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回瞧得時候,喬柯就已經在書房上吊了對不對?” (8)
“不會是中了邪了吧……”初然憂心忡忡地躲在他背後探頭望着。
“我也不知道。”曾澍遠心力交瘁地取出自己母親的一只手,神情沉重地把着脈。
“起初不過是尋常的病狀,怎會發展到這般地步……”
“我看京城裏得這病的人不少。”初然拍了拍他的肩,試圖安慰,“你別太擔心,肯定有人被治好的,到時候問問那些病好了的人,找他們要方子就行了。”
曾澍遠回頭對她艱難一笑:“嗯。”
“這樣吧,我看你每日忙藥堂裏的事兒也騰不出時間,我有空多過來幫忙照顧照顧你娘,你看如何?”
“這……”曾澍遠澀然地紅了紅臉,“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打緊,我也正閑得慌。”初然回身去廳裏取了茶壺想倒茶,結果壺中空空如也,她只好自己去燒一壺。
午飯時候,曾澍遠特意下廚燒了幾個菜款待她,菜色雖是平常,好在初然并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他見她神色如常,也并不嫌棄這些素材,心中不由松了口氣。
下午,因怕耽擱太久掌櫃會怪罪,曾澍遠就先行回了藥堂,留初然獨自一人在家,她卻也沒閑着,先将散在院子裏的柴和碳規整好,把廚房裏的棗子揀出來細細鋪開來曬了。
繼而又拿了小藥罐來熬藥,一口一口喂那老婦人喝下,中途吐了一碗,不小心又摔了一碗,折騰了一下午方是事了。待得曾澍遠回來時,初然便說要告辭,後者硬是留她吃晚飯,但想起中午那一頓如此豐盛,恐怕都吃了這書生不少錢兩了,初然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從寺後街出來時,天色已漸昏暗,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差不多到了飯點,酒樓飯館食物飄香,只是聞聞她就不停地咽口水。宿府上用飯時間一向比較早,這會子想是都吃過了,也不知廚房裏還有沒有剩的飯菜,要是能有上回吃的那糯米肉圓子那就更好了。
腦中意/淫萬千,初然腳下生風,不覺中就走了兩條街,前面的茶樓之上四枚燈球高高懸挂,光芒柔和,樓邊一株歪脖子柳樹,柳葉已然落光,柳枝輕飄飄地在風裏蕩漾。
樹旁正是宿府正門,朱紅的門牆上,獅子頭的門環兒在這昏黃環境裏并不那麽明顯。
此刻門前竟站有一人,柳枝末節掃在他耳畔,幾縷青絲不慎被勾起,微薄的燈光灑落半身,仿若那日月夜,天空萬裏星辰暗淡,映着他的臉也如夜色一樣,忽明忽暗。
Advertisement
見他擡手似準備叩門,初然忙喚道:“穆大人。”
穆信的手停在半空,随即緩緩轉身,目光順着聲音尋來,既而淡淡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經得起虐啊!!不能因為我寫女主掉了顆牙就棄我而去啊,這虐的部分都還沒有開始呢,你萌讓我情何以堪,堪堪!!/(ㄒoㄒ)/~~
☆、【危在旦夕】
茶樓上的燈籠被風吹得左右晃動,燈光也随之搖擺不定,初然踩着地上才落的枯枝向他走過去,臉上禁不住笑開:“你怎麽在這兒啊?”
“今日得空,便過來瞧瞧你。”
其實幾天前就聽石晏說她的牙已經大好了,但苦于有事不得不去随州一趟,待得今時方才騰出閑暇來。
“今天才有空?”初然皺着眉看他,“你一個王府侍衛,成日裏都忙些什麽啊,怎麽感覺比石晏這個捕頭的事兒還多。”
“都是王爺安排的瑣碎事情罷了。”穆信自然不便告訴她是在查那十年前洛陽貪污案的主謀,可随意一句話敷衍又怕她追問,遂轉開話題:
“對了,你如何現在才回來,你師姐就不過問麽?”
“她現在自己都忙不過來呢,哪有閑心顧慮我。”初然笑着擺擺手,“而且我早上就同她打過招呼了,反正在屋裏呆着也是呆着,就出來走走。”
她本就是關不住的性子,這次又因牙的問題足足在家裏蹲了半月,想必是每日盼着出門,穆信想想便笑道:“外面好玩麽?”
