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平日極少吃這些,對于零嘴自然沒有初然這麽有研究。

“……走吧,一會兒你師姐他們該等久了。”

“嗯,好。”初然捧着那一大袋的栗子,心滿意足地沿街而行,望着路上的燈火輝煌,心情也随之好到了極點。

“世子他們也會來的麽?”

“應該是,今天石晏巡街,興許還會晚一點。”

近日諸事不順,難得安定下來,又逢上花燈節,陶木晴和宿兮二人便早早在樊樓訂了雅座,請了溫子楚幾人前去吃酒。

今天日子特殊,樊樓的座位皆滿,一進門擡眼一望全都是人頭,幸而有小二帶路,否則要往樓上走只怕還擠不上去。

二樓的雅間比起一樓自是別致安靜的很,雕花的欄杆上每隔一間就放有一小盆花籃,光是看着就覺得心曠神怡。醉仙樓雖也是極好但比起樊樓還稍稍遜色了些,尤其是在菜色之上,樊樓的佳肴口味衆多又不膩人,也難怪食客爆滿。

小二小心翼翼推開門,屋裏盡是飯香,還沒看清裏頭的人,就聽着陶木晴打趣道:

“你們兩個來得這麽慢,我們都等了多久了,依我看是該罰幾杯酒的吧?”

初然擡頭看去,那圍桌而坐的,除了陶木晴和宿兮二人,還有溫子楚和曾澍遠。倒是許久沒有見到溫子楚了,似乎自上次瘟疫一事了解後,他便一直被禦史大夫家的婚事所擾,還被禁足了幾日。也無怪乎看他這麽憔悴的模樣。

初然尋了溫子楚旁邊的位子坐下來,明明隔得老遠,曾澍遠卻擔憂地往一側挪了挪。

“……初然姑娘,穆……穆大人。”昨夜母親拎着他不辭而別,原已是十分難堪,怎想今天陶木晴親自邀他赴宴,但考慮到昨日失禮,不來又過意不去,可來了面對初然他難免心中愧疚得緊,遂一直不敢擡頭。

桌上的杯中擺着的是燒好的熱酒,樓裏樓外氣溫差距太大,初然尚未從冷風裏緩過來,她忙拿了杯子一連喝了幾杯,方才覺得腹中有些暖意。

穆信看着眉頭擰起,低低道:“喝酒傷身,少喝一些。”

“不打緊的。”初然握着筷子,朝他笑道,“是果酒,很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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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事,他倆雖皆是很有默契的未曾告訴過任何人,不過陶木晴看在眼裏,卻似明白了幾分,轉頭對着宿兮也是很有深意的笑着,後者一臉的莫名不解。

“行了行了,人都齊了,就差小石頭一個,我們也不用等了,再晚些飯菜都涼了。”

陶木晴将酒杯輕輕一揚,示意衆人可以開動了。

初然為了這頓飯連中飯都省着沒吃,此時自然毫不客氣,面前便是一盤麻婆豆腐,她眼盯得直直的,剛提起筷子要夾菜,旁邊的溫子楚忽然推來一碗雞湯。

湯裏浮着幾枚青綠的小蔥,淡淡的香氣早被一桌子的菜掩蓋。

初然有些詫異地側過頭,熱氣騰騰之中,溫子楚臉上含笑,卻帶着一股說不明的澀然。

“不是身子不好麽?別吃辛辣的東西了,多喝點湯補補身子。”

聽他此話,大約是已經知曉昨天自己得病之事。初然倒也不驚訝,世子耳目衆多,要得知這個又非是什麽難事。

盡管與他也算交好,不過總覺得自己的私事一下子被這麽多人知道,心中如何也痛快不起來,她捧過湯碗,悶悶地看了良久,還是沒有喝。

“怎麽?”

初然把碗擱在一邊,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太燙了,我還是歇會再喝吧。”

“……”

作者有話要說: 高能預警結束

對,你們沒有看錯,他們在一起了!

歷經28W字,一年又7個月20天,他們終于在一起了!耶耶!撒花!撒花!

第三卷結束啦。

前方即将開啓幾個支線劇情,甜死人不償命。

支線結束後就讓我們贏來最終卷的收尾吧,麽麽噠!

我今天才發現一件很坑爹的事情。

晉江每一章節點開居然有有聲廣告!!什麽時候開始的!!簡直太坑爹了!!!

