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節課終于結束了

她胡亂收拾了幾本書塞進書包,拎着書包就跑了出去,這些天陸羽生變本加厲地纏着她,班上很多人都在傳她和陸羽生的八卦。

雪湖跑出教室很遠,一直到走出校門才想起,今天下午陸羽生并沒有來上課,因為有一對中年夫妻,想要領養陸羽生,而所以今天下午,是陸羽生和那對夫妻約見的時間。

時間還很早,雪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閑逛着,只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大橋上。

她愣住了,很多情緒從心底湧上來。,哪怕過了十年,哪怕她刻意地想要遺忘那些事情,可當她再次站在這座橋上,她發現那些事情非但沒有被忘記,反而因為壓抑了這麽多年,變得更加洶湧澎湃。

她輕輕摸了摸橋上的護欄,她曾當作做是家的那個地方,就在這座橋的橋肚子裏。

五歲那年,阿爹為了省錢,将家安置在這裏。

她去了福利院之後,就沒有再到這裏來過了,一開始是院長不讓她出門,後來是長大了,知道阿爹不會再接她回家了,對這裏本能地想要回避。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無意識地走到這裏來。

并且到了這裏,對阿爹和阿黃的想念,竟然蓋過了其他情緒,将她整個吞沒了。

原來一直到現在,她也仍然在等着阿爹帶她回家。

陸羽生說得的沒錯,她是個沒長大的膽小鬼。

雪湖跨過護欄走了下去,明知道這裏什麽也沒有,可她的心情卻越來越激動,像是這裏仍是她渴望了很多年都想回去的家。

橋洞裏有些幹草露在外面,雪湖停下了腳步沒有往前走,她有些意外,她本以為這裏已經被人清理幹淨了,或許有其他流浪漢将這裏當作做了家吧。

這麽想着,雪湖轉身想要離開,就在這剎那,雪湖眼尾掃到一樣東西。

大腦還未反應過來那是什麽,身體已經本能地沖了過去。

“阿黃!”雪湖驚叫了一聲,那是一條大大的、,土黃色的狼狗,除了瘦了很多老了很多之外,幾乎和記憶裏的那條狗一模一樣!

本在睡夢中的大黃狗,忽然被腳步聲驚醒,它飛快地逃跑,這是它流浪了這麽多年,為了活下來而練就的本能。

但它跑了幾步就撞在了欄杆上,它的眼睛不太好了,看東西很模糊。因為撞得太用力,以至于它掙紮了好幾下才站了起來。而就在它再次摔跤的時候,雪湖終于追了上來,她看到了它肚子上的一塊傷疤,就在這一刻,她篤定那就是阿黃!

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那塊傷疤,是阿黃為了保護她和其他的大狗打架的時候,被大狗咬傷的。那後來傷口愈合了,那塊地方卻再也長不出毛來。

“阿黃,我是雪湖啊,你不要跑!”好在阿黃年邁,已經跑不快了,雪湖才一直沒有跟丢,“阿爹呢,為什麽你在這裏,為什麽你沒和阿爹在一起?”

她以為阿爹已經帶着阿黃離開了這座城市,有可能他們已經回了那座小山村,她從未想過阿黃或者阿爹,他們仍然留在這裏。

“阿黃你是要帶我去見阿爹嗎?”雪湖跑得的氣喘籲籲,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累,阿爹會在那裏嗎?那時候阿爹和她說,等攢夠了錢就帶她回家,她等了很多年,等得的以為阿爹是在騙她,會不會那不是謊言,阿爹還在為了她攢錢呢?

而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阿黃卻一轉身,跑進了街角一家小小的雜貨鋪。

“阿黃?”她停下腳步,阿黃跑來這裏,是不是說明阿爹也在這裏?

她站在雜貨鋪外面,阿黃就在裏面,她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都說近鄉情更怯,難道這就是近鄉情怯嗎?因為想到阿爹可能就在這裏,所以連一小步都無法邁出去。

“喵。”一聲糯軟的貓叫聲傳入了雪湖耳中來,雪湖徹底回過神來,她深吸一口氣,擡腳踏進了阿黃跑進的這家雜貨鋪。

“咯吱咯吱——”是搖椅晃動的聲音,雪湖發現這家雜貨鋪很奇怪,明明裏面空間很小,一眼就能看到盡頭似的得,裏面擺着的貨物卻多得的驚人,但又不會給人擁擠的感覺。

“想買什麽?”一道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櫃臺裏面傳出來,雪湖這才注意到,玻璃櫃臺的裏面,那張晃動的躺椅上半躺着一個人。

那是個非常好看的女人,她慵懶的目光落在雪湖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悲憫。

“我是追着一條狗來的,請問你有看到它嗎?”雪湖問道。

“你認識這條狗嗎?”老板娘摸了摸大黃狗的腦袋,微笑着問雪湖。大黃狗歪着頭看着雪湖,它明明對這個人類毫無印象,可是在這一瞬間,胸腔裏卻有什麽要沖破血肉奔出來,那是一種沖動,一種想要靠近她、,蹭蹭她的沖動。