說起此事來,初然就抓了抓腦袋,頗為失望地搖頭:“也沒什麽意思……”
“怎麽?”
“近日城裏的人好多都得了病,路上一點也不熱鬧。”她無奈地聳聳肩,“所以我想吧,他們大概都去藥鋪抓藥了,我就往藥鋪方向走,結果你猜我碰到了誰?”
穆信依言而問:“誰?”
“我遇到了上回咱們在街上搭救的那個書生”她說着就笑了起來,似想到什麽好玩的事,“你知道麽?他居然去仁安藥堂做了學徒,而且我今天才發現,他燒菜的手藝竟這麽好,我中午吃了他炒的青菜和麻婆豆腐,好吃得不得了!”
穆信微微皺眉:“你去了他家?”
初然也沒多思索就點頭:“是啊,我同他說了幾句話,他說他娘的病還沒有好,我想着橫豎自己也沒事,就去他家幫他照看他娘,忙到現在才回來。”
“他能不那麽固執于科考也算是好事。”穆信略想了一想,思及她方才所提的疾病一事,在他從外歸來時,石晏和王爺都曾同他說起過,這疫病似乎不簡單,連朝堂上亦有不少大臣染上,更莫說城內百姓了。
“我聽王爺偶然絮叨了幾句,這病來得突然,卻形勢兇猛,若再不抑制,恐怕過幾日聖上便會下令封鎖京城。”
“這麽嚴重啊?”初然大吃一驚,驀地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就拽住他衣袖,急聲問:“我姐夫他娘,還有曾書生的娘都得了這種病……你說,皇上會不會為了遏制病情把他們都殺了?”
穆信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有些無奈的搖頭笑笑,将她的手輕輕拿開:“你放心,聖上又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
“感情得病的不是他。”初然不信任地癟癟嘴,“就算不殺,定然也是把他們都隔離開來,從前我家鄉鬧瘟疫也是這麽處理的……幾百號人全擠在一個小院子裏,就是沒病也都被逼得得了病,最後還不是全都死光……”
對于瘟疫,大多應對方式都如此般,穆信無話反駁,側目望她片刻,見她仿佛想到什麽不愉快的往事,一臉悶悶不樂。
“你可吃過飯了?”
聽到“吃飯”二字,初然總算是擡起頭來,眼神恢複神采:“還沒呢,你呢?”
雖是已經吃過了,穆信還是道:“還沒。”
“那你跟我來,我知道有一家雜醬面特別好吃!”初然興致勃勃地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說就往前面走,比起吃剩菜,果然還是新鮮的面條比較有吸引力。
雖與初然也已是患難之交,但到底在街上如此拉扯終究是不太好,穆信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有将手抽回,舉目仔細瞧了半晌,幸而四周行人稀少,今日月色朦胧,應當也不容易看清他們。他心中暗自嘆氣,這般安慰自己。
“對了!”猛然間發現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初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很嚴肅的看着他。
“這飯錢……”
她尚未說完,穆信已知曉她要表達什麽,淡然颔首:“我付。”
看他這麽爽快,初然也就笑得越發沒心沒肺:“還是穆大人懂我。”
漆黑的夜裏,穆信望着她的笑顏,無可奈何地搖頭淺笑。
初然所說的地方其實是在街邊離禦街不遠的一個面食攤上,這會子人不多,零零落落也就兩三個,初然尋了地方坐下,一臉歡喜地喊道:“老板,一碗雜醬面。”喊完她又轉頭去看穆信:“你想吃什麽?”
他倒是不知還有別的什麽,也懶得去挑剔:“和你一樣吧。”
“那好。”她點點頭,又扯了嗓子喊道:“老板要兩碗!”
攤子裏頭有人應聲。
穆信不常在外吃飯,王府裏無論多晚廚房總是會有吃的,其中一半的理由要歸結于溫子楚,因為他一向喜歡在大半夜裏讓廚子給做點點心。
沒等多久,兩大碗熱騰騰的面條就給端了上來,除了豬肉碎末以外,裏頭還混了些青菜和豌豆,聞着倒是挺香,只可惜自己眼下并不太餓,這碗面的分量又着實太多了些。
穆信挾着筷子慢吞吞的吃着,對面的初然倒是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模樣都快趕上三天沒吃飯的乞丐,幾大口面便見底了。
抱着湯碗一本滿足地喝完,初然幸福地放下筷子,正擡頭時卻發覺穆信靜靜盯着自己看。
“……我臉上是不是有蔥花?”