我是阿蘭……阿蘭……阿蘭……阿蘭 阿蘭個毛啊,阿擦。

今天簡直要被這句話洗腦了,還能不能愉快的看東西了!!(╯`□′)╯(┻━┻(╯‵□′)╯︵┻━┻

☆、【宿家老宅】

靜靜看着她側臉半晌,溫子楚終究是自嘲地一笑,臉色恢複如常,只回過頭自顧夾菜吃飯。

席上氣氛并不尋常,但也不影響初然的好胃口。看得她不過一日精神頭就好起來,陶木晴也放下心,微笑着看她吃飯,忽而道:

“這次讓你過來,也不全為了請你吃飯。”

“唔?”初然嘴裏含着飯還沒咽下,抱着飯碗不清不楚道,“……腫麽了?”

“我和宿兮過幾日就要回江陵了。”陶木晴擱下碗筷來,偏頭往身邊的人臉上瞧了一眼,眸中溫柔,“……前天請了大夫來,說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我想着該尋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身孕?”初然尚不及細嚼就把飯吞下,險些被噎住,“師姐,真的啊?”

原想提起此事難免會觸到她傷心之處,不料見她表情卻是喜不自禁,陶木晴不由有些感動地笑着點頭。

“那是好事啊。”初然雙手合十,眼角一彎,“意思是,我要做姑姑啦?”說到後面,她竟轉過頭去看穆信,後者正在喝湯,見她望來,眼神也含了幾分笑意。

“師姐你可得好好養胎,別再操心府上的事兒了。姐夫,你說是吧?”

自她成親以來,為了不讓外人看笑話,在家中瑣事上大費心思,這一切初然自看在眼裏。她們姐妹情深,瞧得陶木晴從前行走江湖時自由自在,如今卻為了宿兮這般生生改變,她自是心疼不已。

聽了此話,宿兮亦輕輕颔首,轉目溫柔地看向陶木晴,二人四目相對,卻不開口,似乎千言萬語只有對方相知。

初然緩緩提起筷子,見得他兩人如此恩愛,心裏又是欣喜又是羨慕。

正吃着飯,門外突然傳來談話之聲,繼而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衆人紛紛舉目而看。

“呼……”

石晏抖了抖鬥笠上的雪沫,把它放在旁邊的臺子上,搓着手:“可算是完事了,冷死我了。”

看他兩手都被凍得通紅,嘴上也是青紫青紫的,陶木晴皺起眉來:“小石頭,你怎麽穿得這麽少?”

“我也不想啊,可是換洗的衣服都還沒幹呢,只能暫且将就一下了。呼……”說完他又開始呵氣,一屁股在穆信身側坐下來,取了筷子就要吃飯。

“那怎麽行?你這一身再穿一日,只怕會凍出病來。”

陶木晴說完這話,穆信忽想起什麽,将碗筷擱下:“正好我有一住處就在樊樓附近,那裏面有厚實的衣裳。石晏,随我去拿罷。”

“啊?現在啊……”他好不容易才坐下,飯菜都沒吃上一口,語氣滿是不願意。

“你明日不還有事做麽?”穆信搖了搖頭,“難不成你想凍着身子去?”

“可是……”

石晏還想推拒,陶木晴卻在旁邊應和:“穆大人說的是,橫豎這菜也是夠飽的,早些吃晚些吃不都一樣麽?可萬一一會兒染了風寒,多的事兒都有了。”

見她都這麽說了,石晏垂頭嘆氣:“好嘛好嘛,我去就是了。”

他只好又把鬥笠帶上,跟着穆信往外走。

街上的雪比方才下得更大了一些,人們大多在酒樓茶肆裏活動,遍地歡聲笑語,處處歌舞升平。

穆信的住所果然離樊樓很近,隔了一條街,斜對面便是,看上去并不起眼。他平時都住在王府,但裏間的東西卻一應俱全,偶爾閑着的時候也會來這裏歇息片刻。

因得不常居住的緣故,進了屋石晏也不覺得有多暖和,房間不大不小,一間廳堂,兩間卧房,還有一間堆放着雜物。

穆信轉頭吩咐道:“我先去房裏找找,你在此等我片刻。”

“哦,好。”

