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回瞧得時候,喬柯就已經在書房上吊了對不對?” (2)
子背後,手起在她後頸處飛快落下一個手刀,女子身上一顫,這才悠悠暈倒在地上。
初然費盡力氣把她兩只手甩開,早已是被掐得暈頭轉向,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穆信瞧她這般模樣,只好先将她扶住,從屋內出來。
身後,那女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穆信将門又鎖好,見四周尚無人發覺,方帶着初然離開。
“嘶——”
脖頸被掐得生疼,用手碰不得,便是剛剛觸及,就疼得她叫苦連天。穆信無奈地把藥放下,嘆道:
“你這樣,這淤青恐怕更好不了了。”
“我怎麽知道她力氣這麽大?”初然拿過銅鏡來對着自己脖子照,十個清晰的手指印映在肌膚上,瞧着十分恐怖,“啧啧,一會兒怎麽出門啊。”
“這是世子随身攜帶的青玉膏,治療淤痕最為有效,擦上三日定能好全。”穆信不便為她上藥,只将那瓶子推給她。
“你切記好生敷藥才是。”
“……知道了。”初然認命地接過藥來,一時只覺自己無比倒黴。
瓶蓋一打開,裏面的藥膏是青綠色的,聞之即有一股沁人心脾地茉莉花香撲鼻而來,她小心抹了一些于頸上,皮膚頓時傳來清清涼涼之感,果真不似之前那般疼痛了。
“你說這可地延夫人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初然一面給自己抹藥,一面出聲問他。
穆信本就在想此事,因聽她問來,便将到嘴邊的茶杯放下,颦眉略一沉吟:“看她那模樣,大概是受了什麽刺激才變成如此瘋癫的。不過我倒覺得,她的說話裏……倒是有些可信的。”
“嗯,比方說?”
“比方說,他說漢族的女子……”穆信沉默了一陣,“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起初跟着那老婦人來村裏時,她曾說村中有不少漢人,但一路行來我卻只見得村裏有漢族女子卻不見漢族男子。”
“對哦……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初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而且那些姑娘大多挺年輕的,比如複嬸嬸,可地延夫人還有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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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跟這件案子沒有什麽關聯吧。”想來想去,她也是不解,“我本以為那個瘋婦人會知道怎麽出谷,咱們也就不用幫可地延老頭子的忙了。看他那樣子,好像是不打算送我們走一樣。”
穆信見她上完藥,又倒了一杯茶給她,寬慰道:“我已飛鴿傳書去汴梁,不出三日就能有人來救我們,不必多作擔心。”
“嗯……”初然捧過茶杯,小口地抿了一下,“不過說起來,喬柯的死我們也已經查的七七八八了,眼下若能找到他的頭顱,兇手定也能浮水出面。”
聽她口氣裏胸有成竹,穆信不禁一愣:“這話怎麽說?”
似乎就等他來問了,初然得意洋洋地擱下茶杯:“你想啊,我們現在都知道喬柯不是自缢死的,既然當時躺在書房裏被燒焦的屍體很有可能是複二哥的,那麽你說,最有嫌疑的人會是誰?”不等穆信開口說話,初然忙又接着道:“很顯然就是當時火滅掉以後最先進書房的人了,因為如果被我們發現屋裏除了一具屍體外還有另外一個人的頭,肯定這個手法就會即刻被人否定。再加上我們進屋時屋裏只有屍首沒有頭,說明頭定是被人藏起來了,而藏頭的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兇手!”
聽她噼裏啪啦一頓說完也不帶停歇的,穆信暗自笑嘆,這推測當中的疑點太多了——也許頭不是大火後被人藏起來而是着火前兇手就已經收回,那麽她的說法便不成立。不過也不全然是,至少這個遺失的頭必然是被誰隐藏着,而藏頭的人,如若不是兇手,那就必然是……幫兇。
“其實……”他微微一笑,剛一啓唇欲說話,擡眸間看見紗窗外匍匐着一個人的身影。
“誰?!”
初然還未反應過來,只見穆信提了劍箭步走出門外,她正要收拾自己的佩刀追上去,剛走到門口想起自己脖子上的傷,左右猶豫,最後又回屋取了件披風罩着,這才出了門。
餘光瞧穆信早已閃到前面的花園處,初然顧不得許多,也随即跟上。
但可惜花園裏彎彎繞繞,花木草叢極多,他們二人又并不熟識,一晃眼追到後門,人卻已不見了。
初然踮着腳張望,倒是懷疑:“你當真看仔細了?我怎連個人影兒都沒瞧得?”
