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夕陽從鳳城城樓落下之際,白錦書正從北邊的城門入城。習慣了風餐露宿的人原本只準備随便找一家小客棧入住,但在經過禦福客棧側門的馬廄後,他改變主意。

——若非老天想要讓他重遇今天早些時候見到的那位小少爺,他又怎麽可能無意一眼便瞥見禦福客棧馬廄裏那匹少年所騎的白馬?

白錦書向來好事,盡管覺得武功意外差勁的少年似乎有些古怪,卻絲毫不減惹上一番麻煩的興致。在這家繁華鳳城中依舊排得上號的豪華客棧入住後,白錦書直接往天字號房間的區域而去。那個顯然錦衣玉食長大的有錢人家小少爺如果不選擇天字號房居住,白錦書就把自己的姓倒過來寫。

沒半柱香的功夫,白錦書便被确認往後可以繼續姓白。

時值夏末,略顯冷清的天字號房間前走廊邊,毫無防範意識的小少爺半掩着面向內側的窗戶通風,此刻正背對門坐在桌邊書寫着什麽。白錦書不覺心生捉弄之意,稍一轉念,便悄無聲息地從窗戶潛入房間,偷偷站到小少爺背後偷看後者在寫什麽。

只見這年紀輕輕的小少爺寫得一手漂亮的漢字,對書法不甚有研究的白錦書分不清這是在臨摹誰的字體,但清楚認出了小少爺在白紙上寫下的詞句——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白錦書忍不住笑道:“我的名字其實和這句詞沒關系,主要我在家排行錦字輩,便有了這麽個名字。”

說實話,白錦書故意突如其來開口是存着驚吓對方一番的心思,然而,那小少爺全然不為所動,只回頭淡淡瞥了白錦書一眼,一副似乎一早就等着後者的氣定神閑。接着,小少爺又提筆寫下另一句詞——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我姓葉。名字取自這首詞。”小少爺頭也不回地說道。

白錦書故意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你叫葉白頭。”

被逗的人終究沒忍住轉頭瞪了白錦書一眼。白錦書感嘆道:“像你這個年紀,的确應該有些少年心性才好。”

小少爺不動聲色打量了白錦書一番。“白少俠還真是交淺言深。”

“我們交情淺嗎?”白錦書故作正經地表示訝異,“要知道,我們已經有了不需要你請我進門便登堂入室的交情。”

小少爺沒有回答,徑直低頭在白紙上繼續寫下“不請自來”、“不速之客”。

白錦書厚着臉皮轉移話題:“你在書法上的造詣真是不低。”

“你在厚顏無恥上的造詣也同樣不低。”

白錦書不覺認同這一說辭,畢竟,要點臉面的人聽到這樣的評語覺得不會如同他這般開心,甚至笑出聲來。低頭看着自己所書寫文字的小少爺聽聞笑聲微微意外地擡頭看了白錦書一眼。他的臉上總是挂着不符合年紀的裝腔作勢般的冷淡高傲,但此刻,白錦書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一絲笑意,如同他能感受到對方也有些高興的心情。

小少爺重新低頭提筆寫下“葉離恨”三字。

“這是我的名字。”

白錦書望向風骨隽秀的字跡,下意識輕皺了下眉頭:“這個名字不好聽。”

一貫難以取悅,諸多傲慢的小少爺這一回倒沒質疑白錦書對他名字無權置喙的情況,反而輕描淡寫解釋:“如果不懂離恨,又怎麽會知道歡聚的珍貴?”

白錦書有個喜歡裝大人的小侄子,對幼稚的裝模作樣算是熟悉,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名叫葉離恨的小少爺不過就是年紀稍稍長點的他的小侄子,然而這一刻,聽對方道出明明也頗為裝腔作勢的人生感悟,卻不覺心生觸動,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你有經歷過什麽離別嗎?”白錦書不自覺脫口問道。

葉離恨不答反問:“你呢?”

