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人是個什麽來頭?”
溫子楚苦笑一聲,“我倒是想知道。”
穆信仔細思索了半晌,微微皺眉道:“看他們的身手想必是武林人士,但據我所知的江湖裏并沒有這一派人物。從他們的目的來看,既然是沖着世子去的,我想……會不會朝廷中的某位,雇的殺手。”
“這個确實有可能。”溫子楚偏頭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傷,沉思良久,方嘆了口氣。
“我本就只是一個纨绔子弟,平日裏喝喝酒作作詩,游山玩水罷了。就是殺了我也沒什麽好處,這些人吶……”
初然聳了聳肩,有點幸災樂禍。
“想不到有錢人也有那麽多煩惱啊。看來還是做小偷兒容易些,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穆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做賊也是會被送官的,若是大案,少不了會殺頭。”
初然狠狠地咬了口饅頭,沒再說話。
入夜,溫子楚早已困倦,和衣靠樹而睡,石晏在溪水中奮鬥了一夜一無所獲,最終也只能回到火堆邊吃幹糧。
“穆大人守上半夜吧。”不等穆信開口,初然就如是說道。
“不妨事。”穆信輕輕搖頭,“你們且安心睡,不必輪流守夜了。”
“我看不好,你身手最好,要是一夜不睡精神不佳,明天又遇到那些銅面人可怎麽辦?”初然像是早料到他會這般說。
“我的毒蜘蛛才弄到手,并未修煉成熟,今日幫你一次要等十天半月之後方才能用第二次。”她笑得不懷好意,“穆大人應該不想次次都被我救吧,說出去可丢死人了。”
因想起早上的事情,穆信心知是被她抓到了把柄,依這姑娘的性子恐是要念念叨叨好久。
瞧他不說話,初然便當是默認了,正巧石晏也吃飽喝足,打着呵欠在問她師門之事,她二人嘀嘀咕咕說了半日,直到深夜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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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更深露重,薄薄的涼意透進衣衫內,初然睡得并不好,翻了幾回身就醒了。
一睜眼,她就看見穆信坐在火旁盯着那火苗出神。
“醜時了,你去歇息吧。”
初然擡頭瞧了一眼天,繼而輕手輕腳地走到他一側坐下,攤開掌心去烤火。
穆信沒想到她會醒得這麽早,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随即又往溫子楚和石晏的方向看去——他們倒是睡得很熟。
“我倒是不困。”
“哦。”初然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應着。他睡不睡其實也沒什麽關系,只是後半夜她本想獨自安安靜靜練會功,畢竟是毒門功夫,樣子怪吓人的,她打心眼兒裏不願讓旁人瞧見。
火光暖暖的,照得溪水也波光粼粼,影影約約看見水中有魚兒。
初然怔怔地發着呆,穆信不喜說話,二人便就如此默默的坐着。
等了半晌也不見穆信去睡,初然有些悶悶的,歪過頭去開口問他。
“穆大人是哪裏人?”
“不記得了。”
“不記得?你不知道自己是何地出生麽?”
他答道:“我自小跑江湖,大江南北都去過,說不清家鄉在何處。”
“你從前也是江湖人士?”初然好奇道,“那現在怎麽想當官了啊?”
“……”此話似乎不方便回答,穆信猶豫了少頃,才不鹹不淡地說,“我年紀也不小了,生活安定些比較好。”
“哦。”沒去揣測這話的含義,初然是不怎麽在乎,她只接着又問,“那你是怎麽認識我師父的?你同他交情很好麽?”
提起桑鬼,十多年前也是江湖上的風雲人物,穆信簡短的說了幾句。
“桑真人早些年對我有知遇之恩,說起來他也算是我半個兄長,當年白雲臺一戰,我也前去盡過綿薄之力。”
“白雲臺之事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呀。”初然驚訝,上上下下打量他,“穆大人你……多大年紀?”
“虛歲二十八。”
“你都二十八啦?”初然擔憂地看着他,“穆大人好像還未成家哦?”