穆信并不回答她,只淡淡反問:“你輕功好,還是我輕功好?”
初然咬了咬牙:“……你輕功好。”
經此一事,二人也不在屋裏休息,索性在街上走動走動,因想遇上什麽人能問問話。
方才那人既然猥瑣在屋外偷聽,想是從他們自可地延族長夫人處出來就一直跟着了,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兇手?他聽到他們查案已查到這個地步,會不會又有什麽作為?
穆信猶自思索着,初然卻在一旁百無聊賴,過了這麽久,她腹中早已饑餓,可惜不到飯點自己身上也沒帶銀錢,跟着穆信出來他又是個大吝啬,也不知能不能蹭點東西吃。
正巧對面不遠處便有人在賣糖炒栗子,黑色的大鍋裏滿滿的冒着栗子香氣,板栗爆了殼兒,裏面的果肉香甜可口。初然光是看着就已吞了好幾口唾沫,順着這條道走過去,幾步路就到,那時她找個借口問穆信借點錢,往後石晏總是會還他的。
然想法很美好,而事與願違,就在此時,那穆信竟不走了。
初然瞧他想事情想得正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對方卻并未發覺。
“穆大人?穆大人……”
後者理也不理她,初然無法,只能在原地等着,過了片刻穆信忽然道:
“你還記不記得帶我們進村的那個老婦人?”
初然心心念念着栗子,也難有心情說話,只不耐道:“怎麽了?”
“當時是你替她接的骨,她的腿傷得如何?”
“能傷得如何,就是普通的扭傷啊。”
穆信輕嘆了口氣,忽走到她前面,無奈道:“若是想吃栗子,就好好說話。”
初然瞬間精神抖擻,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好好,你問的什麽?”
“……”見她如此模樣,穆信不由搖頭,“她當時的腿,傷勢怎樣?”
“嗯……”初然認真沉思了一番,這才道,“她腿上沒有擦傷,單單只是骨折,骨頭錯位的位置也有些奇怪,不像是尋常扭傷……我記得,她說她是踩到苔藓才崴到腳的。”
“苔藓?”穆信揚了揚眉,“那地方滿地的枯葉鋪得這麽厚,哪兒來的苔藓?”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快樂啊麽麽噠們o(*≧▽≦)ツ
今年也要愉快的讓穆穆和初初恩恩愛愛的喲。
下一卷就該談戀愛了的對吧——
【這部小說的标簽的言情。
謝謝你提醒我- -
_(:з」∠)_
其實我只想做一個安靜的電鋸殺人狂。。嘤嘤嘤。
☆、【甕中之鼈】
“……”聽到這裏,初然忽然明白起來,驚道:“你是說,那個老婦人是故意的?”
“噓!”人多口雜,她聲音太大,恐隔牆有耳,穆信急忙對她使眼色,“小聲些。”
“哦、哦……”初然緊張兮兮地點點頭,環顧四周。
“她這麽做有什麽用意呢?要說謀財,也不必請我們吃吃喝喝,住這麽久啊。要說害命嘛……”她撓了撓頭,猶自不解,“這死的人都是村裏的,不像是要害我們呀。”
“有些事說不好,不過也需多留心眼兒才是。”見她肩上落了一枚枯葉,穆信随手替她拂去,口氣淡然,“總而言之,一切見機行事,倘使一時半刻出不了谷,便更要照顧好自身安全,等王府的人前來營救。”
“好。”聽他這般寬慰,初然倒是安心了不少。
想來也是自己在自找麻煩,分明當時如不多管閑事,現在只怕已同師姐們在去汴梁的路上了,哪裏又有現下這麽多的煩惱。思及如此,簡直痛心疾首,原是擔心石晏才跟來,不料這小子有了新師父便忘了舊師姐,天天跟在穆信身後,眼裏哪還有她啊。
初然悲涼地扶着額頭。
想想也是傷感。
“鳳姑娘?”
