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在

除了打過季吳, 吓過陳昊以外, 林深沒有和有清醒意識的人動過手, 更不用說殺人了。

她手裏的槍不是擺設, 哪怕劉卉她們不知道,已經見識過的江照晨也不可能再坐得住了。

“你們要走就走吧, 我們沒想攔你們!”他急忙站起身來, 沖着林深說到。

林深本來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們, 然後帶着施怡然離開這裏,聽到江照晨這麽說,她只看了他一眼, 就拉着施怡然往外走。

結果她們剛往前邁了兩步, 林深餘光就瞥見一個小黑影閃了過來。

她想都沒想,一腳就把小虎踹到了牆邊,臉上兇狠乍現。

施怡然跟在林深後面,她被林深扯了一下, 本來就蹙着的眉頭擠得更緊了, 她看向不遠處的人影, 厲聲道:“這就是你們說的不攔我們?!”

“小虎!”江照晨沖着趴在牆根的小虎低聲吼了一下, 又立刻回過頭來, 對着施怡然解釋道:“孩子不懂事,施醫生, 你, 你們別跟他計較, 快走吧!”

“孩子不懂事?”施怡然反問到, “可真是個好借口啊!”

她一向淡然的臉上翻騰着怒氣,空着的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垂在一邊。

可是她只能看見有個黑影沖向了林深,卻沒有見到林深把小虎踹飛之後,掉在地上的那把水果刀,否則,怕是更要忍不住了。

她看不清,不代表林深看不見。

“江醫生,你可真是很好地利用了我給你的這把刀啊,”林深盱了他一眼,“趙常曦她們,應該也已經死了吧。”

在剛走進這個小房間的時候,林深就看到牆角的那個書包。很眼熟,是她曾經在醫院裏找來的。

她一開始以為這是江照晨的包,只是在她看着陶燕身上那件淡粉色的線衣,越看越覺得熟悉時,這才确定了,那個應該是趙常曦的書包。

那件線衣是她從趙常曦的家裏找出來,又拿給趙常曦的。

想來,季吳在把他們扔下車的時候,還把他們各自的裝着衣服的書包給丢了下來。

聽到她的話,江照晨本來就不健康的臉色煞白一片,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卻什麽話也沒能說出來。

林深只看了他一眼,在感覺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用力時,她也不再廢話,拉着人就往前走。

可是有的人總是不死心,她看着劉卉彎腰去撿那把水果刀的動作,眯着眼睛扣動了扳機。

子|彈打在劉卉眼前的地面上,她下意識地往後一閃,就蹲摔在地上。她仰着頭看着眯着眼的林深,蠟黃的臉色上全是恐慌。

“非要試試這是不是真槍,對嗎?”林深的聲音中滿含着威脅,她看着從牆根爬起來躲在陶燕身後的小虎,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以為社會崩潰了,就沒人教你們做人。”

施怡然看不清發生了什麽,但是林深聲音中的憤怒她聽得清清楚楚。她壓下自己心中的怒氣,站在林深的身邊,無聲地支持着她。

屋子裏的氣氛沉默的有些詭異,一直到林深的聲音響了起來。

“怡然,我們走。”

施怡然低低地應了一聲,順着林深牽着她的力道,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個全是魔鬼的“安全堡壘”。

許是林深的那一槍把人唬住了,一直到她們走出了小旅館,都沒有人追出來。

扶着施怡然上了車之後,林深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已經緊緊關上的那扇窗戶。窗戶後面是嚴嚴實實合起來的窗簾,遮住了屋子裏的黑暗,也遮住了住在裏面的人的眼睛。

“別生氣,”林深抻着身子給施怡然系上安全帶,擡起手來捧着她的臉,輕聲道:“不值得。”

施怡然一直忍着的眼眶終于紅了起來,她眼睫顫了顫,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傷心憤怒的時候。閉上眼睛,她湊過去,唇瓣在林深的臉上碰了一下,開口道:“嗯,你也不要生氣,我們現在就去洪池。”

去一個只有她們兩個人的地方,再也不管這已經千瘡百孔的社會。

林深“嗯”了一聲,坐回了駕駛座上。

黑色的越野車沒有一絲眷戀地開出了裕陽服務區。

雖然說心裏已經急了起來,但是這個時候趕夜路,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除了車聲以外,趕夜路必須要開車燈。而大開的車燈,會讓她們直接暴露在危險之下。

因此,權衡了一下,她們還是決定在天黑之後,找一個地方休息一夜。

停下來的地方,依舊是一個服務區。林深開着車繞道了房子的後面,也沒有在乎車輪下面軋倒的到底是雜草還是麥苗。

一人喝了一罐八寶粥之後,林深把後座的兩扇車窗降下來一些,露出來一條通風的縫隙,又幫施怡然把副駕駛的靠背調到最平,開口說道:“今天晚上委屈一下,我們就在車裏睡吧,明天,我争取天黑之前開到洪池。”