石晏搓搓手,一心只打量着房間,回答得漫不經心。

雜物間就在他左手邊,其中雖沒有點燈,不過借着廳中的光芒倒是看得出裏面放置了不少好東西,趁着穆信往卧房走,石晏輕手輕腳拿了個小燈盞往裏瞧。

一進門,右手便有個桦木櫃子,上面擺了些零碎的暗器,如意珠,鐵鴛鴦,梅花針,還有些從未見過。穆信行走江湖多年,想來是從前用過的。

屋裏大多是些用過和未用過的武器裝備,石晏信手挑了幾個拿掂了掂,暗自點評猜測其來源,玩的不亦樂乎。正擡眼間,猛然看見對面的牆上挂了一把長劍,登時讓他渾身一僵。

劍身細長柔韌,微微有些曲折彎轉,通身呈暗鉛色,劍柄滿是花紋,宛如魚腹肝腸,凹凸不平。石晏一瞬間愣在原地,雙目緊緊瞪着此物,嘴唇輕纏,卻發不出一聲一語。

“石晏?”

穆信從屋內取了件大氅,出來時卻不見他身影,往倉庫裏瞧時,見他如一尊雕像般直直立着。

“怎麽了?”穆信覺得奇怪,順着他視線看去,發現他關注的竟是自己的一把佩劍。

“……”

石晏悠悠回過神,目光卻沒移走,他問道:“師父……這劍,是你的?”

看他這般表情,穆信只當是他對此劍感興趣,方笑道:“是,從前我曾用過很長一段時間。”

石晏又問道:“……這把劍,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年幼時,我師父傳給我的。他說此劍名曰魚腸,乃戰國時期歐冶子所造。”頓了頓,穆信又道,“你若是喜歡,我倒可以送給你。”

不料石晏搖了搖頭,兩眉緊皺,表情有些異樣,他滿懷心事的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劍,我怎麽沒看你使過。”

穆信把大氅披在他身上,猶豫了少頃,口氣淡淡的:“許久許久前,我用它敗過江湖無數高手。但它所沾的人血實在太多,近十年來,我卻再也沒有拿起它的勇氣……大約是我,還不配使這把劍罷。”

說完,他走到牆邊,将寶劍取下來,轉身朝石晏笑道:“不過你不同,此劍很合适你,你武功進步很快,相信很快便能駕馭得了。”

“……”石晏盯着劍身,昏黃的燈光下,它仿佛幽幽發亮,“謝謝師父,可是……我的劍法不如我用锏利落,這把劍你還是留給自己吧。”

穆信握着劍,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他嗟嘆道:“魚腸劍是我師父所贈,你是我的徒弟,按理我也該傳給你的。”

“不用啦。”石晏朝他擺手笑道,“我還是……還是更喜歡用锏。”

“但……”

“衣服取到了,我們快回去吧。”石晏摸着肚子,背過身去,“我都餓死了。”

穆信只好把劍放回去,對着他背影點了點頭,心上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安。

“那就……走吧。”

回到樊樓時,溫子楚已經走了,席上其他人尚在吃喝,見得他們回來,衆人又說了幾句調侃石晏的話。

後者卻不如尋常一般說笑,只在溫子楚方才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模樣有些古怪。

但見他身上披了件厚厚的氅子,倦容滿面,大約是給累的,陶木晴和初然也未放在心上。

晚飯吃得愉快,直到亥時過半大家才散了。

因時候偏晚,雪又越下越大,衆人都早早回了家,并沒在街上逗留。

花燈會一過,陶木晴二人就收拾東西準備南下了。但由于初然還沒有要走的打算,故而最後還是将宅子留給她居住,可屋裏的下人卻沒留下幾個。初然向來是自由自在慣了,有沒有人伺候倒也無所謂。

如此一來,初二後,偌大的宿府就剩她孤零零一個人,一到夜裏陰森森的,确實是有些恐怖。不過好歹是有個地方住着,她也就不作挑剔了。

今日天氣幹冷幹冷的,外面沒有下雪,初然睡了個日上三竿,等醒來時才發現肚子咕咕叫個不停,大約是被餓醒的。

這會子沒人喊吃飯了,她只好自己出門去找吃的。找了件鑲毛的鬥篷往身上一裹便推門出去,迎面吹來一陣涼風,刮在臉上生生的刺疼,初然連忙把鬥篷拉上去将兩頰遮住。明明頭頂上還有淺薄的陽光,卻絲毫暖意也感受不到,冬季可真是奇怪得很呢。

她心裏正嘀咕,剛轉過身時卻見幾個孩童站在那歪脖子柳樹旁邊指着宿府的圍牆竊竊私語。

這幾個小娃娃,不會是商量着夜裏要來偷東西的吧?