不知何時已走到炒栗子的攤位前,穆信輕聲喚她,初然方才回神過來,鼻尖頓然嗅到香氣。
那小販一個大鏟子正翻炒着板栗,見着初然直勾勾的模樣,不由笑道:“姑娘可是想吃栗子?你算是找對人咯,我炒的板栗村裏人都愛吃呢,別的不說,就連族長都曾冒着大雨親自來我家買過哩!”
聽他吹得挺神,初然低頭撿了一粒,剝了殼兒嘗了嘗,栗子肉甜糯爽口,口感極佳,味道的确不錯。于是她舔了舔手指,笑眯眯地轉頭看向穆信,後者面露無奈之色,只問道小販道:
“怎麽賣?”
“便宜便宜,三個銅板半斤。”
穆信取了錢給他:“稱一斤吧。”
“好咧!”
小販說罷,将鏟子放好,拿了秤舀了一勺放在油紙包中稱斤兩,初然盯着板栗癡癡的看着。
穆信瞧她這副模樣,心中只覺得好笑,不知不覺也随着她一同看。
紙包在秤盤上,那一端便是秤砣,小販對着秤杆子一刻一刻的比,時而又把秤砣往後挪幾格。紙包和秤砣就在眼前一搖一晃,最終平衡。
這一瞬,穆信猛然想起懸挂在書房中的喬柯頭顱,地上的米粒和細沙,腦海裏似有一把鐵鎖砰然打開——如夢初醒。
“是秤……原來如此。”一切明了,他竟有些自嘲地笑笑,“想不到如此簡單之事,卻被人玩弄在鼓掌間,實在慚愧……”
初然正接過小販遞來的板栗,聽得穆信在那邊自言自語,她不禁奇怪:“什麽秤?”
穆信偏頭瞧她,微微勾起唇角,眸中清澈:
“你可還記得我們在書房尋到的米粒和那些細沙麽?”
“那又如何?”初然剝了栗子,一面嚼着一面歪頭看他。
“起初不是一直想不明白——喬柯被人僞裝成自缢,而我們卻在山腳下時明明白白見書房裏并無他的屍首,而第二回往山下看時他的屍體就吊在屋中。”
初然想了想:“嗯……所以才懷疑是喬乙殺的他。”
“喬乙恐怕是清白的。”穆信用手敲了敲旁邊擺着的秤砣,“那時的推測,都是以兇手在起火之前殺害喬柯為基礎。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喬柯上吊這一出戲,是有意做給我們看的呢?”
“什麽意思?”初然聽得一頭霧水。
“喬柯的屍首若是可以在無人之時自己吊上屋頂,又在無人之時自己點燃酒館,那麽兇手的範圍便小之又小了。”
初然仍舊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我倒是不懂了,屋裏沒人,屍體如何自個兒吊上去呢?所以你是說他還是自殺的啰?”
大約是自己思路梳理得并不清楚,穆信笑着搖頭道:
“罷了罷了……我只是想說,我已想明白,喬柯的屍首是如何在無人之際,自己吊上去的了。故而我猜想,兇手應該是……”
初然眨了眨眼睛,雙目晶晶亮:“應該是?”
穆信正要說話,卻瞥見那不遠處的商鋪旁邊有一人影鬼鬼祟祟,他收回視線,手拽上初然,低聲道:
“回去再說。”
初然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啊?……哦。”
酉時四刻,秋季裏天黑的很快,剛到族長家門口時,四下早已昏暗。
今日下了場大雨,氣候冷飕飕的,地上尚且濕滑。村中一到傍晚便即刻寂靜起來,街上也少有人行走。
二人正欲往住處去,不想前面忽跑來個小厮,言說族長在廳中擺有酒菜,請他幾人去赴宴。初然和穆信心知無法推脫,也只能随着去了。
酒宴擺在後廳,擡眼就能看見花園,景色十分美妙,頗有一番意境。溫子楚和石晏早落座,遠遠地就聽得他幾人談笑風生,初然到時,便見那族長起身替他兩人斟酒,嘴裏盡是客氣話,她面上無甚表情,只默默在旁邊坐了。
“幾位難得來我村中,卻不想遇上這般事情,老朽實在慚愧。”可地延族長似是內疚地低頭飲了口酒。
他身側倒是不見忽唯特,兩人平日裏幾乎是形影不離,不知是為何。初然粗略掃了掃四周,卻見艾雅立在他旁邊,表情冷漠地盯着衆人。
“世事無常,也無怪族長,只怪我幾人來的不是時候罷了。”對付這種局面,向來是溫子楚擅長的。故而他們幾個也都不說話,聽他二人你來我往。
“老朽年事已高,這般事情早無力處理。恐怕過不了多久就将傳位于忽唯特,也落得個清靜自在了。”可地延族長嘆了口氣。
“族長哪裏的話,在下見族長精神尚好,身體康健,這些天不過是勞累過度,休息幾日便可安好。”
……
又說了一會子話,可地延族長忽然道:
“幾位歸家心切,卻因我族中之事一直耽擱,老朽過意不去……眼下事情了結,想來明日便可送幾位出谷了。”
他這話一出,衆人心上皆是一怔。
本以為他是有意囚禁他們,想不到此刻居然如此爽快就答應讓他們走,幾番思索之下,亦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穆信佯裝淡定地小抿了口酒,出聲問他:
“族長能得空送我們,想是村裏的兩件命案已水落石出了?”
