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Flag
“你再說一遍?她……她幹什麽去了?”
賀渣男難以置信,顫抖着聲線又問了遍。
“洗澡。”程懿不知道這麽普通的事有什麽可質疑的,容色淡淡地回複,“我還有事,挂了。”
“诶——喂……喂!”賀博簡聽着那端迅速傳來的忙音,思維和表情陷入了呆滞。
一直沒打通的電話在這種時候忽然被接起,還說了個洗澡就挂斷,很難不給人一種“抱得美人歸後前來挑釁”的感覺。
他咬碎了滿口的牙,不服輸地吞咽幾番,心想不就是個蘇禮嗎不要也罷,維持着一貫的從容,走到室友耳邊——
“我認識蘇禮六年了手都沒牽到一下,這人誰啊,這個點怎麽知道蘇禮在洗澡的?!!”
室友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毫不猶豫在他心上用力地開一槍:“就你想的那樣呗,不然呢?”
“……”
蘇禮洗完澡,擦着頭發在空調底下散熱,餘光看到手機震了又震。
“你這手機都要震爆炸了,”陶竹示意,“我們栗栗子業務繁忙啊。”
蘇禮低頭,發現除了每天雷打不動的渣男求和錄,以及同學姐的日常讨論,那個曾經被她删掉的和程懿的對話框,又再次出現在了面板中。
程懿:【手機還要麽?】
她點開圖片,發現自己曾丢給三兒的手機,居然也能跑到程懿手上。
舉個栗栗子:【你怎麽連這個都有??】
程懿:【樓梯間找到的。】
看來單笛沒要?
倒是比她想的有骨氣。
其實那天走了之後,她就解綁了一切和手機號相關的東西,現在是軟件通訊的時代,有她號碼的人不多,她都挨個通知了一遍,确保三兒沒法用手機做什麽壞事。
只是程懿跟個終極反派大Boss似的,怎麽什麽都能搞到手。
她本來就是存着不再使用的念頭丢下的,按理來說也不會再想要拿回,但……
在家庭的熏陶下長大,她比所有人都更明白,程懿能混到現在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步,他和單笛絕非一路貨色。
在商戰中尚且游刃有餘、單手便能翻攪雲雨的男人能力頂尖,猜不準摸不透,這樣的不确定性,讓蘇禮根本不敢将任何隐私物放到他手中。
他危險得如同暗夜的第一支箭羽,無聲又無息,卻帶着致命的攻擊力。
她說:【那我拿回來好了。】
程懿仍舊不動聲色:【嗯,下周五項目聚餐,我帶來給你。】
蘇禮頂着毛巾揉了兩把頭發,等濕漉漉的劉海兒啪嗒掉下來,水珠滾在眼睛上時,才後知後覺一激靈——
周五的聚餐不都是學生和小項目組長嗎,他一個大Boss來幹嘛?!!
///
很可惜,程懿這人言出必行,周五,忙了一周的大家好不容易在燒烤攤坐下,這人穿着西裝就人模狗樣地來了。
項目組長吓得差點從膠椅上跌下來,坐都不敢坐:“程……程總。”
“別緊張,”他在蘇禮旁邊坐下,随意道,“我來送東西而已。”
組長狗腿地讪笑,要知道他平常可沒什麽機會見到老板。
“什麽東西值得您親自送?”
程懿倒是慢條斯理地沒立刻回答,從口袋中掏出支手機放到蘇禮面前,這才擡頭同衆人道:“她手機落我這兒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親昵的奇怪,但好像又是事實,蘇禮咬了咬唇瓣,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
“電已經充滿了。”程懿說。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眸光往右上角一過:“這不是才80%。”
“哦,”男人狀似沉吟,“這不是你男朋友給你打了一周的電話。費電。”
她澄清:“前男友。”
“嗯,餘情未了的前男友。”
“……”
這對話中每一句都是她說的沒有錯,但為什麽字字句句看似是她的想法,實則卻好像是在他掌控之中發展?
