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租人

隔日,吳檢一出手術室就見科裏的小護士沖他招手,“吳哥,你那個室友來給你送飯啦,都等好一會兒了,你快過去吧。”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果然已經過了飯點,手機顯示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信息,來自同一個人。

這算兩人多年來的默契,吳檢博士畢業後進入T市第一醫院的普外科工作,兩年後因為技術精湛,當初博士研究方向又主要是心髒方面,便被轉入最有難度心外科。

心髒方面沒有小手術,幾乎每一臺手術都必須打起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稍有不慎便是一條人命,所以他手術時手機從來都是靜音狀态,且常常一臺手術就是好幾個小時,張宣澤每次找他只會打一個電話,無人接聽自然會自己找個地方等他。

回到住院部的辦公室,果然張宣澤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玩手機游戲,見他進門立刻招呼道:“吳哥,你先吃飯,我這兒還有幾分鐘,馬上就打完了。”

吳檢的家離醫院不遠,張宣澤當時就近找了家公司做UI設計的工作,工作還算比較自由,雖然忙的時候也會加班到深夜,可大多時候只要做完手頭工作就能離開,因此他常常做了晚飯給值班的吳檢送過來,科裏的同事也大多都認得他。

“吳老師回來啦,手術順利嗎?”辦公室裏另一位同事帶的實習生見到他禮貌的問道。

“挺順利的。”吳檢走到水池邊又洗了一次手,回頭問:“你們都吃飯了嗎?”

“還沒,點了外賣一個小時了還沒送來!還是吳老師幸福哦,有人專門送飯,老師,您當時是在哪找的合租人,我也去找找看,多分擔一些房租我也是願意的啊。”

是的合租人,吳檢向來這麽跟別人介紹張宣澤,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而對于經常給自己送飯這點,他的解釋是,因為對方剛畢業付不起太貴的房租,他多交了些,所以對方負責家裏的三餐。

“只是巧合而已。”吳檢低着頭,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不欲多談這個話題,雖然他一直是這種說法,但當着張宣澤的面,多少有幾分尴尬和心虛,好在張宣澤兩眼仍在游戲上,像是并不太在意他們的談話內容。

沒一會兒,張宣澤結束了游戲,擡頭沖他笑了一下,“快吃飯吧。”

吳檢看着張宣澤從保溫桶中端出一格格分開的飯菜來,兩人份,三菜一湯,做的全是他愛吃的菜。

辦公室畢竟還有其他醫生在,張宣澤沒刻意找話聊,兩人安靜的一口口吃完碗裏的飯菜,看起來倒真像是不怎麽熟悉的合租人。

“你的手怎麽了?”吃完飯收拾時吳檢注意到他右手上的淤青,問道。

張宣澤動作一頓,很快回過神繼續将飯盒裝回袋子裏,随口道:“不小心撞了一下,沒事。”

吳檢沒再說什麽,張宣澤猜不透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拎起袋子匆匆道:“那吳哥,我先回去了。”

吳檢輕輕點頭,帶着幾分疏離的口氣道:“恩,路上小心。”

夜班上到早上八點,交接完回到家已經快九點,吳檢拿鑰匙打開家門,撲面而來是淡淡的食物清香,餐桌上擺着盛好的小米粥和張宣澤前幾天自己腌制的小菜。

“你先喝粥,我再煎兩個荷包蛋,馬上就好。”聽到動靜,張宣澤從廚房探出頭說了一句。

沒多久他端着盤子坐到吳檢邊上,将嫩些的那份煎蛋放到吳檢面前。

吳檢不愛一切吃起來粉粉的食物,包括熟透的蛋黃,但他喜歡這東西愛半液态時的味道,餐桌上常年準備着小吸管,就是為了方便他吸食蛋黃。

看着盤裏煎的恰到好處的荷包蛋,吳檢有些愣神,猶記得幾年前張宣澤第一次留宿在這裏時,還是個連油鹽醬醋都分不清的廚房殺手,到底是什麽時候起,他的廚藝已經媲美星級酒店大廚,凡是自己在外頭吃過覺得好吃菜,只要告訴他,不出一個禮拜,他準能做出味道一樣甚至更好的來。

“怎麽了,沒胃口嗎?”也許是見吳檢對着食物發呆,張宣澤有些擔心的問道。

吳檢搖搖頭,想不通的問題索性不去想了,“沒什麽,吃吧。”

二十四小時連班之後通常能休息一天,醫生的休息時間不是按照周末劃分,而是有科室裏自己的排班表,心外科長期床位爆滿,術後又容易出現并發症,幾個值班醫生根本忙不過來,每個醫生都經常加班,所以像這樣正好能湊在周末兩人都休息的日子十分少見。

“今天不用去醫院了吧?”張宣澤猶豫了一下,小心的問道:“等你睡醒我們去看電影好嗎?最近剛上映《生化危機終篇》,看完可以在外面吃了晚飯再回來。”

吳檢喝着碗裏的粥,頭也沒擡,“不了,晚上約了安安一起吃飯。”

張宣澤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咽喉,一時間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半響後才喃喃着應道:“好,那你早點回來。”

吳檢下午四點被自己定的鬧鐘叫醒,起床洗漱了一下,出門前見張宣澤坐在客廳地毯上刷微博,随口道:“我出去了,回來要給你帶飯嗎?”