初然走了幾步原想要聽個清楚,豈料那幾個孩子一見她過來,立馬朝後退。

“就是她就是她!剛剛她就是從這屋子裏走出來的。”

“該、該不會是……女鬼吧?”

這話倒讓她一頭霧水,初然愈發覺得奇怪起來,舉步往前走,嘴裏并問道:“什麽女鬼?”

“哇——她、她過來了,快跑!”

怎想還沒等她走近,幾個娃娃一哄而散,跟見到瘟神似的跑得飛快。初然哪裏肯放他們走,雙腳一蹬縱身一躍就從那其中一個孩子頭上跳過去,穩穩當當落到他跟前。

那小男孩還沒看明白什麽情況,就看得面前站了個人,吓得險些沒摔在地上,手直指着她結結巴巴道:

“跑……跑這麽快,你果然是鬼!”

“呸呸呸。”初然往地上碎了一口,沒好氣,“小娃娃家的,怎麽說話這麽沒教養,左一句鬼右一句鬼的,你仔細瞧瞧,鬼會有影子的麽?”

正巧今日有太陽,她身下的影子顏色雖然淺淡可瞧着的的确确是有,那男孩子定睛一看後才緩了口氣,抹着額上的冷汗心有餘悸道:“原來是認錯了,可吓死我了……”

初然眉頭一皺,忽而在他身前蹲下,問道:“诶,小孩兒,你方才說什麽……有鬼,是什麽意思?”

“哎,你……你還不知道啊。”那男孩兒心緒平複下來,慢悠悠對她道,“這屋子一直都鬧鬼着呢,昨兒個又有鬼出現了。”

“瞎說。”初然聽罷便搖了搖頭,“這屋裏前些日子還住了那麽多的人呢,熱熱鬧鬧的,怎麽會鬧鬼。”

“哎喲,所以說你不知道啦。”小男孩晃晃手指,搖頭擺腦地跟她解釋,“宿家遠近聞名,大夥兒都曉得。不過這宅子呀,他們家平時都不居住,不住人的時候一到夜裏可吓人了,不僅有會飛的沒腳的妖怪,還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你說恐怖不恐怖?”

“哦……這樣啊。”聽他說得是挺邪乎的,但初然可是親身住了一個月,倒也沒見着這些東西,只當是小孩子鬧着玩。

見她表情上明顯不相信,那男孩鼻中一哼:“你別不信,我可是親眼所見,絕不打诳語。”

初然微微一愣:“怎麽?你見過?”

“我當然見過,那次夜裏我爬上那棵柳樹想看看究竟,就發現……發現……”

他臉色赫然發白,繼而誇張地做了個鬼臉:“發現一團漆黑的東西,正在那屋頂上蠕動呢。”邊說邊指着對面的牆裏。

初然看去默默汗顏,那地方不是別的,竟是她的住所。

“總而言之,這宅子邪門兒得很。”小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聽我娘說,很久之前這個地方起了場大火,死了好多的人。宿家別院就是在死人堆裏蓋起來的,鬧鬼也難免。你要真不信,今天晚上就來看吧,保證我所言不虛。”

遠處适才那幾個小娃娃向他招手,他也不再搭理初然,轉身就跑開了。

待得他走遠,初然才慢慢站起身來,心裏說是不信吧卻又有點猶豫,她回頭去看那紅牆綠瓦,陽光普照下來,瞧不出有什麽異樣。

“騙人的吧……怎麽會呢……”

為了安慰自己,她猶自喃喃道,不想話音剛落,身後卻有人接話。

“騙什麽?”

初然猛地回過頭,正見穆信站在他背後,她吓了一跳,約摸是思索入神倒沒發覺他走過來。

“作甚麽?”看她滿臉驚愕,穆信不禁笑起來,“我很可怕麽?”

“不是啦。”初然忙擺擺手,“剛剛有幾個小孩子同我說起,宿家的宅子裏面在鬧鬼。”

穆信眉峰輕輕一皺,語氣不明的“哦”了一句。

初然歪了歪頭看他:“你在這裏住得比我久,你可曾聽過?”