“為了上山學藝,我離別了家人,為了行俠仗義,我離別了師門,而每次行俠仗義後,我也離別了自己救助的人。”說到這裏,白錦書望向面前的人一本正經道,“和你說的一個道理,沒有別離也就沒有重聚。例如說,我又重遇了行俠仗義的對象,雖然他挺不識好歹的,但至少我們現在正在一張桌邊談天,很有重逢的喜悅。”

被嘲弄不識好歹的人也不着惱,只是眼睛微眯,眸底有意味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說過我不需要你行俠仗義,不信的話,現在我們可以比比。”說着,他随意把手中的毛筆當成武器拿到手裏。

白錦書不由回想起那被山賊砍斷的樹枝,虧他當時真的以為葉離恨是拈花飛葉的高手。雖然至今仍不能确定這個古怪的小少爺是否藏拙,至少認為犯不着和對方毫無意義的動手。他假惺惺服輸:“好了好了,你筆鋒鋒芒畢露,我甘敗下風。”

“你知道就好。”面對毫無誠意的演技,葉離恨絲毫不介意地輕易放過這一話題。

暮色随着終于稍稍透漏出一絲涼意的晚風潛入被打開的窗戶,注意到時間不早,白錦書從自說自話落座的椅子上站起身。

“不打擾你休息,我想我該告辭了。”

“你既然不請自來,離開的時候,想必也不需要我相送。”葉離恨說着重新低頭繼續寫他的字。

白錦書自然也不會指望自己受到房間主人的熱情挽留,面對愛擺架子的年輕小少爺,他不以為意地笑着自己走到門邊。在開門踏出房門之際,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一動不動坐在桌邊的人。出乎他的意料,以為一定頭也不擡兀自寫字的葉離恨這時恰好正擡頭望着他。白錦書心中一動,來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第三次的時候,你會給我什麽?”

葉離恨不覺眨了下眼睛,疑惑反問:“什麽?”

“你說第二次見面會給我你的名字,那麽,等我們第三次見面,你會給我什麽?”

白錦書無意從葉離恨身上得到任何東西,會那麽問只為逗對方。卻不料,葉離恨一臉認真地思索了一番,随即正經反問白錦書:“你想要什麽?”

白錦書反倒差點被問倒。

認識白錦書的人都認為他這個人臉皮挺厚的,但其實,大多數時候,白錦書無意占人便宜。望向居然乖乖接受他逗趣的小小少年,白錦書不覺想起自己那總愛纏着自己帶他出去玩的小侄子,于是,不假思索開口,“我要一天的時候,我帶你去玩。”鑒于葉離恨愛裝腔作勢的別扭個性,對于這一提議的反應白錦書可想而知,後者也不給對方作出回應的時間,話音未落,自己便率先走出門口關上了房門。

有人說江湖很大,但冤家的路卻往往很窄。這樣的道理并不是任何時候都适用的,但無論如何,一家再豪華的客棧,用餐的大堂也不至于一望無垠。于是乎,白錦書在第二天的早晨下樓用餐時,一眼便見到了臨窗而坐的葉離恨。

此刻,錦衣華服、招搖過市的葉家大少爺只是用頓早餐,桌上擺得跟宮廷禦宴似的。白錦書走近的時候,忍不住稀奇打量對方手中的杯子:“你在喝酒?”

“這是夜光杯。”葉離恨舉起杯子對着晨曦給白錦書看,然後朗聲吟起詩來,“葡萄美酒夜光杯,天光雲影共徘徊。回首滿目凄涼事,別酒勸君君一醉。”

白錦書愣是沒聽出這首“詩”有什麽問題。

“坐。”葉離恨頤指氣使地點了下自己對面的椅子,然後招手,“小二,添副碗筷。”

白錦書這才注意到雖然葉離恨的面前擺了一桌的食物,但大多是精致的糕點,從量來說也能勉強匹配兩人的食量,而葉離恨還沒怎麽動筷,看來正在等人。顯然被等的人不覺失笑:“為什麽不索性之前就擺兩副碗筷?”

葉離恨不贊同地看他:“那你豈不是很得意?”

這一回,白錦書敢肯定葉離恨醉了。“你這年紀的小孩,還是別學人喝酒的好。”

“你這年紀的小孩,還是別學人倚老賣老的好。”喝了酒的葉離恨看白錦書的眼神有些遲鈍,但并不影響他毫不客氣地頂回來。

面對至少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小小少年,白錦書倒也不生氣:“你一定是醉糊塗了才那麽沒大沒小。”

對此,葉離恨異常肯定:“我不喝酒的時候也這樣沒大沒小。”

白錦書簡直要被葉離恨逗樂。這個小少爺不喝酒的時候的确也挺沒大沒小,但絕對沒這會兒那麽可愛。“你喝點酒倒不是壞事,不過,別耽誤待會兒我們出去玩,現在先別喝了。”

“待會兒我們要去哪兒玩?”葉離恨問道,還是他一貫有些冷冰冰的聲音,但白錦書覺得仿佛看到自己一臉期待的小侄子迫不及待的興奮模樣。

“保管是你從來沒有去過的新鮮有趣的地方。”

葉離恨立即嫌惡地皺起眉頭來:“我對花街柳巷沒有興趣。”

白錦書在錯愕的久久發怔後大笑出聲:“你小小年紀整天都在想些什麽呢!”