“……是。”這個問題,他略有些尴尬。
“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初然長嘆一聲,“穆大人還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事才好啊。”
“……不勞費心。”
“哎,不過想想穆大人的家境比我要好,要是真有成親的念頭,也不愁找不到好姑娘。”初然把手裏的樹枝擱下,突然惆悵萬分的托起腮來,感慨道,“也不知道我要什麽時候才嫁的出去呢……”
這種話,尋常姑娘家說出口定是會遭人笑話,但對于初然穆信早見怪不怪。只是沒想她小小年紀反而憂心這女兒之事,看那模樣不免滑稽。
他暗自笑笑,也開口問她:
“鳳姑娘今後可有何打算?”
“我啊……”她喜滋滋地伸出手指來數道,“首先我要練就一身好武藝;其次就是自成一派,在桃花門之地修建演武場,廣招天下武學奇才;最後嘛,還要把自己的獨門武功找個得意弟子傳下去,流芳百世。”
聽罷,穆信不自覺地搖頭。
“實踐起來有些難度。”尚且不說開門收徒,單單就第一條都夠她苦學多少年了。
“那自然啦,要是那麽輕易就能實現,也沒有憧憬的目的了。”初然自是不介意,興致勃勃地反問他,“穆大人呢?”
“我?”
穆信神情沉靜,“我對将來……并無什麽打算。”
“哈?”初然顯然不信,“你不想當将軍?不想當大官,賺大錢麽?”
“不想。”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我還以為你們當官的,都是這個想法呢。”初然覺得穆信一定是在敷衍她,随手撿了個石頭往火裏扔,沉默。
說了這麽久的話了,穆信還不去睡覺,她有些不耐,倏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我……我要去小解。”言罷,就捧着腰間的那個小竹簍小跑着去了附近的草叢裏。穆信并未多看她,自顧坐于火堆旁閉目養神。
初然邊跑邊回頭望,确信穆信沒有跟來——但實際也不可能跟來,她便歡歡喜喜地找地方坐下,把小竹簍端端正正地擺好,然後自懷中掏出一本秘籍來。
江湖上所謂毒功,一共分為兩種,一種是使用淬毒武器,譬如暗器毒針,或者毒鞭刀刃之類;另一種便是手上功夫,即習武者自身就帶有毒素,出掌為毒掌,出爪即為毒爪,渾身上下皆帶毒,不可小觑。
很明顯就武功強弱來分,後者更具有優勢,當然功夫也更難練成,小成者以一敵十,大成者以一敵百千。不過施毒在武林正道來看多為歪門邪道,卑鄙之舉。
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初然從來不在乎這些,在她看來,武功高強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使得什麽功夫正不正派,邪不邪派無甚幹系。
她盤膝坐好,翻了幾頁秘籍,正準備練功,不想手上忽摸到一個光滑之物,她心道古怪,扭頭看去,手邊居然是一堆骷髅白骨。
“哇!”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我來更新了(づ ̄3 ̄)づ╭?~ 這文還有人看嗎
☆、【世外桃源】
溫子楚和石晏皆被她這一聲叫喊驚醒,以為是白日裏的銅面人又襲來了,連忙起身。
“怎、怎麽了?”
初然見他幾人跑過來,立馬跳起來閃到穆信背後,直指着地上。
“有……有骷髅。”
石晏正抱着大包小包準備和歹人火拼,聽她這麽一說神經一下松了,連聲嘆道:
“哎喲……我道是什麽,不就是幾塊骸骨麽,看把你吓得。”
前面的雜草間的确散落着白骨,兩只蜈蚣在骷髅空洞的眼眶裏外鑽來鑽去,死者身上的衣服尚未腐爛,看來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一年。
“這服飾不像是當地的村民。”溫子楚俯身下去細細琢磨了一會兒,“料子上的繡花是蘇杭一帶近年興起的,約莫是過路人在山間迷了路,餓死的吧。”
“餓……餓死的?”石晏心中打鼓,“不是說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出去的嗎,我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啊?”
“呸呸呸。”初然飛快朝他嘴上打了三下,“好的不靈壞的靈,快別胡說了。”
穆信靜靜瞧了一會兒,忽然搖頭道:“我瞧着卻不像是餓死的。”他拿了佩劍隔開前面的草叢,“你們看,這裏還有不少骸骨。”
三人順着他所指而望,果然在對面的河岸邊竟零零碎碎散亂了一地的屍骨,方才因被這邊一簇高草擋住故而沒有被發現。
“這倒怪了。”溫子楚直起身子來,奇道,“難不成,是商隊?”