石晏也忙追問道:“對啊對啊,族長您找到兇手了?”
可地延聽他幾人問來,面露難色,最後還是嘆道:“我們查了這兩日也不得眉目,但手裏的證據大多針對喬乙,再加上他又是個背棄族人的叛徒,若不就此懲戒他,也難服衆啊……”
初然并不贊同地搖頭:“可是喬乙未必就是兇手啊,這樣草草結案,豈不是讓兇手逍遙法外麽?”
可地延族長幹笑了幾聲,沉默許久方道:“我知曉幾位近日多有幫忙調查,老朽這裏感激不盡,但……我族中之事還需由我族自己解決,就不勞幾位操心了。”
聽他口氣裏滿是戒備之意,穆信也不好再說什麽。
匆匆吃過晚飯,族長又留溫子楚下棋閑聊,初然幾人只好在旁邊作陪,直到夜深方才散了。
抄手游廊沒有人點燈,四周黑壓壓的,常青藤的葉子順着石柱從頭頂垂下來,乍一看去陰森非常。待得發覺周圍已沒有旁人時,溫子楚才開口說話。
“可地延族長如此輕易就答應送我們走,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我也覺得可疑。”初然不大相信地折下一根青藤,“今夜大家都謹慎些,他能送我們走是最好,可若只是緩兵之計,晚上必有行動,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石晏正剔着牙,聽她此話,将牙簽扔到一邊:“我倒不這麽認為。這兩日我有空就跟着他倆父子走,似乎除了查案并無別的可疑行跡。恐怕當真是之前忙于族內事務無暇帶我們出谷呢?”
“說到案子。”溫子楚拍了一下穆信的肩,“喬乙應該不是兇手,我們……就這樣走了?這兇案也不管了麽?”
“無妨。”穆信沉吟片刻,“那真兇我已猜得八/九不離十,倘使明日族長當真送我們走,我再将兇手告知他也不遲,如今暫且按兵不動。”
初然忽然笑了一下,随口道:“你說族長到時候若是要殺我們幾個,就憑我們幾個,能不能殺出去?”
“開玩笑。”石晏想都沒想就嚷着,“師父的功夫那麽厲害,打二十不成問題……咱們兩個一人打十個!”
“我就才十個?”初然心中不甘,“我若是放那毒蜘蛛出來,起碼能放倒半村的人,你未免太小看我。”
“……那。”石晏撓了撓頭,笑道,“那師父打三十,你打二十,我打一十。”
“呸。”初然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拿手使勁戳他額頭,“吃裏扒外!”
“诶诶——”溫子楚瞧他二人說得熱鬧,也湊上來,“那我呢?”
“你?”初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不給我們添麻煩就不錯了,還省的你出手呢?”
溫子楚搖頭嘆道:“诶,話不能這麽說的呀,好歹我也能幫襯幫襯你們一些啊……”
幾人說話的聲音漸遠漸無,蒼穹之中明月皎潔,星光黯淡。
遠處東風乍起,牆角下的身影顫了顫,繼而緩緩地沉了下去,平地裏枯葉飛卷,又是一夜秋涼氣候……
是夜。
更聲響過三下,夜風料峭,吹得窗外的樹影也沙沙的移動。屋內寂靜一片,月光淺淡地灑在桌上,杯中還留有尚未喝完的茶水,映着月色水光燦爛。
床上之人似乎早已睡熟,側着身子看不得面容,但空氣裏能聽到他淺淺的鼻息聲。
屋檐下的黑影慢慢支起身子,他在窗外張望了一會兒,房中仍舊安安靜靜,并無異樣。見得如此他便手腳麻利地從懷裏取了一枚空心的竹簽來,小心從縫隙中伸進去。
那白煙自孔中流出,過了許久,黑影估摸着屋中的人早已動彈不得,正是下手時候,他暗自點頭,推開門将進去。
豈料門才拉開一條縫隙,立即被裏面的人推了開,眼前一花一只手便飛快拍向自己胸口,他來不及反應,踉跄往後倒去,耳邊卻聽得有人惱火不已地喝道:
“他尚未進來,你心急什麽?!”
