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選擇

軟軟的, 涼涼的, 就像是咬了一口冰淇淋蛋糕, 是林深最愛的香草味兒。

她一直都沒有忘掉那個感覺, 就算睜開眼睛,收拾東西, 發動了越野車之後, 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施怡然, 心都在突突的跳。

“怎麽不走?”施怡然坐在副駕駛上,聽着聲音啓動了,可是眼前模糊的景色并沒有變, 一直靜止着。

林深敲了敲方向盤, 頗有些不自然道:“想加個油。”

“加油?昨天不是在唔……”

還沒說完的話被人堵住了,不過是碰了一下而已,遠不如昨天晚上深入。可是在林深坐回主駕駛之後, 施怡然側臉看着車窗外面, 只留給林深一個通紅的小耳朵。

林深彎着嘴角, 像一只偷腥成功的貓, 滿足又得意。

她們今天本來是要去健原縣城裏找一找,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沒想到,剛開進城區, 就迎面碰上了一群喪屍。

沒有導航,縣城裏面的路根本不熟。林深怕開進什麽死胡同裏, 幹脆沿着大路一溜煙兒地沖了出去。

還沒有到彈盡糧絕的地步, 施怡然的視力也沒有完全恢複, 她現在還不想冒這個險。

總之,先一路往北開,到了洪池再說找物資的事。

越野車南進北出,沒有一絲留戀地從健原縣城沖了出來。

就像在重複着昨天一樣,一群喪屍也從健原縣城跟了出來。林深把着方向盤,踩着油門,加速甩掉了它們。

“終于甩掉了,”林深看着後視鏡,開口道:“以後還不能輕易開車進城啊……“

相比于腳步聲來說,汽車的引擎聲要大得多,所以每次因為車聲引來喪屍,林深并不意外。

“下次我們從城邊摸進去好了,越野車可以停在城區外面。”

林深想着換一個辦法來找物資,可是話說出口之後,她又開始擔心,車放在外面,如果被路過的人給搶了該怎麽辦。

她總想要一個萬全的法子。

“我們之後還是先在路邊上的小商店裏找吧。”

施怡然的聲音有些落寞,她心裏知道,林深是因為考慮到她,剛剛才沒有停車。

她看不清東西,還要林深一直護着,就像是綁在林深手腕上的一個氫氣球,還要她護在懷裏才能在這荊棘叢中活下去。

林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沒有什麽波瀾:“嗯,反正我們的目的地是洪池嘛,等先到了那裏,我們可以再慢慢找。”

有了目的地之後,一切就好說了很多,她們在路上只需要找找物資什麽的。更何況,車裏面的東西,說不定足夠支撐她們到達洪池。

林深說完,車裏安靜了下來。

施怡然歪着頭看着車窗外略過的模糊的景象,她把墨鏡摘了下來,輕聲喊道:“林深。”

“嗯?”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喪屍,你不要像阿光那樣……”

不要為了我,要為了你自己活下去。

從阿光那兒出來之後,這件事就一直壓在她的心裏,就像是一個□□一樣,讓她無法忽視掉它的存在。

沒有人喜歡患得患失,可是她每次想到阿光捂着臉痛哭的樣子,心髒就被緊緊地揪了起來。

如果放在從前,她怕是又要推開林深了。可是,現在的她,再也狠不下心來拒絕這一切。

她說完之後,鼻尖發酸,卻看着窗外,一點聲音都沒有再發出來。

林深沒有說話,她雙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她覺得車裏安靜地有些壓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之後,按開了車載音樂的播放鍵。

一串流暢的鋼琴音驅散了車裏的沉抑。

施怡然愣了下,咬了咬唇沒有說話。但是她知道,林深現在一定是緊抿着嘴角。

她紅着的鼻尖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心裏面卻好笑得很,明明是她自己不講理,卻還是她自己先委屈上了。

林深餘光瞥了那邊的車窗一眼,看着玻璃窗上的人影,又把視線收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我不會像阿光那樣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變都沒變。

可是,明明是林深順着她的意思而說出來的話,卻讓施怡然愣在了那裏。

聽到林深說這句話時,明明該滿足,可是她的心就像是被拽出了自己的身體一樣,仿佛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施怡然繼續盯着窗外,可是這次,她眼中看到的,車外略過的景色卻更模糊了。

待了好久,她才“嗯”了一聲。

這次林深沒有接着沉默,她直接開口道:“阿光有權選擇用他那種方式去陪着他女朋友,也有權利按照自己的思路活下去。”

“但是我不想,我心理承受能力沒那麽強。”

林深一直覺得自己和阿光很像,可是他們又不是很像。

“我之前聽江醫生說,被喪屍咬了之後,病毒要過五分鐘才會發作。”