“應該不是。”初然随意撥弄了一下地上的骨頭,肯定道,“這一邊的白骨顯然要新鮮些,我想肯定不會是同一時候留下的。而且山裏頭雖然道路崎岖古怪,但是有水有魚,時不時還有野味可充饑,不會大規模的死這麽多人的。”
“嗯,鳳姑娘說的不錯。”穆信對此表示贊同,“況且,這些骸骨清一色皆是男性,我覺得很是蹊跷。”
“全是男的?”石晏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心道,不會是吸食陽氣的女妖精吧。
穆信耐心解釋道:“就單看鎖骨,你瞧地上的,大多較寬較長,且微微偏後長,骨盆處卻窄小,若是女性屍骨,骨盆應較大才是,所以死在此地的恐怕全是男子。”
可或許因為山中有野獸的緣故,這些白骨大多已不完整,故而無法推斷死因。
四周氣息莫名的詭異起來,初然等人不敢再看那些屍骨,紛紛回到火堆旁坐着。雖然天色還早,但考慮到身側就是成山的白骨,衆人已是無法入睡了,便連起初說話的心思也沒有,只靜默不語,各自想着心事。
如此天光乍破,不知不覺已到辰時。
“哈——”
初然伸了伸懶腰,晨風拂面,露水清新,直感到神清氣爽,精神煥發,将晚上所見驚悚之事盡數抛去腦後。
“走吧走吧。”她撈起自己的行李,催促道,“這鬼地方,早點出去就什麽事兒沒有了。”
自從離開官道朝小路走後,這山間的景色就越發迷離,四人轉轉悠悠半日,卻還是感覺在原地尚未走遠。不僅如此,時辰越久,山中的霧氣竟越來越濃,百米之外便看不真切。
“我怎麽覺得這有點兒不對勁啊。”石晏滴溜轉了一圈,又趕緊跑到穆信跟前去,“從村子上看,這山不應當有那麽大啊,可總覺得我們是在往山下走。怪邪門兒的诶——”
初然推測道:“會不會是有人在搗鬼,故意不讓我們走出去?”
不知此地深淺,穆信心知不能輕舉妄動。
“大家靠近些走,千萬莫要走散了。”
“嗯,好。”
沒行多久,初然忽聞前方傳來斷斷續續地呻吟聲,她停下腳步,駐足凝聽。
“喂,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溫子楚不明所以:“什麽聲音?”
“……我也不太清楚”她邊說卻邊加快步伐,“好像是位老婦人,我過去瞧瞧!”
“诶——方才還說別走遠的!”溫子楚氣急敗壞拉她不住,又擔心她會出什麽事情,直拽着穆信的袖子道:“快,快去跟着那丫頭!”
眼前的白霧太厚,這個時候了,按理說是不該有這麽濃的霧。穆信小心翼翼追上前去,其實也未走幾步,視線中就朦胧見得兩人的身影。
只見離此十丈距離的一塊大青石下的确坐着個老婦,她衣衫樸素,兩鬓花白,身側還有個盛滿野果的竹籃。初然就蹲在她腳邊,似乎是在替她接骨。
“您忍着點兒,一會兒會有些疼。”
“哎……小姑娘,你行是不行啊。”老婦人并不放心,幾次想要縮回腳,可苦于疼痛難忍,無法動彈。穆信瞧她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方慢慢走過去。
“只是脫臼而已,很快就好了。”初然在她腳踝處摸準了位置,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話,一邊飛快動手,只聽“咯喀”兩聲脆響。
“啊喲——”
到底接骨的活兒不簡單,初然下手沒輕沒重的,疼得那老婦人龇牙咧嘴,一時連臉色也蒼白了。
“這下沒有大問題了。”初然起身,笑嘻嘻地望着她,“你動動腳試試。”
老婦人只顧适才那刺痛,哪裏聽她的話,死活賴在原地,初然硬是扳過她來活動了幾番,這老人才舒展眉頭。
“咦,當真好了?”
她欣喜地輕輕跺了跺腳,見果真無大礙後又幹脆起來走兩步,怎料腿上隐隐作痛。
“嘶……”
“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初然提醒她,“哪有那麽容易好的呀,您老還是回家好好歇幾天再出來罷。”
“這樣啊……”老婦人為難地坐回大石之上。此時後面的溫子楚和石晏已經跟了上來,見此情此景自是不明。
“出什麽事兒啦?”