“嗯……”穆信摸着下巴閉眼沉吟了一會兒,“是有這麽一回事。”

初然瞪大了眼:“啊?真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第四卷來了。

前方便是全文最輕松的一部分了。麽麽噠 ^_^

☆、【一言難盡】

蒸籠裏白色的霧氣騰騰往外冒,幾個剔透別致的蝦仁包躺在其中。食攤的老板夫婦将這兩屜包子端上桌來,初然伸出筷子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個。

穆信禁不住搖頭提醒道:“別這麽着急,還很燙……”

他“燙”字音剛落,初然就一口咬了下去。

“哇哇哇……好燙,呼,呼……”

“……”

穆信哭笑不得遞上一杯涼水,初然趕緊大喝幾口。

“都叫你慢些吃了。”

“我怎麽知道這麽燙的……”初然捧着茶杯,吐出舌頭來想看看有沒有生出泡——幸而只是微微泛紅。

穆信拿她沒辦法,只好先将包子放到旁邊涼一下,又叫了一疊芝麻糕。

“對了,你方才說,宿家老宅真的鬧過鬼麽?”她撿了一塊糕點邊吃邊問。

“嗯……”穆信沉吟了片刻,“幾年前我還在開封府做事的時候,是有聽住在附近的百姓提起過。說夜裏時常有動靜,不過宿家有人住的時候官府也前去問過,都說并沒發現什麽異樣,故而就不了了之了。”

“啊?”初然嚼了一半,覺得背後一涼,“也就是說這個鬼是在沒人的時候才會出現了?那現在……現在我一個人住,夜裏不會真的有……”

穆信搖了搖頭,不等她說完就問道:“那你昨日晚間可有聽到什麽怪聲響麽?”

初然仔細想了片刻:“是沒聽見。”

“這不就行了。”穆信朝她一笑,寬慰道,“有時候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凡事都要眼見為實,既然你住在其中都不曾發現什麽鬼怪,旁的人說什麽話又怎麽能當真呢?”

聽他這麽說,初然琢磨着也挺有道理的,只好不再提低頭吃包子。

時候偏晚,店裏的客人并不算多,将其他幾桌的早點上齊,老板娘拿巾帕擦着手,目光卻看向穆信這邊,瞧得他同初然正相談甚歡不由笑起來。

“穆大人這幾日看上去倒是心情很好呢。”

“我也這麽覺得。”一旁的食攤老板把碗筷收在鍋旁,也點頭應和,“從前不見他這麽笑,近來卻是時常與那小姑娘說說鬧鬧的。年輕人麽,還是就該這般才顯得鮮活。”

“這是好事。”老板娘将蒸包子的蒸籠掀開,熱氣缭繞,香氣四溢。

“以往老見他陰着個臉,還以為心裏有什麽解不開的心結呢。”

街上陽光普照,鳥雀低鳴,一地細碎的明亮。

入夜已深,除了開封最為堕落的一條街之外,其餘街道皆是一派安靜,偶聽得一兩聲犬吠。王府的巡夜侍衛才從後院門口走過去,穆信站在窗外看了一陣,見周遭并無可疑跡象,方才把窗放了下來。

時候已不早了,睡意上湧,他在床邊褪了外衫,正要俯身去熄燈,突然之間屋外乍起一股陰風,登時把窗子吹了開來。穆信剛直起身子想要看個究竟,驀地就有人從背後将他死死抱住。

來者不知是誰,穆信本能去抽擱在床頭的劍,卻聽那人抖着聲音,低低道:

“穆穆穆穆穆穆……穆大哥!有有有有……有鬼!”

“初然?”

回頭看時才發覺身後是她,穆信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懈下來,他慢慢側身把她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來,輕聲問道:“怎麽了?吓成這樣……”

初然面如土色,約摸是被駭得不清,連話也說不端正:“有有有……真真真……真的有……”

“有鬼?”

穆信略有些訝然,扶她在桌邊坐下,初然不住點頭,那模樣分明驚魂未定。穆信只好給她倒了杯茶,一面又替她撫背順氣。

初然顯然吓得不輕,抖着手抱着那茶杯足足呆了半柱香時間才緩和下來。

“可吓死我了,沒想到真的有鬼,我再也不要回去住了。”

“你瞧仔細了?”穆信問她,“那真是鬼麽?”

