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衆多種類的企鵝中,帝企鵝性格相較沉穩,不具有很強的攻擊性,也不愛尋釁,風度翩翩,雙目含情,堪稱企鵝中的君子(也有僞君子)。
——《帝企鵝飼養日記》
奇跡在嚴璟華他們辦公室很受歡迎,作為一個學生,他成績優秀,長相也可愛,作為同事的男朋友,他又出手大方,經常帶佳佳餐廳的食物來給大家吃。
作為本市最受歡迎的餐廳,那裏是沒有外賣的,大家還覺得他是不是雇人幫排隊買來的——分手後大家其實還挺遺憾的。
只有嚴璟華這個男友知道,那是因為佳佳餐廳就是奇跡父親的産業。他們在分手前不久,嚴璟華都在和奇跡商量拜訪他家人了。
但是奇跡告訴他,自己的父親不在東海市,問起什麽時候能見到,他也說不清,言談間透露出,都離開不止一兩年了。
當時嚴璟華只想着,他父親對事業也太看重,在外地一忙就是這麽久。分手後卻忍不住多想,那會不會是奇跡的借口,知道總要分手,何必見家人。
反倒是他,一心要讓所有親人、朋友認可他的愛人。
奇跡把假條拿來時,嚴璟華正埋頭寫材料,擡頭看見他後有一絲恍神。他們沒分手時,奇跡時常來辦公室找他,他十分習慣用這個角度去看奇跡。
“……坐下。”嚴璟華頓了一下,說道。
“我就不坐了吧,教授,假條給你。”奇跡想放下假條就走。
嚴璟華卻冷冷道:“坐下。”
他似乎并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意圖,就像全校師生都知道的那樣。
畢竟還是有師生的身份在,僵持兩秒,奇跡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他有些坐不住一般,扭來扭去,看身周。
這裏其實有很多奇跡的痕跡,比如窗臺和嚴璟華辦公桌上擺的綠植,全都是奇跡帶來的,是他從家裏開的野生動物園挖過來的。那裏靈氣充裕,長的植物也格外好。
還有嚴璟華桌面擺的一些小物件,加濕器、桌上垃圾桶、熊貓鼠标墊等等,都是奇跡添置的,全都還留着。
而嚴璟華根本沒有勇氣去探尋,他送的奇跡的那些東西,還在不在奇跡寝室。
本來辦公室人就少,剛才看到他來,剩下的兩個人也離開了,此時竟然只剩他們兩人。這讓奇跡很不适應,已經分手了,他想避嫌。
“我姑姑問,你怎麽很久沒上門了,她給你勾了帽子。”嚴璟華說道。他姑姑寡居已久,以前奇跡時常陪他上門探望,姑姑很喜歡奇跡,是家裏最早接受他的。
“教授,你還沒有和家裏人說我們分手了嗎?我不方便再上門了。”奇跡問道,“如果一直瞞着阿姨,只會讓她更多失望吧。”
那是因為嚴璟華始終認為,他們還可以複合。嚴璟華只是做了他每個前任幾乎都做過的事,試圖喚醒奇跡美好的記憶。
可惜,事實證明渣鵝是不會眷戀過去的。
嚴璟華盯着他道,“你打算再也不叫我的名字了嗎?教授這兩個字我還是更習慣你在床上叫。”
“……”奇跡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面對嚴璟華露骨的話,臉頰有點紅。畢竟即使在兩人交往期間,嚴璟華不是那種在光天化日下公衆場合說這樣的話的性格。
他憋了半天,擠出來幾個字,嘟囔地道:“我要走了……”
嚴璟華看着奇跡的神情,原本心中有多少話,此時也說不出來,他把筆記本推開,捏了捏鼻梁,疲憊地道:“難道你沒有心嗎?還是你就享受這種快意,看着別人為了你痛苦,只要你一個眼神也甘之如饴的樣子?”
奇跡愣了愣。
嚴璟華有點絕望,因為奇跡果然又說了那句經典臺詞:“可是一年了啊……”
又是這句話,這句話就像魔咒一樣,讓嚴璟華煩悶無比,拽住奇跡的手,一把将他按在桌面上!