初然解釋道:“也沒什麽,我尋着聲音找過來,就瞧見這位老婆婆在這兒,她說地上濕滑自己不小心崴了腳。”
“哦……”石晏并無心眼,看那老婦可憐,便上前詢問,“老人家,你家在何處,可有年輕晚輩随你一同上山啊?”
“沒有沒有。”老婦拍着腿,一面歇着氣,一面嘆道,“家中就只老身一人,近日聽街坊四鄰說秋季果子熟了,想來林中地上掉了不少,便前來摘點,哪曉得沒留神就踩到那苔藓上了。”
“那您現在能自己走嗎?”
老婦連連搖頭:“哪兒能啊,剛才就走了幾步腳就不中用了。”
石晏想了想,轉頭來征求初然等人的意見:“老婆婆這麽可憐,不如我們送她回家吧?我看她腿傷成這樣,自己一個人回去恐怕還會摔倒的。”
“啊?”不等穆信開口,初然就先對他使眼色,壓低了嗓子,“你傻呀,咱們都走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走到這裏又要回村子裏去,那得多久才能走去青口鎮啊?
而且你可別忘了,我們這是在躲追兵呢,你以為是出來玩兒的?”
“這丫頭說的是,那老婦人都一把年紀了,山路如此坎坷,她又偏偏這個時候出現,我看來者不善。”溫子楚警惕地看着那婦人,荒郊野外她孤身在此實在引人生疑。
石晏回頭看了一眼,左右為難:“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不妥吧?”
“怕什麽。”初然倒是覺得無妨,“她半天不回村子,村中肯定會有人來找的,犯不着咱們操心。”
溫子楚繼續點頭:“說得對。”
眼看在他們二人中找不到共識,石晏只好去求助穆信:“師……穆大哥也這麽想?”
深山老林裏不知會有什麽狼蟲虎豹,讓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只身在此固然不行,但溫子楚和初然的擔憂也并非空穴來風。穆信垂眸不語,一時也難以決斷。
正在此時,那坐在石頭上旁聽他們幾人說話的老婦也觀察了許久,她思量了片刻,開口道:
“幾位不用擔心,老身的家不在山外的小村莊裏,其實也離這兒不遠,半個時辰就能到。”
“你不住這兒?”穆信擡眼瞧了瞧四周,半信半疑,“這山裏還有別的村落?”
“有啊。”老婦人笑道,“老身就住在山谷谷底,那裏有我的族人,你們若是送我回去,族長定會重重答謝恩人的。”
“那……”兩全其美之事,石晏正要說話,那邊的溫子楚趕緊打斷。
“那既然也不遠,我想就不用麻煩了。”
“诶,世子,不能這樣呀。”石晏拉拉他衣袖,又扯了扯旁邊的穆信,“師父說句話啊,咱們幫幫人家也不妨事的吧?”
穆信沉吟半晌,最終還是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遭罷。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弄明白。”
果然由那老妪帶路,半個時辰不到就走出了那片白霧皚皚的山林,前面的路豁然開朗起來,山谷兩旁那整整齊齊的幾畝水田裏谷物成熟,金燦燦一片色。田埂間還有人走動,和風細細,不遠的村中幾縷炊煙寥寥升起。
一條小道延伸至村口牌坊下,牌樓上寫着三個字,但那字似乎是外族文字,初然等人并不認識。
“這就是我們的村子了。”老婦被石晏攙扶着,微微一笑,向他們展示。“我家就在東邊,那三棵桃樹之下。”
村莊倒沒什麽特別之處,不大也不小,一進村,他們就聽見左一側的院子裏有條大黃狗在朝這邊猛叫,驚得栅欄上的公雞不停的拍打翅膀。
“這狗還長得挺結實。”石晏如此評價。
聽他說起,老婦也随口道:“那是烏魯,村裏阿敏家養的。”
此刻正值午時,村裏人勞作歸來的時候,路上碰到幾個扛着鋤頭的農夫,見着老婦人都客客氣氣地叫“阿婆”,對于初然等人,也不過瞧了一眼,好像不怎麽稀奇。
繞過打鐵鋪就是一個三岔路口,再走一會兒,便能看見那屋前有三棵桃樹的茅舍了,衆人扶了老太進屋,倒了水讓她喝下。