蘇禮沒有再被帶節奏,但男人仍舊低聲跟道:“怎麽斷得這麽幹淨?他看起來還很喜歡你。”
她認真地掰着手中花甲,似乎并沒聽見他說話,就在程懿都覺得話題已經過去時,聽見她低不可聞的聲音。
她的音色本該是輕靈的低喃,此刻竟帶着幾分人心叵測的嘲諷。
“只是看起來情根深種而已。”
她只不過是賀博簡棋盤上,一枚另有所求的棋子。
程懿啓了啓唇想要再問,但最終沒有開口,一陣喧鬧傳來,孟沁說要玩骰子,屬于二人的交談也畫上了休止符。
她支着腦袋笑着加入游戲,仿佛方才稍縱即逝的欲言又止,只是他一時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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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跟着校企合作項目忙了一陣,新品初期篩選日很快确定,屆時将以小型走秀的形式,讓設計總監和設計師挑選出可以深入打造的款。
參加項目的雖都是C大學生,但全是服裝設計專業的翹楚,靈感與活力是年輕人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們每人都要交一款成衣設計,定款後再分組合作。
蘇禮交了畫稿,又和一些比較負責的同學一起去盯了打樣,最後的成品她很滿意。
登臺展示的前半小時,總監忽然來到後臺:“今天有個模特身體不适沒能到場,你們中間有人的作品不能展示。”
“可以讓第一個模特下臺後再換,最後一個出來呀……”
有女生怕取消到自己頭上,嘀咕了兩句就被學姐扯了下:“這總監獨 裁,你別觸怒她。”
“好了,”總監塗着蔻丹紅的手指一飄,眼尾流露出傲慢,“衣服都拿出來我看看,挑一個不能上臺的。”
試衣間氣氛沉悶,大家将衣服挂到牆面上,不明白這女人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懂變通。對于畢業生來說,每個機會都很珍貴呀。
高貴的總監大人沒有浏覽多久,輕易就給大家的心血定了生死。
她目光看向蘇禮:“紫色羽毛裙是你的?”
蘇禮點頭點到一半,總監大人唇角輕擡:“不倫不類,作為禮服不夠華麗,當做通勤穿又太浮誇。撤了。”
人群瞬間爆炸,誰都沒想到贊譽度最高的羽毛裙會被貶得一文不值,而女人甚至沒有在和她們商量,說完就倨傲地踩着高跟離開。
“搞什麽啊,這裙子這麽好看,我覺得比香奶奶今年的新款都有态度。”
衆人圍着蘇禮大呼小叫,她沒說話,只是垂眼抿了抿唇瓣。
不過多時篩選會開始,模特們身着或獵奇或夢幻的禮服款款而來,踏碎一地粼粼光暈。
川程聘用的設計師們逐個寫下自己打出的分數,臺下也坐着員工和慕名前來的學子,就在衆人看累了有些視覺疲勞時,一襲偏光淺紫裙裾一閃而過,本該是易顯臃腫的版型,卻在設計師獨特的巧思下被賦予層次感,裁出了氣質,又顯得高挑。
細小的欣賞喧嘩中,忽然有人飚了高音:“模特是……蘇禮本人嗎?!”
場館瞬間沸騰。
“真的是诶!天哪她身材好好!”
“怪不得是最後出來鎮場子的,這條最好看!”
蘇禮走到一半,又硬生生被喊了停。
總監只覺得權威被質疑,火蹭蹭地冒:“不是說你的取消了嗎?你現在是什麽意思,自賣自誇嘩衆取寵?你是模特嗎?”
女人越說越氣,每講一句就朝臺上逼近幾步,最後竟像是逼視着她。
蘇禮什麽場合沒見過,絲毫不落于下風,甚至擡手拿過女人的話筒,還拍了兩下。
咚咚兩聲悶響,讓場館鴉雀無聲。
“我只是想上臺親自問問您。”她不卑不亢,将裙子腰線往內疊了疊,而後從臺邊拿起配套的絲絨外套穿上。
外套是寬松直筒的款型,瞬間将裙子的繁複性減低,尾擺垂到膝蓋,飄逸靈動。
“作為通勤,它飒爽幹練,還柔美。”
下一秒蘇禮将外套脫掉,燈光下無所畏懼地轉了一圈,被特殊材質包裹過的羽毛根根璀璨亮麗,每個角度都泛着不同的光,奪目吸睛,暗藏心機。
“作為禮服它又……哪裏不夠華麗?”