可惜了,沒按動。
嚴璟華:“……”
嚴璟華又是一陣絕望——在一起時一推就倒,分手了就像鐵塊一樣,拉都拉不動。
奇跡勸道:“教授,別試了,在你之前已經有很多人嘗試過,沒有人能拉動我。”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帝企鵝就是這麽堅定的動物,他已經有了新的目标,尚未成功,卻也不會輕易更改。
嚴璟華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許久。
他在用眼神描摹奇跡的樣子,奇跡的眼睛是深黑色,更顯得神色無辜。這一點起初一直讓他有些疑惑,華夏人的眼睛說是黑色,其實仔細觀察,應該說是棕色,根本沒有真正的純黑色。以前問過奇跡後,倒是給了他答案,奇跡說自己并不是純正的華夏人,老家很遠很遠。
再看奇跡的頭發,帶着一點兒卷。奇跡并不是那種特別在意自己外表的人,但在發型上他好像有點偏好,隔段時間會卷一下頭發,不染色,只是卷一卷,還問他卷得怎麽樣,好像是自己動手卷的,只是嚴璟華從來沒能撞到非常期待的有趣一幕:奇跡自己在衛生間燙卷發。
所以奇跡有一頭稍蓬的微卷發,但手感很好很順滑,嚴璟華很喜歡摸一摸……
在嚴璟華無聲的注視下,奇跡往後退了一步,他要轉身離開了。
他一退,嚴璟華随之往前一步,神情複雜地道:“你總會後悔的。”
奇跡很快道:“你要挂我科嗎?”
嚴璟華甚至被氣笑了。還真他媽是一個沒有心的渣男。
嚴璟華:“我比較願意找同事挂譚夢龍的科。”
沒錯,去和那個學生計較,不奇怪,他不是早就在這樣做了麽。
奇跡看了他兩秒,繼續往外走了,說來他遇到的前任也多了,想報複他的也不少。
嚴璟華跟在他身後,說來他好像也沒有什麽目的性,只是奇跡從前每次來看他,離開時他都會送到門口,辦公室的同事還戲稱他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
才在走廊中走了幾步,另一端也走過來數人。
嚴璟華瞥了兩眼認出來,微微皺眉。
中間赫然是早就出國的白盛秋,除他外,還有副校長、幾位環工的老教授,也有白盛秋的恩師。
嚴璟華和白盛秋中間還隔着一任,但當初他和奇跡的事情鬧得滿校風雨,嚴璟華也是知道的。但白盛秋回來,也不知道和奇跡有沒有關系,說起來,現在大家都是前任了……
面對面遇上,奇跡的腳步停下,嚴璟華也站定在他身後。
待人走到眼前,奇跡還給各位老師問好了,嚴璟華亦然。後者不提,前者雖然不是環工的,卻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整個東海大學,沒有不知道他們那點八卦的人了。
如果放在之前,副校長和各位老師肯定會覺得這個場面太過尴尬,但今天好一些了,因為他們目睹了白盛秋是被一位漂亮女孩送來的,問及關系的時候,白盛秋沒有明确回答,但态度暧昧,看來關系不一般。
白盛秋的恩師甚至抱着有點不平的心情,刻意在打招呼的時候“順嘴”提起,“哦小嚴啊,給你介紹,這也是咱們學校出去的,我的學生白盛秋,剛回國,就來找老師們吃飯了,哈哈。也是很年輕有為的,成績優異,還提前完成了學業,回來就要自己創業了。女朋友又漂亮,開的那車叫什麽來着?”
這話對着嚴璟華說的,其實是要說給一旁的奇跡聽。
和一個學生計較好像有些小氣了,但誰讓這家夥搞得他最得意的弟子傷心遠走。就連小嚴也被刺激得不輕。
嚴璟華和奇跡交往的時候,白盛秋早就出國了,他原本不太确定白盛秋是否知道二人的關系,兩人對視一眼,問好。
電光火石之際,嚴璟華直覺白盛秋是知道的。
但按照他師父的話,白盛秋現在已經有了女朋友,看來離去的兩年,是讓他釋然了?
嚴璟華一陣茫然,他不知道時間能不能改變自己,但至少現在,他并不願意,甚至下意識地靠近了一些奇跡,把手按在奇跡肩上,微微一笑道:“是麽,那恭喜了,也祝你事業順利。”
真好笑,活到現在最讓他尴尬的就是奇跡,他卻不願意看到奇跡難堪。
看到這一幕,衆人神色各異,他們也不清楚嚴璟華有沒有和奇跡複合,尤其是白盛秋的老師想,如果真的複合了,那就有點尴尬了。
——他可沒想和同事引戰啊,也完全想不到嚴璟華能為前任這麽做。
白盛秋的眼神落在嚴璟華的手上,只是一會兒,就漠然挪開了目光,不帶什麽感情地道:“多謝。”
奇跡卻并不領情,事實上他本來就一點也不尴尬,前任都和他沒什麽關系了,何況是前任的現任。
奇跡想的都是嚴璟華這樣恐怕會讓人誤會吧,閃開一步說道:“教授,假條沒問題我就先走了,我還要去看球賽。”
說完對其他老師再微微一鞠,就溜了,腳步中好像還能看出幾分輕快。譚夢龍進了他們院的球隊,今天要上場的。
衆人愕然,不管別人,至少環工的教授都知道啊,今天唯一有球賽的,就是他們學院。所以這到底什麽情況??
嚴璟華凝視他的背影,嘴角抿起一個僵硬的弧度,理智似乎已然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