初然還是好心提醒道:“雖然只是小傷,不過有空還是去瞧瞧大夫為好,免得将來落了病根子。”
“多謝小姑娘……年紀大了,也無所謂什麽病不病根,這麽大歲數了,什麽毛病沒有,也不少這點。”
老婦的家中很簡陋,廳堂裏只有一張木桌,裏屋除了卧室另一間便是廚房,院子裏除了桃樹什麽都沒有。她所說的孤身一人,看來也不假。
走了這麽久的山路,初然一行也累了,紛紛在老婦家中坐下,暫歇片刻。
太陽高高懸在頭頂,薄薄的日光照在地上暖洋洋的,有如春日。初然在院外自娛自樂地張望了一陣,又回到屋內。
“想不到,這山谷中真有村落,還這麽漂亮。”初然指着正北方向的一座院子好奇道,“那房子倒是挺大,紅牆綠瓦的,看上去就很氣派。有點像溫大少爺他們家。”
溫子楚仰頭搜尋,這村莊內矮房不少,那間大院的确很惹眼。為表示自己也算身價不菲,他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
“嗯……我家還是比這大得多了。”
老婦喝罷涼茶,笑道:“那是我們族長的房子,自然氣派了。每年族內大的儀式都是在族長家中舉行的,除了族長,幾位長老的家也很闊氣呢。”
“族長的家憑什麽就能這麽大?”初然不屑地別過臉,“要我說,大家都能住上好房子才算好呢。”
“你這丫頭腦筋拐不過彎。”溫子楚笑她,“你見過皇帝的房子和百姓的房子是一樣的麽?”
說得有幾分道理,初然撓頭不說話。
“诶,話不能這麽說呀。我們族人世世代代在村中生活,衣食住行皆自給自足,大家能生存至今這都多虧了族長指引啊。”
穆信正想問她此事,便接了話:“老人家适才便提起‘族人’二字,不知村中住的百姓姓氏為何?”
“哦……這個。”老婦低頭擺弄着茶碗,思慮了半刻,像是在猶豫些什麽,許久才又擡起頭來笑盈盈道,“幾位從谷外而來多少也聽說,我等本是烏洛侯後裔,在絕行谷底生活了數百年,一直衣食無憂。而今村裏大部分是可地延氏和叱盧氏後人,還有少部分漢族人——他們大都是在山裏迷了路的過客,因為與家人走失,最後便選擇留在在村中。”
“烏洛侯?”初然想了半刻,感覺在哪裏聽過。
“是有聽山外那村兒的老一輩提起……”
作者有話要說: 咪咪噠。我又來更新了。
男主的存在感為0
男主的存在感為0
男主的存在感為0
男主的存在感為0
男主的存在感為0
男主的存在感為0
配角們不用謝我。
我胸前的紅領巾越發鮮豔了。
啊哈哈哈——
☆、【鴻門宴席】
石晏倒是很有幾分印象:“對的對的,聽村裏的老漢說,烏洛侯人是從漠北流落到中原的異族,從不出谷底的。”據說還有許多好事者想前往拜訪查探,結果一去無回,杳無音訊。回憶起昨夜看到的那堆白骨,石晏不由又有點畏懼。
老婦人聽他提起,也緩緩點頭道:“那都是……我太姥姥還在世的事兒了。當時她年紀也還小,北方正在和大唐國交戰,烏洛侯國是個小國,臨近的室韋一直想将我們吞并。那些年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族長本是國中的一員長老,幾次提議遠遷卻都不被贊同,後來他擔心會因此亡國滅族,索性便帶了親信和一些跟随他的人朝中原走了。”
溫子楚想了想,道:“那他們也可以以歸降的名義,投奔大唐。”
“族長原是這樣打算的。”老婦嘆了口氣,“怎料當時那帶路的一個中原人貪圖我族中財寶,将我們引到南蠻荒涼之地,就抽身溜走了。”
“後來,族長引領我們到了絕行谷,此地地形奇異,易進難出,多少年來都沒有外人來打擾過。”
她口氣裏敬仰之意滿滿,穆信和初然對視了一眼,總覺得此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聽你這麽說,倒是和東晉的那位大詩人寫的《桃花源記》頗有幾分相似呀。”初然似笑非笑地看她。
老婦人面色如常,喝着茶水含笑道:“老身書讀得少,姑娘說的估計也沒聽過。”
“哦……”
衆人正說話間,院子外面有人輕輕敲了幾下門,老婦伸長脖子望了望,高聲問:
“是哪個在叩門?”