一個女聲不服氣地接話:“我瞧他磨磨蹭蹭的,萬一走到一半不進來了怎麽辦?”
“你!……哎!”
黑影心知不妙,他顧不得胸膛火辣的疼痛,轉身連滾帶爬就往外跑。
背後有人驚呼:“啊,他跑了!”
“那你還在這兒杵着?”
“哦……”
自今日下午開始,穆信便感覺有人一直在跟蹤着他們幾人,直至方才在花園游廊處說話時那人也在偷聽。這般行徑着實令人生疑,黑暗之中他便打了手勢,欲在夜裏來個甕中捉鼈。可怎料此人尚未進屋,初然卻急不可耐地出了手,那動作之快,他是想制止都來不及,眼下也不曉得還能否追得到。
心裏雖是煩惱,腳下倒不曾慢下幾分,此回不同于白日,他将園子裏裏外看了個遍,自是不會再在其中迷失方向。
那黑衣人好似有意遮住自己的面孔,一直用袖子擋在臉側飛快奔跑。
眼見已從族長家中追到街上,穆信不敢怠慢,窮追不舍,那人也絲毫不遜色,明顯輕功不如穆信,就左拐右拐,借着巷子房舍想甩開他。
前面剛跑過一株大榕樹,穆信緊跟上去,卻發現不見了那人身影!
他心中焦急萬分,四下裏環顧,但仍舊沒瞧得這人的蹤跡。這時初然已跟了上來,看他那模樣,也知道是人跟丢了,嘴裏卻還明知故問:
“怎麽了?人不見啦?”
穆信側目瞧了瞧她,連話也懶得說。
初然讨好地蹭到他前面去站着,十分殷勤地替他将衣衫上的灰塵拂去,笑道:“沒關系沒關系,不就跟丢了個人嘛,反正咱們都要走了,不在乎這檔子小事兒的……”
“小事?”穆信回頭看她,“人命關天,也算是小事麽?”
“好了好了,你別生氣啊……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嘛。”
“你……”
“诶诶诶,你先別說話!”初然豎着耳朵四處聽,“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空蕩的街上,果然偶有幾聲奇怪的動靜傳來,因得四周安靜,故而這動響也是十分清晰。穆信垂眸斟酌,少頃,他忽而一挑眉,縱身一躍上了那棵榕樹。
撿了那樹上最為粗壯的枝幹落腳,他俯視下面。
定下神來時,才發現這竟是喬柯家酒館附近。他微微眯了眼睛,不遠處的酒館後,好像有什麽人蹲在那裏,不知在作甚麽。
作者有話要說: 萌萌的穆葛戈,請收下我的膝蓋好嗎 _(:з」∠)_
(づ ̄3 ̄)づ╭?~ 這個案子要寫完了。
我的主角們在這個村兒裏住了一年半了。。我也是蠻拼的…………
哦呵呵…………
o(╯□╰)o
☆、【真相大白】
初然和穆信趕到酒館後院時,那人仍舊埋頭,手裏持鏟子正挖着什麽東西,夜色昏暗,也不知這人是不是方才所追的人。
尚猶豫着要不要上前詢問,背後的石晏冷不丁地竄了出來,提着一盞燈,他往那對面一舉,大聲喝道: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麽!”
那人身形一震,半晌呆在原地不曾動彈。初然見着奇怪,從石晏手裏奪了燈,朝他背後照去。此人身穿一件褐色短衫,頭發用一根發帶豎着,光看背影不知是何人。
“你到底是誰?轉過頭來,再不轉過來,我們可要上前拿人了啊!”