葉離恨神情不變地追問:“那你帶我去哪兒?”

白錦書把葉離恨帶到了最常見不過的集市,不過,一如前者所料,這個不知道在哪兒被澆灌長大的嬌花小少爺從來沒見識過如此場面。因為走了一會兒路而有些酒醒的人目光不再那麽迷離遲鈍,但卻很快為眼前的景象攫取所有注意力,臉上不自覺透露出一絲新奇感,總算有點自身這個歲數的模樣。

鳳城的集市與衆不同的地方在于,賣洞簫的攤位特別多。白錦書對于吹簫引鳳什麽的傳說沒有多大興趣,不過從小除了習武之外,也就算對洞簫有些許涉獵,這時候面對琳琅滿目的洞簫,不自覺随意欣賞起來。簫聲的動聽程度多少和材質有關,這些似乎只為吸引游客眼光的洞簫大多是中下等的紫竹所制,幾乎看不到上品的紫竹簫,唯一引起白錦書注意的是一管并不起眼的玉屏簫。他正待仔細賞鑒一番,就見葉離恨伸手拿起這支簫來。

“老板,這簫我要了。”

一點不懂財不露白道理的富貴小少爺随手就是遠超貨品價值的一錠白銀。白錦書天生窮命,雖然對金錢概念也不強,但多少替葉離恨有些心疼。簫算是買下了,離開攤位後,白錦書忍不住提醒:“這管簫不值這麽多銀子。”

葉離恨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回答,“千金難買心頭好。”一派知音難覓,爾等門外之輩焉知爾的模樣。語畢,他擦拭了一下吹口,低頭試吹起簫來。

白錦書之所以會學簫是因為小時候看師娘吹簫的模樣,一時間覺得看到天女下凡,傾慕不已。等學了洞簫之後,也就不再迷戀姿态,頂多是判斷這個姿勢标不标準。葉離恨拿簫的動作其實并不那麽規範,但卻又讓白錦書重現見到仙人風範的感覺。愛簫之人期待着應該是個中翹楚的葉離恨接下來的吹奏之曲。

……然而,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聽到。

葉離恨試吹了好幾次,愣是沒能吹出聲來。

半晌。白錦書花了好一番力氣咽下笑聲,“沒有學過的人一開始吹不響簫很正常。”他努力為眼前的人緩頰。

葉離恨倒是毫無赧色,若無其事把簫遞給白錦書:“我要不會響的簫又有何用,不如給你。”

白錦書不覺心中一動。不會吹簫的人特地買了一管簫難道只為試吹好玩?只是,若說是因為見白錦書看中這管簫而特地買來相贈,這一番曲折也着實夠別扭。白錦書已經分不清這個人是不懂害羞還是臉皮太薄,這時候只得假意對方的确就是覺得這玉屏簫棄之可惜,不如随手送人。

“無論如何,讓我吹奏一曲拿手的曲子來表達對這一禮物的謝意吧。”

沒有當衆表演欲望的白錦書把葉離恨帶到河邊一處僻靜的地方。雖然他沒有苦練過吹奏技巧,但想把一支原本音質就上佳的洞簫吹出動人音律也算容易。簫聲向來偏低沉凄婉,不過白錦書吹奏起來卻多了些輕緩悠揚。他選擇的曲子是頗為流行的《念奴嬌》,念奴是唐朝的有名歌伎,以清亮歌喉和常伴唐玄宗左後的一些野史聞名。以她命名的這首詞牌曲是當下盛行于樂坊的中難得較為歡悅的曲子。平時白錦書倒也喜歡一些婉約傷感的樂曲,但面對葉離恨時,不自覺希望對方多些歡愉,少些冷清。

可惜,一曲未完,白錦書就察覺到了逼近的殺意。分不清來人是想殺自己還是身邊這個神秘的小少爺,簫聲驟斷,白錦書揮劍精準擊開直逼自己而來的劍鋒。

很快,三個蒙面殺手現身。這三個殺手武功都不及白錦書,但三人聯手起來卻也讓白錦書一時有些疲于應付。唯一讓白錦書稍感安慰的是,這三個殺人顯然沖他而來,葉離恨袖手旁觀着,三人無人分神對付場邊看客。

倒是幸運置身事外的葉離恨一臉淡然地觀看戰局,一派指點江山的模樣,末了輕巧“關懷”:“需要我來‘行俠仗義’嗎?”