穆信方才覺得失态,輕輕搖頭:“沒有。”
初然還是摸了摸自己的臉,用懷疑地眼神看他:“那你作甚麽這麽看着我……”
穆信只是笑笑:“沒事。”又低頭吃面。
晚飯時間過得異常漫長,初然托着腮側臉去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心思也不知飛去哪裏。直到穆信付了飯錢她才回神過來。
“對了,有一個對于你來說是好消息的消息,你可要聽?”
剛剛走出面攤,初然就聽他這麽問來。
“既然是好消息,當然要聽。”
“吏部尚書的公子也染上了疫病。”
“當真?”這對她來說還确實是個好消息,卧病在床的時候沒少詛咒阮祥,想不到他報應來的這麽快,初然笑得極其不厚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瞧他當時那麽欺負我,也是該!”
果如其然她得知此事笑容暢快許多,穆信暗自喟嘆,卻竟也有幾分替她高興。
“不過你也莫要高興太早,這病病因尚未查出來,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染上,你自己要小心。”
“我是誰啊。”大約是阮祥得病一事讓她這半月的郁氣全消,初然不由得意起來,“像我這樣勤苦練功的人,身子骨不曉得有多結識呢,哪兒有這麽容易病倒的。”
“還是注意些的好……”
“沒問題沒問題的,你就甭替我操心了。”
……
兩人沿着街慢步而行,今夜烏雲不薄不厚,剛剛将滿天星辰盡數蓋住,連月光都顯得格外的模糊。往州橋曲轉,怎想附近一路都沒幾個燈籠點着,地上黑漆漆的,初然只顧看河岸風光,腳下卻沒注意到有個凸起的石塊,身形不穩,那模樣似乎又要臉朝下栽下去,幸好穆信眼疾手快趕緊拉她起來。
“看着些走路。”他松了口氣,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不免沉聲訓她,“又想摔掉一顆牙麽?”
“這回可不怪我啊……”初然抓了抓後腦勺,為難道,“天色太黑,我看不清路。”
穆信語塞,舉目望了望前面的路,默然良久才十分無奈的嘆了口氣,柔聲道:“把手給我。”
“嗯?”初然愣了一下,不明其意。
只當是她沒有聽清,穆信便重複道:“手給我。”
“哦……”初然依言乖乖地伸出手,剛擡起的一瞬,就被人輕輕握住,在四周涼飕飕的氣息裏,掌心溫暖無比。她也并未因此顯得扭捏,反而由衷地笑起來:“你手真暖和。”
“是麽?”他回答得漫不經心。
“才吃了面的緣故吧。”
大概如此。
他們往回走倒是沒有原路返回,挑的是條僻靜的小路,在醉仙樓後門的道上,離潘楊湖甚近,沿着湖邊,看見湖上波光粼粼地,是幾條游船上的燈火,遠處橋梁的倒影打在水面,影影綽綽。
這一切,初然都看得心不在焉,也不知因得什麽,以往她都愛一路說着走,嘴從來停不下來,這回反而安安靜靜,別說穆信,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難不成是因為照顧了曾澍遠他娘,所以也被妖魔鬼怪附了身,中邪了不成?
正胡思亂想中,頭頂一個聲音飄來:
“鳳姑娘。”
“啊?”初然怔怔仰起頭來看他。
穆信風輕雲淡道:“已經到了。”
“到了?這麽快?”
她茫茫然地擡眼看去,靜悄悄的茶樓,四枚燈籠規規矩矩垂着,歪脖子柳樹也顯得格外矚目。只是那宿府大門前站着個人,燈光昏暗,視線已不及方才好,就這距離看不清那人相貌。初然虛了虛眼睛,嘀咕道:“奇了怪了,今天怎麽那麽多人在門口站着……”
穆信輕咳了一聲,沒有說話。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那人興許是餘光瞥見他們,轉過頭。
“鳳姑娘,穆大人!”