張宣澤擡起頭,看向已經穿戴整齊打開門的男人,“恩,樓下帶碗餃子就可以了。”

一個人的時候他通常不會做飯。

“知道了。”話音随着關門聲一同傳來,客廳裏又恢複了寂靜。

張宣澤大學時的幾個室友,一個回了老家,一個因為女朋友工作的原因住到了城市另一頭的科技城附近,唯一剩下關系最好的謝旭,住的倒是不遠,可惜人家有大神男朋友,兩人現在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自然沒空陪他吃飯。

閑着也是閑着,他打開微信頁面,找到那個太陽頭像點進去。

Lavender:謝旭,在幹嗎呢?

九顆小太陽:加班!!!你名字怎麽改了?欺負我看不懂英文嗎!

張宣澤的名字翻譯過來是薰衣草的意思,說起來也是他一時抽風,前段時間情人節,公司設計部的女同事們閑着無聊讨論各種花的花語,他路過附近正好聽到了薰衣草的華語——等待愛情。

張宣澤想,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狀态嗎,五年多來,他一直都在默默等待,等着有天吳檢也能夠愛上他,等待一份獨屬于自己的愛情。

愣神的功夫謝旭已經又回了過來。

九顆小太陽:薰衣草...怎麽想到用這麽娘一個名字。

Lavender:去百度了吧?

九顆小太陽:我才沒那麽無聊!剛剛傅老師路過我身後,我順口問了他一句。

Lavender:你這班加的怎麽就跟約會似得...

九顆小太陽:羨慕啊,羨慕你自己去找一個呗~

之後兩人又聊了幾句,張宣澤深刻意識到自己不該自虐般的去找謝旭聊天,這人三句話不離他家那位,幾乎每分鐘都在無形的秀着恩愛。

張宣澤心中說不出的羨慕,猜想他與吳檢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到達想謝旭與傅翊川現在這樣的狀态。

沒人知道張宣澤現在和吳檢住在一起,連最好的朋友謝旭都不知道,恐怕說了他們也是無法理解他這種做法的,有時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可感情這回事,偏是永遠不能用理性來衡量,也由不得自己控制...

另一邊,吳檢來到約定好的西餐廳時,李安安已經等在包間裏。

“怎麽忽然想到要吃西餐了?”吳檢接過侍者遞上的菜單,卻沒急着點菜,而是微微擡頭問道。

“這不是覺得這裏環境好,比較适合聊天嘛。”

吳檢挑眉,不置可否,對候在一旁的侍者道:“一份菲力套餐,五分熟。”

待那人收了菜單出門,李安安才托着下巴問道:“你和那孩子怎麽樣了?”

“他都畢業工作了,哪還是什麽孩子。”吳檢把玩着桌上的餐刀,漫不經心道:“就那樣,你知道的,我們從來不是那種關系。”

“不是什麽?我說...阿檢,你是不是有點矯枉過正了,當年盧傑是個人渣,可張宣澤不一樣,他對你如何這些年你心裏應該也清楚,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真不喜歡人家還是說清楚吧,不要這樣彼此耽誤了。”

李安安看着眼前十多年的好友,兩人從本科起便是同學,後來又被同一個老師收到門下,一路念到博士畢業,可以說沒人比他更了解吳檢,吳檢對家有一種超出常人的渴望,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和張宣澤不清不楚的拖這麽多年。

張宣澤搬到吳檢家後,李安安去過一次,那時張宣澤不在家,可家裏被收拾的僅僅有條,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做好擺在桌上,只要微波爐加熱一下就能食用,甚至冰箱裏的水果全都是去皮切塊後再用保鮮膜包裹好的,如果不是十分清楚兩人的年齡,他都要認為張宣澤才是年長的那個,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吳檢的飲食起居。

吳檢一邊享受着張宣澤帶給他的家的溫暖,一邊又不願回饋對等的情感,沒有人能這樣一直單方面付出下去,張宣澤撐了五年,在他看來已經是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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