葉離恨這麽一問,倒是有殺手想要抽空先解決一旁的人,白錦書不得不犯險轉守為攻壓制住對方,使和他纏鬥的三人竕身無暇。如此一來,他自己被迫陷入了下風。

一旁沒有得到回答的葉離恨不緊不慢從路邊的地上撿起一根柳條。想到這個人曾經拿着的樹枝一轉眼便被砍斷,白錦書簡直哭笑不得。生怕對方武藝确實粗淺,他趕緊道來:“若幫不上忙你就別幫了。”

葉離恨給予他的回答是不假思索的加入戰場。依舊翠綠的鮮嫩柳條枝看起來在空氣中無力地擺動,但下一秒,柳條枝疾如閃電地纏住了一個蒙面殺手手中的劍,很快,那柄劍便被卷飛。

這一手固然有出其不意的原因,加上殺手輕敵,但若無足夠的功力也絕對做不到如此爽快利落。也曾懷疑過葉離恨藏拙的白錦書親眼目睹後,仍舊為後者展現出的實力而不覺意外。

連白錦書都低估了葉離恨的身手,就更不用說那三個殺手。如果說那三個殺手原本還有能力通過纏鬥得逞刺殺任務,那麽,葉離恨的介入則讓三名殺手很快淪落成被動的一方。拿着看似戲弄人的柳條,葉離恨的攻擊卻是淩厲至極,招招殺機重重。說實話,白錦書寧願一個如此年紀的少年只會些花拳繡腿,那也好過出手這般老練毒辣。不過,他多少明白葉離恨咄咄逼人的原因。以葉離恨的殺招,又有白錦書配合,一擊斃命并非難事,但葉離恨顯然想要留下活口審問,又不能讓殺手都逃走,所以才會如此步步緊逼。

在白錦書和葉離恨兩人夾擊之下,三個殺手很快疲于招架。葉離恨的柳條靈活如同毒蛇,看起來招招都尋着死穴而去,不過,得到機會,他只卷走了一個殺手臉上的黑巾。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孔,白錦書認識的人不多,原本也不指望發生面具後的臉孔是自己的師弟之類戲劇性的場面。另一方面,盡管殺手的招數大多認不出來,但有個別招式能看出路數,白錦書基本能料定這三個殺手來自火蓮教。武林正道最近正要召開武林大會商讨如何鏟除這個近年來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的魔教,自己作為主要號召門派的首席大弟子,恰好路經火蓮教的地盤,被對方追殺也屬正常。白錦書并不認為必須扣下殺手詢問,只是,葉離恨不依不饒地纏着三個殺手,這麽認真幫他抓人,他也不好意思太掃興,依着葉離恨特地誘敵的計劃,一個虛招後,白錦書飛指準備先制住一個殺手穴道,不料,就在這時,又有一道綠色人影飛撲過來。

“師哥!我來助你!”

忽然出現的綠衫少女是白錦書的小師妹林靈,白錦書不知道從來沒有下過山的小師妹怎麽會出現在鳳城,只知道被這小師妹一打岔,他和葉離恨的配合反倒遭破壞,尤其,為了免于傷到林靈,白錦書不得不撤劍,少了他的壓制,葉離恨頓時成為被集中攻擊的目标,為避開殺招,他不得不暫時退守,使得三個殺手終于找到了機會同時撤離。葉離恨還想繼續追過去,白錦書既不放心葉離恨獨自追敵,又不能讓自己的小師妹被獨自落下,他趕忙喚住葉離恨:“窮寇莫追。”

原本白錦書挺擔心就葉離恨的心性,他不會那麽聽話,尤其之前對方顯得志在必得,不料,白錦書僅那麽一說,葉離恨便聽話地退回來。接着,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林靈的身上。與此同時,林靈也在好奇打量葉離恨。

白錦書看着這對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好笑地心想他們莫不是看對眼了吧。林靈首先出聲:“師哥,這位是你朋友?”