這個聲音聽着耳熟得緊,初然一瞬反應過來:“是曾書生。”
眼見着曾澍遠理了理衣衫朝這邊走,似乎是才意識到穆信的手尚牽着自己,初然連忙松開,竟有些心虛的背到身後。
後者有意無意地低頭看了她一眼,至于什麽表情,初然不敢仔細去瞧。
“當真是你們,可算等到了。”曾澍遠向穆信作了個揖,繼而又迫不及待地看着初然,一時激動萬分,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在等我們?”初然越發奇怪了,看他嘴唇都被風吹得幹裂,想來是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怎麽不進屋去等呢?”
“是我覺得有些太唐突了,就跟那開門兒的小哥說在這裏便好。”曾澍遠笑得随意,只興奮地問她,“我來只是想問鳳姑娘,今日下午給我娘熬的是哪一包藥材?”
初然偏頭想了想:“是擱在櫥裏第二排第三包。”
“确定?”
“這還有假啊?”初然見他神情古怪,心裏不免生疑,“怎麽了?別不是你娘又出事了吧……”
“不是不是。”曾澍遠看看她,又看看穆信,語無倫次了幾句後才組織好語言:“其實是這樣的,晚飯後,我照例去給我娘打水洗臉,不想進屋時看見她已經醒了,神志也恢複如常,不過身體尚虛着,我想定然是那包藥起了作用。”
穆信問道:“是治這疫病的藥麽?”
“算是。”曾澍遠點了點頭,“這次疫病,大家的藥方都多少沒什麽出入,我自己的方子也是在師父那裏領來的,可我見娘吃了許久都沒有效果,就往裏頭又加了別的藥材。鳳姑娘下午熬的正是加了百藥棉、款冬、青苑等的那一包,我想以它治療疫病定然會更有用處。”
“那你就多拿給你娘熬着吃吃。”初然也沒當回事,笑道,“沒準兒真的能好起來。”
“不是真的能,是一定會。”曾澍遠神情嚴肅,居然正正經經對穆信道,“穆大人,我只是一個毫無身份地位的窮書生,若我去藥鋪對病人說這藥才是真正能治病的藥,他們定然不會相信我。可是穆大人你不一樣了,你要是去和王爺和世子說說,他們定會采用這種藥的,到時疫病也能及時根除,聖上也不會下旨封城了。”
“聖上下旨封城?”穆信皺眉看着他,“你聽何人說的?”
“方才師父告訴我的。即便消息是假的,但恐怕也就是這幾日了,宮中醫官館裏的太醫一致認同的藥起不了效果,聖上定然會采取別的措施的。”曾澍遠搖了搖頭,肅然道:“所以穆大人,你一定要把這藥方交給王爺!”
“你雖是說得很有道理……但我……”穆信低頭看他遞來的那張藥方,猶豫許久還是搖頭,“就算我去和王爺說這方藥有效,也不能保證王爺就會聽信我的話,畢竟我只是個武夫,對醫理一竅不通,王爺憑什麽相信我?”
“可是……”曾澍遠咬了咬下唇,思索再三,仍将藥方塞給他,“穆大人還是收下吧,興許有朝一日能用到。”
見他如此固執,穆信也不欲推辭,只能接過手。
“藥方我收下,不過王爺聽信與否,我便不得而知了。”
“好,勞煩穆大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可以進一步發展了!!!
不容易啊,也算是談了一年的戀愛了,麽麽噠!
☆、【山有木兮】
曾澍遠告辭後,初然也随即回了房。
宿府中,花園內,竹影搖曳,燈火微明。
花廳裏,陶木晴正和宿兮對弈,棋盤裏白子早已零落,她卻拿了棋子咬牙專研,死活不肯認輸。
“罷了,你若真這麽想贏,我讓你一局便是。”瞧她這副模樣,宿兮不禁搖頭一笑。
“知道你是讓我的,那又有什麽意思了?”陶木晴翻了個白眼,不悅道。
“那我不讓你知道不就行了?”
聽了這話,她反而更急了:“不行不行,你都說了,往後下棋時,我會一直注意你落的子兒是不是在讓我,那就愈發焦心了!”
“好好好……”宿兮沒辦法,“那你慢慢兒想,我不吵你就是。”
時候已不早,花圃附近并未吩咐下人留守,那小路上卻有一人不疾不徐地走着,陶木晴放下棋子,眯着眼睛看了一陣,喃喃道:“那不是小初然麽?”