這話大約起了些作用,那人遲疑了片刻,竟慢慢側了身。
頭頂起了一片烏雲,月色朦胧,燈光昏黃。在這并不清晰的視線中,衆人卻分明看見他懷裏抱着的那個沾滿泥土的帶血布包,而再瞧此人面容,大家又是訝然——居然是那個一直寡言少語的艾雅!
卯時,天還未亮,廳堂之上卻已聚滿了人。可地延族長是被攙扶着走上座的,這幾日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間頭發便比之前白了許多。
穆信幾人站在一側,另還有複家嬸嬸,花馨和阿柏貴幾個村民,剩下的人都在廳外墊腳探頭瞧熱鬧。這情景倒有些幾分像開封府審理案子,府衙外被百姓圍個水洩不通,那外圈兒的卻都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麽,仍舊伸長脖子地看。
可地延族長擡眸掃了這一幹人等,目光最終落在堂下之人身上,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艾雅……聽聞你被人抓到正在那喬柯酒館後院埋屍,埋的正是喬柯的屍首……确有此事?”
艾雅背脊挺得筆直,清秀的臉上略沾泥灰,一雙眼淩然射寒星,語氣堅定。
“确有此事。”
聽他承認得這麽快,初然倒是有幾分驚異,故擺正了姿态認真看他。
“你……你……”可地延族長嘴角微顫,“無緣無故,你為何埋他的屍骨?”
不等艾雅開口,石晏便插嘴道:“老族長,他埋的可不是全屍,是喬柯的頭。”
“什麽?……”
他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四下裏你一言我一語唧唧喳喳,低語一片。
“艾雅……”可地延族長眸色中帶着些許悲涼,身子向前傾了傾,問他,“他說的,可是實話?”
艾雅平靜道:“是。”
“艾雅,你可莫要迫于某些人的淫威,而口出狂言吶。”忽唯特在一旁淡淡開口,但話卻是瞧着穆信說的。
“艾雅不曾受誰指示,所言句句屬實。”
可地延族長頓了頓,遲疑地問:“你的意思……喬柯乃是你所殺?”
底下之人忽然垂眸沉默了,他輕輕偏了偏頭,目光不知看向了誰,良久才堅決地點了頭。
“是,他是我所殺。”
“你!……”可地延族長大喘着氣,忽唯特見狀急忙倒了水上前替他拍胸順氣。廳外站着的衆村民也是議論紛紛。
“之前不是說喬柯是被喬乙那叛徒給殺的麽?怎的又成了艾雅?”
“是啊,艾雅同喬老板素日裏無怨無仇的,犯不着下殺手的呀。”
“果然還是被誰脅迫的吧,瞧艾雅平時規規矩矩的,這麽沉穩一個小子,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門外聲音越吵越大,忽唯特忍不住上前叱道:“都安靜些!吵什麽吵!”
四周瞬間消停了下來,艾雅靜靜地看着可地延族長緩過氣兒,他才輕輕啓唇,一字一句平淡如水。
“我與喬柯結怨已久,直到前幾日喬夫人同幾位外族客人夜間上山我才得了機會下手殺他。為了做出他上吊自缢的假象,讓我不至于被懷疑,我便尋了複二哥的屍首來僞裝現場,之後将酒館裏裏外外都倒了油,好讓火勢瞬間漲起來。複二哥的身形和喬柯差不多,大火裏他面容必定會被燒毀,那時大家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喬柯還是複二哥。
事後我只需将喬柯的頭顱取走,便神不知鬼不覺了。
那日也是我對喬乙通風報訊,告訴他喬柯死于火難,若想見他最後一面,在辰時之前去酒館即可。
得了這個時機,我恰好那日受少族長所托帶領村民巡街,裝作偶爾撞見他的樣子将他擒住。喬乙同喬柯兩父子的恩怨乃村裏人皆知,不必我多言,大家定會将兇手認作是他。”
他一腔話說得順暢至極頭頭是道,可地延族長早已無言以對,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那旁邊的複嬸嬸聽了頓時放聲大哭,指着他鼻尖厲聲道:“我家那口子幾時惹了你?你殺喬柯便罷,為何要拽上他陪葬!你好狠的心腸啊你!”
