘇沐秋說。
大家應道好。葉修點點頭。老板娘說,還有西瓜大家要不要吃。
葉修說,好啊。
“吃西瓜小心不要流到鍵盤上。”蘇沐秋說。
葉修摸上鼠标,西瓜汁滴道鍵盤上。葉修只能手忙腳亂找餐巾紙,然後在陳果的教育聲中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
葉修帶上了耳機,眼睛裏只剩下榮耀。蘇沐秋很多年以來都想告訴他,他專注起來打榮耀的樣子特別帥氣。雖然就比他自己差那麽一點點,但是很好看,很酷炫,很讓人喜歡。他可以說出來,高喊出來,吼出來。全世界都要知道他喜歡這樣子的葉修。
可是葉修不知道,這有什麽用呢。
蘇沐秋窩回到沙發,一個人躺着。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好了,雖然記憶斷斷續續的。只要看到葉修和沐橙,就已經看他一種莫名的滿足感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和葉修并肩而行,不知道為什麽一葉之秋的賬號卡成為別人的角色。
他不敢問葉修,也不敢想。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你打開,所有糟糕噩夢般的事情就會漫天飛,再也合不上,所有人的人都要承擔痛苦。
他直覺如此。
某一天他在樓下看雜志。雜志關于榮耀和職業選手的。一葉之秋是神級賬號,銀武是卻邪,曾經在葉修的手下熠熠生輝,現在屬于一個叫孫翔的人。蘇沐秋壓根不知道這是誰,一個第九賽季的新人。是誰?他不知道。
晚上回去後,蘇沐秋躺在床上。他想葉修真是大手筆,是怎麽做到足夠狠心,把一葉之秋徹徹底底的舍棄呢。他知道葉修現在撿起了君莫笑。可是呢?他把自己深深埋進被子裏。這是葉修的被子,一股煙味和他的氣息。蘇沐秋打了個滾兒,躺在軟軟的被子上,看着天花板。
白色的燈,白色的頂。沒有任何人比他更理解一葉之秋的意義。它代表了他們年少氣盛的全部,代表了他們攜手共行的過去,代表了他們為榮耀東奔西走的所有。蘇沐秋默念着,默背着卻邪所有的材料,所有的參數。所有所有,他親手參調的。忽然,他意識到這已經沒有意義了。
一葉之秋就是一個悲劇。
他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第二天依然如此。葉修看不見他。
有的時候,這種情況會發生。大多數的時候,葉修是能見到蘇沐秋的。蘇沐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每當他思考時,頭會疼的受不了,像有人拿着斧子把他劈成兩半。蘇沐秋就會停止思考,他覺得,這樣子就很好了。
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學會了,人要學會接受事實。
蘇沐秋嘆着氣。他覺得這個世界真特麽不公平,為何只有他才能看到葉修,而葉修看不見他。他又想,葉修真是狼心狗肺,自己消失不見,他一點也不難過。蘇沐秋玩不了榮耀,碰不到別人,離不開網吧,只能一個人呆呆的坐着。
他越來越困惑。
自己是誰。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有的時候,他會想不起蘇沐橙是誰,或者某一刻,他看到葉修會發呆,感嘆,這個人好熟悉啊....半晌反應過來。
他叫葉修。
葉修噼裏啪啦按着鍵盤。
他回頭去找沐橙。
沐橙和唐柔一起聊天,她們笑的溫柔。
他最後去看葉修一眼。
葉修盯着賬號卡不說話。蘇沐秋看過去,上面三個字。
——君莫笑。
葉修摸着它,很多年間,他做過無數次,表殼的榮耀徽章已經掉色。葉修大概真的,真的很珍惜這張卡吧。
蘇沐秋站在門口,他問葉修,我們的一葉之秋呢?
葉修摸着這張卡。
蘇沐秋什麽話就說不出來了。他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沐橙可以和同齡的女孩子玩到一起,很多人喜歡她,很多人珍惜她。葉修還有君莫笑這張卡,可以揮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