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下舊夢
這種激烈且強勢到近乎帶着侵略性質的吻,讓張愔愔覺得害怕。陳思諾血液裏流淌着野性,但這野性受縛于禮法和涵養。
這人外表有多正經,骨子裏就有多狂放。
既是所謂的劣根性。
張愔愔掙脫不開,被他沁涼的長指拿捏住了頸子,以被迫的姿勢去迎合他的吻。她腦子清醒,一察覺到他的力道稍有軟化,立刻不留餘力地推開他。
陳司諾匆忙忙地往後踉跄幾步,差點摔下去。
張愔愔趕緊跑回主駕駛的位置,來開門上車,陳司諾沒去追她,看着那車尾卷起數丈高的水花闖入墨色裏,很快形成一道虛影,他擡手擦了擦濕潤的嘴角。
雨後的世界一片沉寂,他腳下淺淺的水光絢麗多姿。
……
張愔愔一路急奔回家,兩片唇瓣熱辣辣的生疼。
一整夜她的心頭釀着五味,思緒紛雜地想了許多,往日一樁樁今日一件件,雜亂無章地帶入夢裏,種種的光怪陸離。
第二日晨起,張愔愔從影影幢幢的夢境抽離,在沉重渾厚的電鑽聲中驚醒。
櫻姨說是樓上樓下有兩戶人家搞裝修,已經鬧了好幾天了,簡直是上下夾擊四面楚歌。張愔愔聽久了險些被逼出精神衰弱。
那動靜午休了一陣,時間一到準時開拔,張愔愔實在受不得這鬧騰勁,收拾東西直奔律所坐班去了。
周日同樣鬧得石破天驚,這一上一下你方唱罷我登場。
小區裏終于有業主不勝其煩找物業投訴。
那業主是個一家之主,滿腔起床氣簡直怒發沖冠,找上物業說理:“工作日你愛怎麽鬧怎麽鬧!特麽我好不容易盼個休息日,你一大早在這兒嗷嗷的吓到小孩不說,我們幾口子的精神損失費賠得起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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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業趕緊聯系裝修的兩家住戶,溝通完情況,終于消停。
張愔愔優哉游哉地躺在沙發上,一歇就是浮生半日的清閑。
她懶惰了一日,周一上班時,很是精神飽滿。
……
陳司諾上午外出回來,一個下午留在辦公室整理案件材料。
他的手受傷以後,不方便長時間打字或書寫,這段時間這類工作由白鷺代勞,他時不時得出來做個指導,而張愔愔時不時出來給歐陽堂交代事情,偶爾和他會上一面,不過張愔愔不太想理他。
陳司諾自知那晚把人惹急了,再去招惹怕是兔子都要咬人,索性放任不管。
白鷺忽然對他說:“老師,是不是可以将魏庚的行為定性為代購?”
這話的依據是2015年出臺的《全國法院毒品犯罪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行為人不以牟利為目的,為吸食者代購毒品,且數量不符合相應毒品犯罪數量要求的情況下,不構成犯罪。
陳司諾一斂心神,說道:“本案證據足以證實,魏庚是單方面受主犯劉某指使,在約定的交易地點将毒品販賣給吸食者。而且魏庚的供詞裏表明,自己對幾次販賣毒品行為毫不知情。不必多此一舉。”
說完把人撇下就回辦公室了。
下午大約4點多鐘,林怿給張愔愔來了電話,“餘岳的班主任說他請的是病假,聽說是住院了,今天也沒來上課。”
張愔愔不由蹙眉:“他生病了?”
“他班主任說是生病了,具體情況她也不清楚。”
“那打聽到是什麽醫院沒有?”
“市人民醫院。”
張愔愔趕緊招呼上歐陽堂,兩人開車跑了一趟市人民醫院。
但歐陽堂對餘岳不抱任何希望,“楊小宛這罪名又不是憑空來的,警察找餘岳錄口供時,餘岳要是當場否認的話,楊小宛現在能被關進看守所麽?”
真特麽操蛋玩意兒。
張愔愔卻想試一試。
她看過楊小宛和餘岳之間的短信對話,包括楊小宛的描述,還有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等等。她還是願意相信這個男孩的真心。
在錄口供時估計面臨各方壓力,餘岳年紀小,極大概率存在被親人誤導的可能性。
張愔愔泊好車下來,直奔住院部的護士站,詢問餘岳的病房號。
餘岳住的是一間獨立病房,床上那少年身穿病號服,腿上打着石膏,腦袋束了一圈紗布,沉默地歪靠在床頭。
剛才過來時,張愔愔還擔心病房裏會不會有餘岳的家人陪同,這樣一來他們只得另擇良機,喜幸的是,餘岳的病床旁沒有多餘的人。
估計是正逢工作日,餘岳的父母上班去了。
張愔愔去到病床旁邊,開門見山地介紹自己,“餘岳是麽?你好,我是楊小宛的辯護律師,張愔愔。”
餘岳原本疑惑且晦暗的目光在這一瞬彙聚起兩束神采,他愣了小半會兒才反應過來,将信将疑道:“你是老師的……”
張愔愔只是沖他微笑。
餘岳恍惚了一瞬,随即才急切地問:“老師怎麽樣?她還好麽?”