門外是個年輕人應她:“蘭阿婆,我是虎子!”
“進來吧,沒關門。”
聽那人一面應着一面推門進來。
衆人看去,只見是個農夫打扮的小夥子,身材精瘦,生的高高大大的。
那人一進屋,先沒急着搭理這老婦人,反而左左右右将初然等人看了個遍,臉上居然笑起來:
“幾位果然在此。”
穆信擡手朝他抱拳施禮道:“請問閣下尋我等何事?”
“給幾位恩人問好。”小夥子規規矩矩地作了揖,恭敬道,“族長聽聞幾位外來的貴客将村中的百歲壽婆婆送了回來,心中甚是感激,便讓我來請幾位前去族長家中做客,以盡地主之誼。”
石晏聽罷,面露喜色:“你們村長是要請我們吃飯麽?”
“正是。”
初然輕摸了一下肚子,老實道:“正巧我也餓了。”她趕路時只吃幹糧,已連續吃了好幾日了,還真有些懷念油水的味道。
溫子楚朝穆信那邊看了看,心道,這老婦人的話聽着有理有據的,況且他們幾人進村,村中之人也不見得有什麽古怪,想來不會對他們幾個外鄉人怎樣的。一會兒用了飯只管向那族長要幾匹馬,上路也方便些。如此盤算,他便點頭道:“既是這般,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村長的家果然便是村中占地最大的那座房屋,紅柱青瓦,石礎木撐,門前的木柱上尚有極為精致的雕刻,盤旋而上,似乎是麒麟,卻又不怎麽像。
屋內院舍左右八間,廳堂內地面上鋪有一張厚厚的老虎皮。
那村長已在屋等候多時,他年紀大約五十上下,衣衫普通,相貌平平,下颌一縷白須,表情上卻有幾分威嚴,看上去并不是個好相處的人。站在他旁邊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濃眉小眼,膚色黝黑,目光犀利,眉目裏有幾分像他。初然猜測多半是他的子嗣。
進了屋,客套了幾句後,衆人紛紛落座。那村長同穆信和溫子楚寒暄了一陣,方道:
“我村中已許久不曾迎來外人,幾位遠道而來,又與我族人有恩,不如在村裏住上幾日罷?”
溫子楚面露難色:“這……”
穆信朝他施了一禮,推拒道:“實不相瞞,我一行尚有要事在身,因山中地形古怪走失了路,才誤闖此地,本就不該叨擾太久。不知族長能否賣馬匹兩三只,我等就感激不盡了。”
溫子楚點點頭,對這個回答表示滿意:“對,望族長能行個方便。”
“馬匹……”見他輕撫胡須,擡眼向那邊的男子瞧了瞧,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口,“倒不是我不肯割愛。我們烏洛侯一族從來不出此山,平日最多也就騎騎那耕田的水牛,馬匹不常用着,故而已許久不飼養,此刻村裏恐怕尋不到馬來給幾位了,還望見諒。”
初然正捧着茶杯喝水,聽到這裏,她便轉過頭來問道:“你們真沒出過山谷?不見得吧?
我方才在村口看見有位大叔耕田時用的是腳踩的踏犁,這東西興起不久,若是你們沒出過谷,卻又是哪裏弄來的?”