“我給你們介紹。靈兒,這位是我剛認識的朋友,也剛知道原來是位身手不凡的年輕俊傑,”沒機會就葉離恨先前藏拙的行為抱怨一番,白錦書借機輕巧地揶揄了一句,接着繼續介紹,“這位俊傑大名葉離恨。葉少俠,這位是我的師妹,林靈。”

葉離恨年紀小小卻總一副疏遠清高的模樣讓白錦書在此之前有心逗對方,從來沒虛與委蛇地客套過。這還是他第一次使用“葉少俠”這一稱呼,說的人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聽的人則不動聲色瞥了他一眼。接着,之前也同樣不知道禮貌為何物的葉離恨頗有風度地施禮:“林姑娘,幸會。”

“葉少俠的武器好別致。”林靈望向葉離恨手上的柳條,好奇打聽,“不知葉少俠師從何門?”

這個問題白錦書也挺想知道答案。之前聯手對敵的過程中,白錦書暗中觀察過葉離恨。這個年紀比他小不少的少年就武功來說竟然不比他差太多。要知道,白錦書本身是武學奇才,年輕一代中幾乎沒有能與他匹敵的,可這葉離恨若加以時日,兩人對敵,還真難說鹿死誰手。想來葉離恨背後一定有個名師。此刻,聽到林靈提問,白錦書轉頭望向葉離恨期待對方開口回答。

可惜,葉離恨口風甚緊:“家師名諱不敢妄提。”

白錦書略感失望,不過見林靈張嘴欲言,熟悉對方打破砂鍋問到底個性的人未免葉離恨為難,搶先切換話題:“說起來,靈兒你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的?”

林靈立即轉移了注意力,她高興地回答:“我本來就想來找師哥的。沒想到那麽巧,剛才聽到簫聲,我聽着覺得熟悉,沒想到居然真的就那麽找到了師哥。”

“你來找我做什麽?而且你怎麽恰好在鳳城?”

“師哥你忘了?我家就在這裏。之前聽說師哥你獨闖魔教總部,心想着師哥應該就在附近,之後自然會去參加武林大會,肯定經過鳳城,這兩天我一直在城裏城外的逛,就想着以師哥的個性,哪兒若是鬧出些什麽事,勢必有師哥的份。”

“怎麽說你師哥的?沒大沒小。”面對調笑白錦書并不生氣,只是不輕不重地數落了一句。然後注意到,他和師妹說得熱絡,一時冷落了葉離恨,這時,往身邊的另一個人望去。

葉離恨始終安靜站在一邊聽兩人說話,莫名有一種乖巧感。白錦書想了一下,其實他有好些話想問這個奇怪的小少爺,不過葉離恨忌諱說自己師門,白錦書也不方便在師妹面前多打聽其他什麽,這個時候索性考慮一些正經事情——例如說,接下來,白錦書該如何計劃?

先不論究竟是誰要殺他,那些人此番失手,顯然還會卷土重來,誰和白錦書一道行動必然不會安全。就理想情況來說,白錦書希望接下來自己獨自行動,可是,在難以确保殺手只是針對他自身還是針對他師門的情況下,很難說毫無江湖閱歷的師妹獨自前往武林大會是否更危險,白錦書思前想後認為盡量隐藏行蹤和師妹一同行動可能更為妥當。至于葉離恨,葉離恨和自己并無什麽密切關系,加上身手不凡,應該說完全輪不到白錦書替他擔心什麽。這麽一番思量下來,白錦書作出決定,他擡頭望向葉離恨。

“葉少俠,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師妹還有事敘舊,我們不如就此別過?”

這話說得再委婉也明顯是趕人的意思,只見,葉離恨神情不變回答:“你說為我吹奏一曲以表感謝,剛才沒有完成,不如先把這首曲子吹完再說。”

這倒也不是刁難,這一要求合情合理。想來重視承諾的白錦書取出對方送的玉屏簫重新開始吹奏。

一邊吹曲,白錦書一邊憂慮:葉離恨會不會認為自己有危險,義氣地堅持留下來助他一臂之力?才那麽想,就見葉離恨也不等他吹奏結束便毫無留戀地轉身走遠。剛被下逐客令的人是刻意不聽完整首曲子的,表現出“沒有人能趕我走,只有我不稀罕留下”的鮮明立場。白錦書心裏有些為這個小少爺的小心眼感到好笑,但同時又隐約有一絲失望,大約是因為自己那一剎那的自作多情。但不管怎麽說,葉離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白錦書視線,吹簫的人還是堅持把整首曲子都給完成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簫聲是否能傳得足夠遠讓葉離恨聽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遇到這個奇妙的少年,更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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