張愔愔瞧這情況已然心裏有數,她反問:“你怎麽受傷了?”
餘岳根本聽不進多餘的話,固執地索要讓自己害怕卻又急于求證的答案,“老師有沒有怪我?她是不是怪我了?她一定是怪我了……”
張愔愔輕聲說:“她沒有怪你。”
餘岳似是不相信,垂着腦袋不語。
張愔愔又說:“她只怪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學生。”
其實楊小宛的媛話是:我很後悔在餘岳犯錯誤的時候沒有及時教導指正他,反而和他一起做出逾矩的行為,害人害己。
但是張愔愔耍了個心眼,把語言表達得比較委婉順耳一些。
餘岳聽完以後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兩道原本朝氣且帥氣的濃眉緊緊糾着,他十根手指插入硬茬茬的短發裏,低聲說:“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老師……我被鎖在屋裏出不來,那天晚上我想偷跑出來……”
歐陽堂站在床尾,冷眼瞧着。
那晚餘岳準備從二樓房間的窗口逃出來,晚間正逢大雨,手腳打滑,他直接從窗口摔下來,好幸底下是無障礙物的平地。
即便這樣,也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星期。
張愔愔說:“楊小宛已經被公安機關以“強制猥亵罪”逮捕拘留。”
餘岳依然抓着頭皮,似乎很痛苦。
歐陽堂冷悠悠地嘲諷:“現在知道後悔了?當初給警察錄口供時怎麽不說實話?你要臉你老師就不要臉是麽?你當初對人家死纏爛打的時候怎麽不知道要臉?跟人家上床的時候……”
“歐陽。”張愔愔适時地制止他,又開口道:“開庭時間是下周一早上8點,我希望你能出庭推翻之前的供詞。放心,你的行為并不構成誣告陷害罪,當初警察抓人不是單憑筆錄,他們也講證據。”
只是當時這對師生被學生父母抓個現行,簡直是萬事俱備,再加上餘岳的口供,那麽就等同于證據确鑿了而已。
“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手裏有些證據,可以證明你們之間的戀愛關系,也能幫楊小宛争取到從輕刑罰。”張愔愔的嗓子清柔:“只不過這樣一來,她将一生背負着猥亵學生的罪名。”
這一類案件當中,當事人的意願是很難被确認的,然而一旦确認事發當時嫌疑人違背當事人意願強行與之發生性關系,那麽罪名成立時,也不易被洗清。
況且這個案件情況複雜,猥亵的罪名可大可小,又涉及教育工作者和未成年學生……
餘岳驚恐地擡起頭。
張愔愔視若無睹,垂着臉從包包裏撕了一張便簽,寫上自己的手機號和名字再遞給他,說:“考慮好了給我電話。”
……
周二一早,餘岳的電話就來了,說願意出庭翻供。
張愔愔松下一口氣,連着心情輕快起來,心情一好這早晚之間就總愛笑意盈盈,本來就長得跟花兒一樣生生晃人眼睛,這一笑更如清酒一般直醺人心。
夜幕四合之時,陳司諾經過茶水間,看見裏面的流理臺旁站着一人,一貫的柔薄襯衣和及膝短裙,正垂着臉查看茶葉罐上面的日期。
他片刻停頓,念頭一轉腳風也跟着一轉,拐了進去。
張愔愔察覺有人來,下意識看過去,随即就扭開了頭,簡直都不要多看那人一眼。
餘光裏察覺到他步步逼近,張愔愔擱下茶葉罐扭頭要繞過桌子從另一側出去,他更直接,轉身就把門關上,把她的出路堵死了。
張愔愔無法,只得繃着個臉質問:“你一定要這樣麽?”
陳司諾一時倒也無話可說。繼而又想到反正那晚已經把意思挑明,索性就坦白一些:“氣夠了沒有?氣夠了就和好。”
張愔愔一品這腔調,險些就給氣昏過去,她下意識就回嘴道:“這是什麽意思?我和陳律師什麽時候好過了?”
陳司諾聽得想笑,也真笑了出來,無語地搖一搖頭。
張愔愔惱火得很,她原本的意思是,她和他的關系一直是不冷不熱,哪有要好的時候。但話趕話一出口,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陳司諾垂眼打量她,看她把發絲別到耳後,露出嫩生生的耳垂。
張愔愔生怕被人瞧見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樣不清不楚都不好解釋,她催促道:“你讓我出去。”
陳司諾依言把門打開,臨走前說:“現在知道護着清白,以前纏着我的時候怎麽不考慮這些?”
張愔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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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麽點了,拜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