她忙起身,對宿兮道:“我去瞧瞧她,一會兒再回來。”
“你去吧。”
沿着石板路一道走着,初然低着頭,一臉深沉,似乎在想什麽事情,連陶木晴走近也未曾發覺,直到她狠狠拍了下肩頭方一愣。
“師姐!”她拍着胸口,大喘氣,“你吓死我了!”
“大驚小怪。”陶木晴在她腦門兒上輕輕敲了一記,“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初然摸着頭,尴尬地笑道:“沒、沒什麽……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和宿兮下棋。”
初然略有些驚訝:“這麽閑?你不去照看老夫人啦?”
“老夫人睡下了,這幾日可折騰死我了,也得歇一歇啊,我又不是鐵打的。”陶木晴說着,就連聲嘆氣,“也不知怎麽就染上這怪病了,原是好好兒的……”
瞧她眼下一圈兒青黑,想來是沒睡好覺,初然不由也替她擔心起來,驀地記起方才曾澍遠給的那張藥方,為以防萬一她自己也收了一張。
“師姐,我這裏有張方子。”初然從懷裏将藥方拿出來,再把曾澍遠一事細細同她說了,陶木晴聽着聽着眼睛就發亮了。
“當真?這個曾澍遠,可信得?”
“我同他雖不熟悉,但也确确實實去他家中看見了身患重病的母親,至于這藥靈不靈驗……我也不好說。”初然抓抓耳根,有些為難,“不過老夫人的病一直不好,我覺得試一試也沒什麽,總比每日坐以待斃的好啊。”
“嗯……你這話也不無道理。”陶木晴對藥方一竅不通,她翻來翻去看了個遍最後還是收于袖中,“我明日就讓人去驗驗方子,若無大礙就照此抓給老夫人。”
“好。”
這幾日陶木晴忙于家事,抽不得空來同她說話,今早聽小厮說她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不想這麽晚才回來,也不知幹了些什麽。但見她愁容滿面,似乎有什麽憂慮之事,正待要問時,初然踮腳卻瞅瞅不遠處的宿兮,表情糾結。
“怎麽了?”
“師姐……”她低着頭,嘴巴開開合合幾次,終究擡起頭來,“我有些事兒想問問你。”
瞧她這麽神秘的樣子,陶木晴不禁也斂容:“你問。”
“……你……你和姐夫,頭一遭牽手時,是什麽感覺?”
“我們?”她這話問得有些遙遠了,陶木晴偏頭皺眉思索,“我都記不清了,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初然趕緊擺手:“沒什麽,我就随便問問。”
“随便問問也不會沒來由。”陶木晴越看她越可疑,朝前逼近了幾步,陰笑道,“快,老實告訴師姐,你是不是和哪個男子牽了手啦?”
初然炸了毛一般,飛速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兒!”
她步步逼近:“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陶木晴一針見血:“你騙我。”
初然有些心虛:“我哪有……”
“我都看見了!”
“你看見啦?!”她暗道不好,心想:難不成是自己走在路上的時候,被她跟蹤了?正盤算着要怎麽解釋,陶木晴搖頭晃腦道:“怎麽沒有?小時候和石晏去挖泥鳅的時候,那不是手牽手的嗎?”
“石晏?……哦,對,那、那時候的确是。”初然打着哈哈,松了口氣,低低嘀咕道:“我還以為你真的看見了呢……”
“得了吧你!”陶木晴擡手就在她頭上一拍,“咕哝什麽呢,別以為我沒聽見,老實說,你是不是跟那個穆信……”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初然也不知如何解釋,只搖頭嘆息,将手掌攤開來,“之前路滑天黑,我看不清路,所以他牽着我走罷了。”
“果然啊,果然。”預料之中似的,陶木晴倒是不驚訝,臉上笑容滿面,“我早看出來你們兩個關系不一般。”
初然兀自詫異:“我們兩個怎麽了?哪裏不一般了?”
“上回在青口鎮客棧中,我瞧你待他這般,而他又待你那般……”陶木晴閉着眼睛瞎想連篇,初然卻聽得一頭霧水,茫然地拽着她衣袖,追根究底的問道:“我待他怎樣,他待我怎樣?”
陶木晴睜開眼,笑嘻嘻地在她鼻尖上刮了刮:“你那麽關心他,怎麽不是對他上了心呢?”