村長微微一愣,繼而道:“這位姑娘倒是瞧得仔細。話是沒錯,其實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會派遣幾人出谷采買些種子,也會向當地的人學習新的活計。因此雖我族人不出谷,但對于外界的事情也并非一無所知,那大唐早已滅國,如今乃是大宋的天下。”
說完,他又很慶幸地搖搖頭:“聽聞北方的契丹尚對中原虎視眈眈,看來戰事還未平息,這外頭依舊亂的很呢。”
溫子楚同穆信皆是皺了眉頭,沉默不語。
這人的話也不無道理,前些年遼宋盟約後,看似一切風平浪靜,但在戰争之上大宋軍隊無論從訓練還是體質來看都遠遠不及契丹人。漠北生長的這些野蠻子天生的好氣力,又勇猛無匹,說是結盟,實際只是宋貪圖安樂不願再戰,寧可委曲求全上交歲貢罷了。
初然心裏暗自冷笑嘲諷,剛擡眸時,恰看得上座的那位族長目光灼灼地探過來。她打了個冷戰,急忙縮了縮頭。
說來這族長從進屋起就一直時不時地打量她,瞧他一副威嚴正經,不茍言笑的樣子,心裏卻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想到這裏,她只得拉了拉身側穆信的衣角,後者輕輕偏頭,低聲問她:
“何事?”
初然也壓低聲音,竊竊道:“那村長如何一直看着我啊?我瞧不是什麽好鬼,咱們吃了飯還是趕緊走罷,我右眼跳得厲害。”
穆信聽她這般說來,回頭也瞧了瞧,心上不由一沉,雖沒答複,卻是點了點頭。
族長同溫子楚說了幾句話後,向門外望了一番,繼而道:
“幾位恩人想是還沒用飯,我已吩咐廚房準備酒菜,稍等片刻便好。”
溫子楚禮貌一笑:“多謝族長款待。”
石晏給自己倒了杯水,遠遠地就聞到飯菜的香氣,他心情大好,喜道:“果然有魚呢,這下好了,吃飽了下午也有力氣趕路。”
見那族長轉身同旁邊的人耳語了一會兒,方回來坐下,瞧着溫子楚的穿着打扮,忽而問道:
“恕我冒昧,不知幾位是哪裏人?往哪裏去?”
溫子楚依言答道:“我們乃是京城人士,此番……”他說罷看了初然一眼,莫名其妙地輕咳了一聲,“此番不過趁着秋高氣爽,故而帶了家仆邀友人一同往南邊走了走,這會子正往家中趕呢。”
“哦?”聽他如此道來,這族長的臉色微變了一瞬,他目光移到初然石晏二人身上,“原來兩人是這位公子的家奴?”
初然:“……”
溫子楚适才只說家仆和友人,穆信自生的氣度非凡,一表人才,故而不會被歸為家仆一類。而年紀尚小的就只石晏一人,初然一介女流,族長理所當然認定她是個丫鬟。明擺着是溫子楚口上戲弄,初然吃着悶虧也沒法反駁,心頭不住翻白眼。
石晏是眼睜睜瞧她表情不悅起來,連忙應道:“啊……對對對,我是家仆,我是家仆。”
族長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這二位公子器宇不凡,又是從京城而來,莫不是王公貴族微服出行?”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溫子楚與穆信心中皆驚,暗暗思量了少頃,穆信方道:
“族長過謙了,在下只是在京城衙門之中供有一職;至于溫公子……則出生書香門第,其父不過是學士院從八品校書郎,也算不上什麽大官,并非王公貴族。”
“原來……如此。”說話間,初然見他又同旁邊的那人對視,似有所思。大約也不清楚穆信說的這個官職是大是小,烏洛侯族長一時靜默着不再說話。
初然幾人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雖是心中猜疑,面上卻也不顯露什麽。氣氛慢慢陷入僵硬。
“族長!菜來了!”
門外飄來菜香,初然擡頭看去,不遠處正有個端着盤子的朝這邊行來,她還沒看清是道什麽菜,那族長驀地站起身快步走過去。
“做的甚麽?”
那送菜的似乎沒明白他何意,結結巴巴道:“……族長,便是按照往常那般做的菜式啊。”
不想族長低頭看了看,卻厲聲呵斥道:“胡鬧!這是京城裏來的貴客,豈能吃這等粗糙食物!若是傳出去壞了我部族的名聲,別的還以為咱們待客不周,不知禮數!
我原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人,如今小小事情都辦不好,教我怎麽放心!”
那人被訓得狗血淋頭,大氣也不敢出,就在原地呆呆站着。
衆人面面相觑,雖愈發不明所以,但心頭還是感慨這烏洛侯族當真好客,不過一兩道菜也至于這般嚴厲。
初然到底多了個心眼兒,趁那族長出門訓人之際,忙飛快給其他人一人分了一根銀針,以備不時之需。
瞧那族長說話苛刻,穆信易覺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