下午從裕陽服務區出來的時候,林深開了有四個小時,基本上走了有四百公裏,洪池,已經算是近在眼前了。

施怡然側過身子,朝向林深,她伸過手去拉住了林深正忙着從後座上扯被子過來的手臂,輕聲道:“不委屈,有你在。”

她極少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情感,縱使林深在之前被表白的時候聽了一次,可是再聽到的時候,還是不争氣的紅了臉。

林深輕咳了一下,有些別扭地說:“知道了。”

情緒低落了一下午的施怡然,像終于卸下了一身重擔似的,彎了嘴角。

林深把從施怡然家裏拿出來的薄被蓋在施怡然身上,仔細地給她掖了掖被角,才跟着躺了下來,靠着主駕駛座,披着施怡然的風衣,舒了一口氣。

兩個人中間隔着礙事的檔杆和扶手箱,可是她還是伸着手,伸進被子裏,和施怡然的手握在一起。

“林深。”施怡然輕輕地喊了一聲。

“嗯,我在。”

施怡然聽到林深的回應,把她的手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按在了胸口處。她仰躺着,抱着林深的手,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一樣。

“我曾經治過一個病人,”她頓了頓,“她是髌骨骨裂,因為她十歲的弟弟拿着手機直接砸在了她的膝蓋上。”

本來因為手腕下若有若無的觸感而有些恍惚的林深,一下子醒過神來。她舔了舔嘴唇,沒有說話,直接握緊了施怡然的手。

然後她就聽見施怡然繼續說道:“她很幸運,髌骨骨裂之後沒有移位,用石膏固定三四周,再養一養就好了。”

“在看病的時候,她父母一直在跟我說,她弟弟只是個孩子,只是和她鬧着玩,也沒想到會傷成這樣。”

“孩子真的就那麽純真嗎?”

施怡然的聲音有些發顫,就算林深看不見,也知道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右手支起自己的身子,林深探過身去,壓在施怡然的正上方,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眼角,“有純真的孩子,也有早熟的孩子,只是在大部分人的眼裏,他們都是什麽都不懂的無辜兒童。”

殊不知,有的孩子,心思成熟到遠非成年人可比。

林深不想去深思、去糾結那些所謂的孩子到底是不是都有一顆“七竅玲珑心”,她低聲安撫着身下的人:“不要想那麽多,社會總有一天會教他們做人的。”

也會給那些縱容他們的成年人,上一堂難忘的課。

施怡然也知道如今糾結這些沒有什麽用,反而還會惹得林深跟着她一起憤怒難過。

她輕輕地吸了吸鼻子,開口道:“我就是因為今天的事,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是醫生,見了更多的生離死別之後,早就有些共情疲勞了。只是林深在身邊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的矯情起來。

“我知道,”林深低着頭,碰了碰施怡然的耳垂,感覺到她瑟縮了一下,輕笑了一聲,才說道:“我很開心,你跟我講你想到的事情,和我分享你的情緒。”

“以前我不在,但是以後,我會一直在的。”

“……嗯,”施怡然哽咽了一下,她像是承諾一樣,輕聲道:“我也會一直在的。”

一直在你身邊,再也不會推開你。

……

她們在車裏睡了一夜,沒有人來打擾。

睡得早了,醒的也早,林深索性六點的時候就吃了一個面包,喝了半瓶水。

她輕手輕腳的,卻還是在啓動越野車的時候吵醒了施怡然。見她睡眼朦胧的樣子,林深湊過去偷了個香,才開車往洪池駛去。

除了在服務區稍微停了下,留了個上廁所的時間,一路上越野車就沒有再停過。按着高速路邊的指示牌,她們在吃了午飯的一個小時之後,開到了洪池城外。

不過剛剛一點而已。

林深開着車,沿着繞城高速,邊走邊觀察着可以在哪裏找些物資,能讓她們帶到山上去。

“一會兒,我停在城區外環,先帶着你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她開口道:“我把槍留給你,我再出去找點東西。”

她自認為這樣的安排是最妥當的,沒想到卻被施怡然拒絕了。

“我和你一起去,”施怡然看向林深,鼻尖有些發酸:“林深,我又能看清一些了。”

她現在就像是沒有戴眼鏡的近視眼,可是眼前的林深已經和她印象裏長發的林深重合在一起,她終于可以用眼睛描摹林深臉上堅毅卻又不失柔情的棱角。

而她眼裏的林深,像是驚慌失措一樣,扭頭看了過來,之後又穩穩地踩住了剎車。

松開方向盤,林深轉過身看着施怡然,對上了本來一直都沒有焦點的視線,她在施怡然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

“你……你不怕嗎?”

憋了許久,林深笑中帶淚地問到。

施怡然彎了眉梢:“你在,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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