原本她說這話是想捉弄初然,怎料她卻一點也不害羞,反而臉不紅心不跳地又問:“那他呢?”
“他?”陶木晴想了想,“他對你,好像也有點意思。”
後者眼神一瞬就黯淡下去:“就只有點?”
陶木晴也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她還層層追問,但思及上次穆信也親自來探望過她,故而緩緩點頭:“也許比有點多一點吧。”
“我說是一分也沒有。”初然煩惱地別開臉,忽然悶悶地輕嘆一聲,“他自己都說了,眼下不欲談及兒女私情之事,若是他也有對我……怎麽可能會當着我的面,這樣說呢?”
“他一個大男人,怎會有女兒家心思缜密,哪裏會想這麽多。”
初然并不贊同,反問道:“那你會對姐夫說這樣的話?”
“當然不會。”陶木晴第一次聽她如此認真的說這些話,心中一怔,讷讷道:“你不會真的對他……”
初然自己也是愣了一瞬,眉頭緊緊擰着,沒有答複。
“穆信倒也算個不錯的人。”大約也覺得她十分消沉,陶木晴湊到她跟前笑着寬慰道:“我家師妹就是有眼光。你若是當真喜歡他,又有何妨?難不成還怕配不上他?”
“哎……師姐你別問了,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初然不願再提,只覺得倦倦的,“忙了一天,我先回去休息了。”
“诶。”陶木晴還想說什麽,但看她一言不發地往住處走,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花園內,夜深人靜,葉葉蕭蕭,冷冷清清。
立冬過後沒幾日,封城的指令就下達下來了。
汴梁城內僅僅一日,大街小巷空空蕩蕩,但凡染上疾病者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尋常百姓皆被隔離至城郊五裏之外一座廢棄的軍營之中。
相傳這是宋太祖建都時修建的,宋初崔彥進崔刺史便曾在此地訓練過。時過境遷,自先皇重文輕武後,這兵營便閑置下來,直到澶淵盟約簽訂,朝堂上下更無人談及軍營一事。
如今那裏還有住舍,安置城內染病的幾百人尚不在話下。
宿家老夫人因那天吃了初然所帶藥方配的藥後,病情有所好轉,開封府的人前來查訪時,宿兮又塞了不少銀兩,推說只是普通的風寒故而幸然未曾被送去。
這日,初然獨自在房內練功,消磨了整整一上午,待得小厮喚她吃飯她方才出門。
多虧這回陶木晴一行人在汴京停留,她才有去處,倘使他們不來此地亦或是到時回了江陵,那她一個人又該如何?
想到這裏,即便正午做的是她一向愛吃的糖醋魚,初然也沒什麽胃口。草草吃完飯,在床上翻來覆去,本想小睡片刻,卻是怎麽也睡不着,橫豎不爽她便披了外衫想出去走走。
馬行街上寥落無人,果真是下了禁令,四下裏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對這個疫病恐懼不已,連門也不敢出,更莫說開門做生意了。
初然平日裏最喜歡去的那家面攤和賣圓子的店鋪皆關着門,一條街放眼望去也就幾個大一些的酒樓茶館尚開張,不過食客也是寥寥無幾。
醉仙樓門口立着個招牌,以行楷寫着“糯米糍粑”四個字,難得瞅見個吃食的小攤,初然想也沒想就走過去。
“老板,我要兩個糍粑。”
“好,馬上就來。”
冬日裏吃兩個熱騰騰的軟糍粑實在是非常的惬意的事情,初然幹脆就在那醉仙樓門口坐下了,有滋有味地啃着,時不時發出“啧啧”的稱贊之聲,引得站在離門較近的夥計頻頻向她看來。
“鳳姑娘。”
剛吃完最後一個,身後就有人喚她,初然吮着手指轉身,入目即是一張倒熟悉不熟悉的臉。
“你是?”
那人施了個禮:“是這樣的,我家主子讓您上醉仙樓二樓的雅座去。”
初然不由怪道:“你家主子是?”
那人也不回答,伸出手,指了指斜上方向,初然順着看去,只見那二樓的窗戶旁似乎坐着個人,衣衫華貴,面容俊朗,一柄玉骨扇風流倜傥,卻不是溫子楚還是哪個?
