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憶

他是天空中獨自翺翔的鷹。

我終于決定放開他。

他病了,他每一天都過得不開心,等他離開我,回歸那片藍色的天空之後,就會慢慢好起來。

只要他離開我,就會好起來。

我可真是個罪人。

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我心裏狠狠地抽痛起來,我果然是個罪人。

我沒有養過什麽鳥,不知道放走它們的時候鳥兒到底會不會回頭看一眼曾經的主人。

至少他沒有。

他是被囚禁得久了,十分不耐煩地一次次打斷我的話,他催促着讓我走。

他轉身撐起他的羽翼,頃刻間飛上高空。

他不曾再看一眼長久伫立在地面,凝視着他的,我。

只能站在地面,只能仰望着他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的身影的我。

只能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他聽不到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喊他“哥”,這樣的我。

這樣微不足道的我。

慢慢坐下來,我的雙眼不曾離開過天空,可是天空中早已沒有了他的影子。

晴天真好。

藍色,晴朗,耀眼,明亮。

我腦袋裏一片混沌。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和他搭話,原本想好了怎麽說,編的十分文鄒鄒又帶着江湖豪俠氣氛的一句“江湖十載,未遇敵手,我觀閣下英姿勃發,可與一戰?”

實際上我只是愣着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都沒有說話。

最後我稀裏糊塗地說:你就是唐豈?

他嘴裏叼着馬草,蹲在板凳上:有何貴幹?

我躊躇了半晌:那什麽,你要馬草嗎,便宜賣。

說完這話我就想立即打死自己。

他愣了,嘴裏的馬草晃了晃,掉了下來。他眨了下眼睛,慢慢說:不要,我沒有馬。

這對話簡直進行不下去,我努力争取了一下:那我的馬可以借你。

他笑了。

時隔五年,我仍然能記得,他笑起來的樣子。

一種明晃晃的笑意從他眼睛裏蔓延開,一邊嘴角勾起,露出潔白的牙齒。又狡黠,又明朗的一個笑容。

他慢慢地笑得越來越誇張。

我不知所措地傻站着。

等他笑夠了,托着腮幫子,問我:你把馬借給我,然後又叫我管你買馬草,你這黑心生意做得可真稱心。

我啞然。

他又說:你不是來和我做生意的。

完蛋了。

我惴惴不安地想,他若是問我找他到底什麽事,我可該怎麽回答他。

原本我的預想裏是沒有這樣的場景的。

還沒等我想好,他卻說:你無聊不?

我很郁悶的覺得,我确實很無聊,但是被他說出來,好像我是個癡漢似的,真是讓我很沒面子。

但是他又說:我要去洛道,你去嗎?

那時候我也真是足夠愣,覺得他竟然邀請我和他同行,簡直是天降的恩惠一般。

然而現在他走了,也不會再問我要不要一起走。

他躲我像是躲瘟疫。

我盯着天空久了,覺得頭暈目眩,果然仰望是需要極大的資本的,我卻只是個凡人。

一個早晚會累,會頭暈目眩堅持不下去的凡人。

可我就算低下頭,閉上眼,還是清楚的記得他的笑。

這可真叫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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