花馨皺着眉輕輕拉住她,柔聲勸慰着:“二姐莫要激動,且別傷了身子。”
見他一股腦兒地認罪,初然反而覺得蹊跷,她抱臂摸着下巴,百思不解,不由低聲嘀咕:
“這艾雅什麽來頭?為何可地延老族長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像是要死了兒子似得。”
身側的阿柏貴正在嘆息,聽她問話,方接口道:“你是不知道,艾雅是被族長在村外撿來的,自小由族長養大,除了忽唯特,族長最疼的就是艾雅了。如今他認罪伏法,按族裏規矩是要施以火刑的啊,族長能不心塞嘛……”
“哦!”初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是這樣。”
堂上忽唯特尋了藥喂可地延族長服下,見他已無力說話,自己方站出來質問艾雅。
“那你為何今夜好端端的,要去把那頭顱挖出來?”
言外之意,你今晚若是不作死被穆信幾人發現,眼下也沒這一出了。
不料艾雅卻道:“我夜裏偶爾聽得幾位外族客人說,已然知道真兇,我恐他們在衆人面前揭發我罪行,故而想銷毀證據,怎奈何卻被他們發現。”
……
“罷了罷了。”可地延族長虛弱地靠在椅子上,長長呼了口氣,“帶他下去吧,我此時不想見他。”
“父親!”
“族長且慢。”
場上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數人目光刷刷看了過來,初然偏頭一瞧,那說話的果然是穆信。
忽唯特警惕地擋在族長身前,問道:“穆公子還有何事?”
穆信恭敬地上前施了一禮。
“在下冒昧,有幾句話想問艾雅。”
“這……”忽唯特眉頭輕蹙,他低頭朝可地延族長看去,後者悠悠對他點頭示意。
“你請問吧。”
“多謝。”
穆信又施禮,繼而轉身面對艾雅,凝眸看着他。
“依方才艾雅小哥所說,你是在放火之後離開現場的?”
艾雅答道:“是。”
“火滅之後,你又返回酒館将人頭取走?”
“是。”
穆信眼神忽然犀利起來,質問他:“當日夜裏,你分明和我們一同上的山。起火之後,是你讓阿柏貴同我們幾人下山查看火勢,而你和幾位村民繼續前往狼窩尋找複獵戶。若你所言非虛,你是幾時放的火,幾時回的酒館,你可答得出?”
“……”他表情僵住,神色裏有些許複雜,隔了好一會兒,才說話。
“我事先在酒館後院燃了一枚蠟燭,待得燭火燒盡,火花濺射至油上便能将房屋點着,不必我親自放火。那日……我等你們幾人下山後,立即抄了小路返回酒館,比你們先到。”
他話音剛落,門口便有幾個村民疑道:
“不對啊,我們分明是和艾雅一同去了小木屋,一同下山的,沒見着他抄近路啊。”
“就是,我也記得是一塊兒回去的……”
可地延族長将這一席話盡聽入耳,他面色有幾分好轉,坐直了身子好言問道:“艾雅,你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處?說出來,我會替你做主的。”
石晏拍了拍初然的胳膊,湊過去小聲道:“你瞧這老族長護短呢,生怕艾雅不是被人給冤枉的。”
“噓。”初然不耐煩地推開他,“認真聽。”
艾雅狠狠咬着下唇,冷聲道:“我并無難言之處……一切……的确是我一人所為。”
穆信倒是不緊不慢地走到他跟前,緩緩道來:“且不說你方才所說的那法子奏不奏效,但只一點我好奇——你說你是為了做成喬柯自缢的模樣瞞天過海,可你怎麽能有把握有人會在起火之前特意去瞧酒館?若是沒人看見喬柯在裏面上吊,你尋了獵戶的身子以及用頭來做掩飾,這些都多此一舉。
更何況,起火的源頭本就不是酒館之外。”
他停了停,又接着道:“當日情形,大家都有目共睹,書房二樓是受火之災最為嚴重的地方,而外院後院卻并沒有太多損壞。如你剛才之言,是在酒館後院點的蠟燭,那麽火勢最大的地方按理應該是後院才對。”
穆信語罷,周遭村民聽之覺得在理,紛紛點頭稱是。
可地延族長不由指了穆信,急忙道:“聽公子此言,可是對真兇已有眉目?”
穆信并未承認,但略一垂目掃了一眼尚跪在地的艾雅,這一瞬他竟踟蹰了一下。
“以我之見……”
可地延族長迫不及待地示意道:“公子但說無妨!”
穆信輕輕閉了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