“千真萬确的。”初然緊張兮兮地望着他,“昨夜大約睡得太死,今天我特意留了心眼,夜裏也沒關窗。一滅了燈我就聽見床頂有‘喀喀’的聲音。開始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于是就想起身來看,結果……結果……”

聽她這口氣,穆信也禁不住遲疑道:“結果?”

“結果我看見那窗外嗖的一下閃過一個黑影!”初然表情驚悚,拽着他衣袖,似乎光是想想都有些後怕,“随即我就從屋裏出去想查個究竟,到底是誰在搗鬼,哪知到處都不見人影,反而聽見草叢裏沙沙作響,可是撥開又什麽也沒有。

宅子裏除了我就沒有活人了,我越想越害怕,索性就翻出牆,跑來找你了……”

穆信見她不過披了件薄衫子,大冬天的尚穿着裏衣,想來是連衣裳也不敢回去換,他詫異道:“你從宿家跑來的?王府可隔了那邊兩條街。”而且還沒被府裏的守衛發現,也算是她運氣好。

“那我能怎麽辦嘛。”初然哆哆嗦嗦地倒着茶,“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那兒住着呀,萬一……萬一真碰上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說到最後她沒由來打了個冷戰。

“不行不行,我不要回去住了,你讓我在這兒睡一晚吧,好不好?”

再過一會兒就是子時了,外面又這麽冷,的确沒法子讓她再跑一趟,穆信無奈地嘆了口。

“那你快些上床休息,跑了那麽遠的路,小心又着涼。”

“哦……”

初然又喝了口茶水,方慢吞吞的往床上爬,穆信的被衾蓋得并不如她的厚實,但摸起來倒是十分柔軟,她将自己的外衫疊好放在床邊,繼而縮到被窩裏只露出個頭來望着他。

“那你呢?”

穆信正把劍收拾到一邊,聽她這麽一問,只不明的“嗯?了一聲。

“你不睡麽?”

“你睡吧,我在床邊守着你。”穆信吹了燈,和衣在床沿上坐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旁邊。

今日無月,燈一滅屋內漆黑一片,一點微末的光芒也沒有,初然歪着頭去瞧,怎麽也看不清他的側臉。

她幽幽哀嘆一聲:“咱倆不能一起睡麽?”

四周靜默了良久良久,後者才不自然地輕咳了一下,身形微微動了動。

“……眼下還不是時候。”

初然順口就問:“那什麽時候是時候?”

“……”

聽他半晌不說話,初然側了身睜眼去看那床沿上簡約的雕花,忽而輕輕開口:“穆大哥,我問你一句話,你可不許生氣。”

穆信在黑夜裏點了點頭。

“你問。”

“……我後來認真想了想,我還是覺得……嗯……你當日可是因為知道我得了不好的病,往後沒有人要了,所以才說……才說了那樣的話?”

穆信低頭下去看她,表情不喜不怒。

“怎麽會這麽想?”

初然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好,她撓了撓耳根:“不是麽?……你以前說的話,好像是因為有什麽要做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才一直不願成家的。”

“的确是。”穆信竟也沒有否認,“不過我眼下不想做那件事了。”

“是很重要的事?”

“曾經是。”

初然越發不解:“曾經?……是什麽事情,我能知道麽?”

“……”窗外的風吹着樹葉瑟瑟蕭索,樹影在地上映出昏暗的輪廓,陰冷的氣息順着窗的縫隙款款流入屋內。

穆信閉目沉默了許久,初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昏昏沉沉的險些就快睡着,朦胧中卻聞得耳邊有人靜靜道:

“我曾經……做過一件錯事,一件難以讓人寬恕的錯事。所以一直以來才在查那幕後的真兇,這件事對于我來說太過兇險,所以眼下還不能讓你知道……”

初然打了個呵欠,強打精神睜開眼:“那現在呢?你還會接着去做這件事麽?”

“應該不會了。”穆信仍舊閉着眼,唇角卻微微帶笑,“經歷了這麽多事,我想法改變了不少。人不能一生活在罪孽和複仇之中,總有些別的什麽辦法來彌補的。”

“嗯,我也這麽想。”其實壓根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初然還是很給面子的附和着,“無論如何,自己開心就好了。”

“……等下個月,領了月俸我就向王爺辭行。你看如何?”

“好啊好啊。”初然忙歡喜道,“我早就在汴梁呆膩了。”

見她高興,穆信也不由笑起來:“那你想去哪兒?”