她像是突然換了一個話題,聲音中也帶了些笑意,可是轉口就說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想不想像阿光女朋友那樣活着。”

“如果你不想的話,我會幫你,然後去陪你。”

“但是你要相信,只要有我在,就不會有那麽一天。”

她和阿光就像是兩個極端,一個願意以活下來的方式讓對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一個卻願意以死亡的方式讓雙方解脫。

林深說完,自己也紅了眼睛。她使勁兒地眨了眨眼,努力看着路,比之前還要認真。

施怡然早就已經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看着林深,看着她模糊的輪廓。

她沒有想到林深會那麽說,可是林深這樣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施怡然一直都知道林深的決絕,就像是當初,寧可再也不聯系,也不願意留在她身邊做着單純的朋友一樣。

林深是比她要敏感的。

只是她從來都不說,從來都是一幅大大咧咧的樣子。

眼眶擋不住越積越多的淚水,施怡然連忙慌張地擡起手了,在臉上胡亂地摸了幾下。

她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林深……”

她想說,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讓林深活下去,讓林深不要管她,讓林深忘記她,可是卻再也說不出口,再也舍不得說出口。她怎麽能一次又一次地把這樣的林深推遠……

“別哭了,”林深只是瞥了她一眼,又從側面扯了一包紙巾,遞到施怡然面前,“擦一擦,傷眼睛。”

眼睛剛好了些,就開始哭。

林深心裏的氣有些消了,她知道施怡然在想什麽。可是正是因為知道,才在聽到她的話之後,有些生氣。她還以為施怡然昨天自己想通了呢,沒想到今天還在胡思亂想。

但是看見她紅着眼圈之後,心就軟了。她和施怡然再次相遇以來,或者說,她們在一起以來,林深就覺得施怡然和當初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

當初,她的臉上永遠都挂着疏離的笑,好似永遠都不會哭泣一樣。

可是在一起之後,林深知道了,也看到了。什麽冷清淡然,什麽高嶺之花,她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會哭會笑,還會靠着自己,吻着自己。

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卸下自己的武裝。

“等你眼睛徹底好了,我們就去路過的城區找物資。”她放柔了語氣,見施怡然接過了她遞過去的紙巾之後,彎了嘴角:“成天想着麽多又沒用,還不如過好當下。以後不許想了,這樣眼睛好的快一點。”

今天早上起來了之後,施怡然就覺得自己看到的景象又清晰了些,就像是從近視一千度跳到了近視六百度一樣。

可是如果每天都流眼淚的話,林深老覺得會傷眼睛。

施怡然平常也不是什麽矯情的人,被她這麽一說,破涕為笑。她接過了紙巾,也拽住了林深的手,開口道:“知道了,我很快就好起來了。”

因為阿光那件事,她藏在心裏的那一根患得患失的弦又被撥動了。雖說算不上杞人憂天,卻終究給兩個人之間添了無用的煩惱。

是她把林深教給她的活在當下給忘記了。

她不想做林深的累贅,所以她要努力好起來,要從林深的氫氣球變成能陪着她一起翺翔的鷹。

她要站在林深身邊,而不是在她身後。

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林深嘴角彎着的幅度更大了。

擦幹了眼淚,施怡然紅着鼻尖,“等我能看清了,你就把頭發留長好不好?”

“……”林深瞥了她一眼,笑着說:“那你得給我找一根發繩,我才……”

說着說着,林深忽的一下停了下來,她捏了捏施怡然的手,“前面路邊有人。”

施怡然本來正雀躍的心,也立刻冷靜下來,她擡起頭看向前方,卻什麽也看不清。

“看上去感覺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林深眯了眯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她還在沖我們招手呢,要停下來看看嗎?”

“……嗯。”施怡然頓了下,也應了下來,她終歸是忘不了她曾經是個醫生的事實。

末世不需要善良,可是也不能沒有善良。

林深沒有反對,她穩穩地把車停在了那個一臉欣喜的女孩子旁邊,降下一點車窗,只留一條縫隙。

她剛想說些什麽,就見那個女孩子興奮地開口道:“哇!終于讓我碰上一輛車啦!你們好啊,我叫安陸,就住在附近的一家工廠裏,你們帶我一起走吧,我一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

她越說越快,最後還幹幹脆脆地把自己的目的給說了出來。

林深看了她一眼,衛衣長褲,手裏還提着一根棒球棍。

她沒想直接應下來,打算和施怡然商量一下,卻突然聽見站在外面的安陸嚷道:“你是不是欺負副駕駛座上的這個姐姐了!姐姐你別哭,有什麽委屈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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