雪湖的手輕輕捏成了拳頭,她點點頭說:“是的,它是阿黃,是我……是我重要的家人。”

“被抛棄過兩次的人,也有家人嗎?”老板娘似笑非笑地得看着她。

雪湖腦中轟地一陣巨響,她不可思議地看着老板娘,眼神帶着一絲防備:“你是誰,為什麽會知道……”

老板娘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得看着她,雪湖有一種靈魂都被她看穿的錯覺。

“唔……”一聲撒嬌似的得嗚咽聲,傳入雪湖耳中。

“阿黃!”雪湖蹲下身,大黃狗伸出濕漉漉濕噠噠的舌頭,輕輕地,像小時候那樣,舔了舔雪湖的臉頰。

“是它告訴我的。”老板娘吸了一口水煙袋,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煙,“在一個下過雪的冬天,它撿到了被家人丢棄在湖邊的你。”

雪湖從未忘記過這件事。

阿爹告訴過她,撿到她的那天,是雪過天晴的夜晚,他帶着阿黃出門撿柴禾柴火,阿黃發現了被丢在湖邊的她,大聲地叫了起來,本已經走遠的阿爹折回頭,于是發現了襁褓裏,才出生一個月大的她。

因為是在湖邊撿到的,又是在下過雪的冬天,所以就給她起名為雪湖。

小時候阿爹曾和她說:,“雪湖,要好好照顧阿黃,因為撿到你的,其實是阿黃哦。”

那時候雪湖小小的,才三歲大,她抱着阿黃的腦袋,濕噠噠的口水打濕了阿黃的毛發。

“阿爹呢?”雪湖抱着阿黃的腦袋,顫抖着聲音問,“你在這裏,阿爹在哪裏?”

“咦?”老板娘有些驚訝地看着雪湖,“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什麽?”雪湖不解地的看着老板娘。

“你阿爹死了都十年了啊。”老板娘用非常平靜的聲音說。在拿走阿黃記憶的時候,她看到了屬于阿黃的那些記憶,心酸卻又幸福,叫人的內心都變得很柔軟。

“你騙人!”雪湖大聲說,“阿爹他把我送去福利院,他帶着阿黃走了……他、他不要我了。”

“唉哎。”老板娘輕輕嘆了一口氣,她從櫃臺下拿出一顆個小小的玻璃彈珠,那彈珠裏閃着一團非常漂亮的光,她說,“想知道,你阿爹把你送到福利院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老板娘将彈珠送到她面前說:“這是阿黃的記憶,如果想知道,就用當年,你阿爹放在你手裏的五百塊現金來買吧。”

“阿黃的記憶?”雪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在胡說八道,因為記憶怎麽可能拿來賣呢。

“是啊,它想讓你有朋友,有親人,有更加光明的未來,所以來找我。”老板娘的聲音仍舊是懶洋洋的,“它用對于狗來說,最珍貴的東西跟我交換。”

它只是一條狗,除此之外拿不出任何能夠和老板娘交換的東西,它知道這些是它最寶貝的寶藏,卻還是為了雪湖,将這些給了老板娘,去換取雪湖的未來。

“最珍貴的東西?”雪湖眨眼的瞬間,淚珠子滾了下來,盡管她的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這個人說的都是謊話,然而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地,斷線珍珠似的得往下掉。

“是啊,狗的一生,比起人類來說,其實很短暫,最長的不過十多年,對它們來說,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和主人待在一起的快樂回憶。”

“為什麽?”雪湖喃喃地說,“如果是這樣,為什麽這麽多年我都沒有見過阿黃。”?”

“因為它想讓你快點忘記它,忘記它,忘記阿爹,去新的家庭生活。你看到了它,就會一直拒絕被領養的。”老板娘輕聲說,“十年了,阿黃一直都悄悄地跟在你身後,大概是感覺到自己快要死了吧,所以才來找我,讓我幫忙實現它最後的心願。”

阿黃嗚咽着,伸着舌頭替雪湖舔掉眼淚,它心裏特別難過,說不清是因為什麽,就如同它要吃飯要睡覺一樣,有些東西日積月累早就融入了骨血,哪怕它什麽都不記得,哪怕如今的雪湖對它來說只是個陌生的人類,可它仍然見不得她他哭,她哭了它就覺得很悲傷很無措。

它更加賣力地去舔她的眼淚,可是那眼淚根本舔不完啊,那是她忍了十年的眼淚,在目送阿爹離開的時候,她對自己說雪湖不哭,要讓阿爹放心。因為雪湖哭了,阿爹會難過的。所以即使要哭,也一定是因為與阿爹重逢之後的喜極而泣。

她在福利院裏,孤單了十年。在她以為自己一無所有,自己被抛棄的時候,阿黃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守護了她整整守護了十年。

她終于明白為什麽陸羽生會出現,是阿黃吧,是它想要自己有個朋友,于是陸羽生那樣的男生就來到了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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