這倒是個大問題,初然皺起眉凝神思考。

既然如今這麽清閑,那得挑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才是。

“嗯……不如,不如去江南吧,你看如何?我早就想去嘗嘗那裏的蝦仁滑蛋了,聽說特別好吃。”

“好。”去什麽地方都無所謂,他心中早已沒有牽挂,若是此生就能這樣陪在她身邊,那也就圓滿了。

如此一想,許多心結都已釋然。

“行了,快些睡吧。明日我再陪你去看看那宿家的宅子。”

“哦……”

初然聽話的閉上嘴,複合了眼睡覺。

一宿無話。

次日,清晨。

因為要護送王爺早朝,穆信每日都起得很早,雖不想擾了初然好夢,但恐留她一人在此,難免會惹人非議,只好也把她喚了起來。

匆匆洗漱完畢,初然來得匆忙,又沒帶什麽衣服,左右沒辦法只能借着他的袍子先穿着。将要出門之際,穆信在門口猶豫了快半盞茶的時間,卻沒有勇氣推開,直到初然提醒他,他才出門。

王府裏平白多出個人來,也不曉得怎麽給旁人解釋才好。

好在初然也不是頭一回來,府裏認識她的都不少,一路走來雖無人懷疑,但因她穿着穆信的衫子走在他身後,不免讓人議論紛紛。

故而尚沒到王府門口,府裏大老遠跑來湊熱鬧的侍衛就已讓穆信如芒在背,舉步維艱。

“诶……你們兩個。”前方拐角之處,恰碰見将去給王妃請安的溫子楚,穆信頓覺得頭又大了幾分。

眯着眼睛瞧了瞧,又上前幾步确認了一下,溫子楚把那扇子“啪”的往手裏一打,愣道:“你這丫頭,你怎麽在這兒?”

初然跟他“嘿嘿”了兩聲,臉上微紅:“這個說來話長了……”

簡單的把昨日宿府上鬧鬼,自己披着個外衫狂奔兩條街的光榮事跡告訴他後,溫子楚險些沒笑岔氣。

“你啊你……我還真是想不到,看你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原來膽子這麽小。”

初然暗暗翻白眼,嘀咕道:“我膽子可不小了,換成是你,只怕還還會吓成什麽樣呢。”

幸而溫子楚的耳力不如穆信那般好,自沒聽清她這嘟囔的什麽,偏頭想了一會兒,方對穆信道:“你夜裏要去宿府?可需要人手不要?”

“不用了。”穆信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不用這麽麻煩。”

“那随便你們了。”溫子楚聳了聳肩。

朝他施了一禮,穆信剛要舉步,突然想起什麽來,他又側過身,對初然道:“你是在王府等我,還是回……”

“王、王府……自然是王府。”不等他開口,初然就立馬表示态度。

見她這模樣,溫子楚不禁汗顏,搖着扇子在一旁道:“穆信可不似你那麽閑,你要等他只怕得等到傍晚了。”

不料初然倒是一臉不介意:“反正我也沒事做。”

大約覺得她在王府裏待着自己還要放心一些,穆信微微點頭:“這樣也好。”說罷就又朝着溫子楚行禮。

“有勞世子了。”

溫子楚:“……”

離花園不遠的涼亭裏,石桌上擺了一副還未下完的棋,溫子楚靠着欄杆,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将半黃的竹葉推開來又拽回去,隔了半晌對面的人還沒落子,他不耐煩道:

“你別不是又要我讓幾個子兒吧?”

初然抱着手爐,眉頭深鎖,冥思苦想。

“不要着急啊,讓我再想想……”

“啧。”他摁着額頭,滿心無語,剛想出言諷她兩句,擡眸見得初然一臉專注地注視着棋盤,心上不禁一軟。

“喂……你、你和穆信……”他踯躅了半天,終究是道,“你們……要離開汴梁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穆大人的flag 高高立起

☆、【月下花前】

初然落下棋子,擡起頭看他,然後彎起嘴角來。

“是啊,我打算去江南看看。”

石亭上昨夜的積雪突然簌簌落下,白雪反着日光,金燦燦的。溫子楚看着地上的雪,随即也微微一笑。

“是麽。”

……

果然如溫子楚所說,整日裏幾乎都不見穆信身影,直到傍晚用了飯才看他一臉倦容的從小軒裏出來。

初然在花園裏看了一下午的書,這會子也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世子呢?”走近時才發現四周就她一人,穆信不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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