世子親自派人來請總歸不能不去,初然慢吞吞地拍拍身上的灰,只好跟着他往樓上走。
端得是城中如此境況,醉仙樓裏卻還有吃茶聽書聽曲兒的,不過比起之前的熱鬧情境來,的确是蕭條許多,連二樓這種奢侈之處光線也昏暗了些。
初然順着樓梯上去,窗邊老地方擡眼就看見溫子楚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扇子,旁邊除了小厮外竟然還站着一人,緞帶束發,青絲如墨,星眸蘊光,似乎正朝她這邊看過來。
初然只知溫子楚在這兒,沒料到穆信也在,大約是他站在死角處,所以方才才沒有在樓下看見。因為毫無心理準備,這會子突然看見他,她沒由來的一陣緊張,一時立在原地,連腳也忘了擡。
“杵在那兒幹什麽?還不快過來。”
瞧了她半日也沒反應,溫子楚有些不耐煩。
初然自顧琢磨了一會兒,方才慢悠悠地小步小步挪過去。
“世子找我有什麽事兒啊?”
溫子楚将扇子一手,擱在桌上:“好好兒的吃個東西,作甚麽在人家門口蹲着?不知道還當你是個要飯的。”
“反正街上都沒人。”初然聳聳肩,沒所謂道,“也沒人會看見。”
“合着你就是做給人看的?”溫子楚倒了杯茶,遞給她,“你也不顧及自個兒的形象。”
初然也自自然然地捧過茶來喝,不以為意:“我的形象又不壞……對了,你怎麽有空出來?你倒是真喜歡這個地方,回回都瞧見你來這裏。”
“我怎麽就沒空了?我每日都閑得發慌。”溫子楚說這話卻是咬牙切齒地,前些天被那些說媒之人攪得心煩意燥,好容易因封城令下來,他們才消停。
“是麽?”初然抿了口茶,笑道:“我聽人說,你最近在相親,還說你娘相中了那個繡瑞獸圖的大小姐,真是可喜可賀。”
顯然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旁邊的小厮不由替她捏了把汗。
“哼,她相中了?她相中了那她自己娶去!”溫子楚果真是惱火不已,連放杯子都像是在用砸的,那聲音砰砰而響,驚得四周的食客都紛紛轉目。
初然見他是當真生氣,也忙笑着打圓場:“你別惱啊,我就随便說說……你不喜歡,那意思你是有喜歡的姑娘了?是誰啊?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是……”溫子楚險些還真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幸而小厮那瞪大震驚的雙目讓他反應過來,“是誰跟你有關系麽。”
“不說就罷了。”初然努努嘴,心中暗想,你愛說不說,還真跟我沒關系。
她不說話,溫子楚也懶得說話,氣氛陡然僵硬下來。
一杯茶喝完,初然咂咂嘴,伸手想要去拿茶壺,怎料袖子卻不經意将茶杯碰到,眼看杯子就将落地,忽有人一手将其穩穩當當接住,随即放在她面前。
初然拿了茶杯在手,臉上不自覺地笑起來,她轉過頭,對後面的人道:
“你怎麽在這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憐的子楚哥哥,你還是做一個化石般的男配角吧,誰都無法撼動你的位置的。
步入感情戲似乎慢熱了點诶。
你們別抛棄我呀,看我這麽勤勞,這麽老黃牛這麽小蜜蜂,我叫給你們看哦,哞——嗡嗡嗡——(* ̄︶ ̄)y
☆、【一病不起】
穆信還沒開口,溫子楚就先不耐道:“我看他每天那麽閑,索性讓他也跟着出來散散心。”
“這街上冷清清的,人都沒有,有什麽好散心的。”初然搖着頭,話卻是對着穆信說的,“上回曾澍遠給你的藥方,你給王爺瞧過了麽?”
溫子楚正喝茶,聽她此話不禁問道:“什麽藥方。”
“是一張能治療時疫的方子。”穆信回複他,随即又看向初然,“藥方我給王爺看過,但至今他也未曾答複我。”
照這麽看來估計也是不了了之,初然很是惋惜:“我瞧宿家老夫人吃了那藥狀況好了許多呢,倘使能讓得病之人對症下藥,這瘟疫也就過去了。”
溫子楚聽着一笑,擱下茶杯:“醫官館都沒轍的病,你操什麽心?自個兒防着些就行了。”
知道溫子楚從來都是這麽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人,初然也懶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