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看的老棺材瓢子
皂靴就停在距離白千羽一步之遙的地方,白千羽微擡的眼簾正映入那件绛紅色袍服的下擺,那下擺還在輕輕地随風飄動,布料上暗藏的銀色花紋就蕩漾出一圈一圈的光芒來,晃得白千羽有些眼暈。
白千羽不自覺地擡頭,視線順着绛紅色的衣袍滑上去,恰好看到一張低首的臉,尖而瘦的下巴,膚色白皙,黑眉,眼睛有一點狹長,似乎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眼瞳烏黑,蘊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好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神情卻非常的沉靜。
“詐屍?”來人微微地歪頭,狹長的眼睛仿佛閃過一道刀光:“進了焚化場,竟然還能活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當來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千羽感覺脖子後面突然涼涼的,好像汗毛根都豎起來了,這是一種很危險的感覺,這個人,有殺氣!
“生死有命,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方,還執着什麽?”那人緩緩地說道,伸手扶向自己的腰畔。白千羽這才注意到,這人绛紅色袍服紮的是墨色腰帶,那腰上還懸挂着一把長刀,刀鞘上繡滿花紋,乍一看仿佛百花綻放,再一看,卻仿佛無數雜亂無章的條紋順風拂動一樣。
他在拔刀,一寸一寸,從繡滿花紋的刀鞘裏拔出,刀鋒閃爍着冰冷的寒光,逐漸裸露出來的刀鋒上映出了白千羽蒼白瘦小的臉。
臉無二兩肉!
白千羽伸手抓住那人的下擺,兩只眼睛幽幽地好像燃燒起了火焰,她平靜卻快速地說:“大人,既然生死有命,我這命老天沒收,大人怎麽能逆天呢?”
“逆天?”面前的人嗤笑一聲,狹長的眼峰也像是他緩慢拔出的刀,“不過是一個賤奴,也敢指天為證?”
你
d,與人為奴就不是人嗎?白千羽簡直想要破口大罵,可今時今地,她所處的應該是一個尊卑分明的封建社會,這人要是用她現代的眼光看,那就應該是早多少年就埋進土裏的老棺材瓢子了,長得多好看也是老棺材瓢子,可如今,她白千羽虎落平陽被犬欺,竟然要想法設法地從老棺材瓢子手裏求得性命。
“大人可知,這世上什麽的生命力最是頑強?”白千羽不慌不忙,語速卻不慢,她要打消這人的殺心。
“哦?”來人微微上挑的腔調,帶着一種似乎有那麽一點戲谑的感覺:“難不成……是你?”
白千羽立馬接話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白千羽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面對着來人不卑不亢地說道,甚至還帶着一種自信的微笑:“那便是竹了!大人剛剛經過竹林,當知這竹之韌性,也當曉雨後春筍那茁壯的生命力,我……在下不才,願效仿青竹,只要有一絲可能,便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只是大人,難道願做那東西南北風嗎?”
白千羽這意思,她活過來了,即便有東西南北風,也一定要活。白千羽此時的位置還是趴在來人的腳底下的,正好能夠看到來人降紅色官袍的下方恰有竹子形狀的暗紋,而且那人的黑色官靴的鞋底上粘有濕泥和半片竹葉。
濕泥和竹葉,說明他剛剛經過有竹子的地方,而且很可能是停留在竹林裏。這裏有太監和宮女的屍體出現,只有可能古代貴人們最集中的地方,皇宮的一角。那麽在皇宮裏,竹林外圍必然是有石頭砌成的道路的,這人避開石頭道路停留在竹林裏,再結合身上的竹葉花紋,白千羽賭面前之人必定是愛竹之人,所以才會用竹子來打比喻。
“哈哈,好,好一個任爾東西南北風!”安黎辰哈哈大笑起來,雖則喜竹,但安黎辰并不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在他看來,那竹子就是能夠突破岩石,亦能風姿飒爽,很是合他心意。可沒想到今天只是面前一個将死的小太監吟出的一首詩,竟然能夠,竟然能夠如此契合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