總監瞬間語塞在當場,臺下甚至有人歡呼着鼓起掌來:“栗栗子就是墜吊的!”
女人氣勢不複以往,瞥到暗處有身影站起時,眉心更是一皺。
前陣子她就聽說C大來了個不懂事的,不僅讓程懿切地磚給她找耳環,還讓他親自送手機。再加上羽毛确實不是她喜歡的元素,今兒模特正好缺席一位,她便想着挫挫蘇禮銳氣,讓程懿知道這黃毛丫頭并沒什麽好的,哪配如此被捧?
但她沒想到,程懿日理萬機,平日對服裝支線毫不過問,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學生設計展,親自到了現場。
蘇禮跟着看過去,很快搞清了個中緣由,偏頭聳了聳肩。
“把私人恩怨代入工作可不是好習慣。”
……
最後,展示以蘇禮的豔驚四座而收尾,她的那條裙子獲得了全場最多的贊譽和掌聲,愈發顯出總監老巫婆的狹隘和刻薄,散場時都有人在吐槽。
為了慶祝劫後餘生,大家決定日料店相聚。
今天陶竹也來了,散場就扒拉着蘇禮不肯松,念叨說自己也想要一條那樣的仙女裙。
哆啦蘇夢有求必應,答應後又聽陶竹道:“聽說這家店程總也愛來,期待嗎?”
她嗤聲:“得了吧,人間禍害,走哪兒害哪兒。”
要不是程懿,老巫婆怎麽可能對她“關注”至此。
她話音剛落,方才在暗影中出場的男人又出現在了她對面:“什麽禍害?”
蘇禮裝作無事發生四處看風景,服務員許是接受到她的訊號,光速趕來介紹最近的門店小游戲。
程懿大概是學姐請來的,沒多少人意外,大家反而對新品丘比特壽司很感興趣,互相嘴炮起了情感狀況。
許是程懿面前有個藍色愛心,有人壯着膽子調戲了起來:“程總,川程什麽時候有老板娘啊?!”
學姐正在參加小游戲,拼着粉色愛心,大家起哄得直接又寬泛,她瞬間臉紅,低頭倒醬油。
蘇禮百無聊賴地替學姐把愛心擺滿,最後強迫症犯了,仔仔細細全神貫注地推着牙簽,忽然被陶竹猛地踹了一腳。
她後知後覺擡頭,這才發現氣氛陷入微妙的沉默,而程懿半倚着靠背,目光直直地望向她。
……
入夜,SR會員俱樂部房間內,歡呼聲浮動。
“用自己當誘餌,深入敵營?我操,幾天沒見,程總變這麽會玩兒?”
霍為聽完計劃後也驚了,欽佩地送上大拇指:“好一個舍生取義、曲線救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程懿面無表情地丢着冰塊,“你語文老師聽到會哭的。”
一排賀喜中,發小陳夜淮卻道:“你現在看似冷靜,掌握着一切時機,能理智地做出最佳預判,可一旦從局外人變成局中人……”
霍為:“說的什麽幾把,聽不懂。”
陳夜淮無語,言簡意赅看向程懿:“如果你愛上蘇家那小姑娘,一切可都完了。”
利用感情當籌碼這回事,一旦當事人動心,滿盤皆輸。
程懿漫不經心地笑:“開什麽玩笑,你認識我多久了?”
霍為也捧場:“再給他一億光年——”
程懿:“光年是距離單位。”
“……”
男人漠然地理了理衣擺,淡聲說。
“不用做任何假設,我不會對她産生一絲感情。”
他程懿捕獵,從來不會出現任何偏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