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個犧牲者

一提到阿九,黎秋猛地剎住車,因為原本走在前面的三個人不知何時不見了。他們倆被粽子追趕跑到現在,一路都沒見到前頭的幾人。窄道裏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也越來越低,黎秋朝前方大聲喊了一句,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怎麽回事,這窄道明明沒有岔路啊,阿九他們怎麽不見了?”

“靠,你哥不會還在生你的氣,故意甩掉我們吧?”

“他不會!”黎秋立刻矢口否認,“他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在大事上開玩笑的。”

“啧,那就邪門了。”章大膽從口袋裏摸出一枚小小的鏡片,放在眼上觀察霧氣。

黎秋想了想,道:“章大哥,我猜會不會是我們‘以為’沒有岔路。你想,這裏光一個暴雨梨花針的機關就足夠要人命了,為什麽還要再畫蛇添足設置個迷霧障礙,依我看,或許就是為了讓僥幸逃脫機關的人再陷入迷路。”

章大膽放下鏡片,喪氣道:“沒有鬼打牆,看來這窄道的确變動了,真丫的要死。”

迷霧越積越厚,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等到霧氣大到一定程度,萬針齊發的機關将會再次啓動。他們倆困在窄道之中,到時候根本就沒有閃避的餘地。

“喂小子,你有你哥那身功夫嗎?”

黎秋欲哭無淚,“怎麽可能會有……”

“切,我想也是。”

章大膽看了一圈四周,立刻做出判斷:“沒時間找出路了,咱們倆現在哪兒也別去,趕緊找個安全的掩蔽處躲起來,等挨過這一輪的針機關,霧氣也就散了,到時再找原來的路!”

章大膽伸手拉他,結果卻拉了個空,黎秋忽然捂住自己的脖子,重重哆嗦了一下。

“嗯?小子,你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好冷,”黎秋艱難的張張嘴,牙齒止不住的打顫,“突然感覺好冷。”

章大膽瞪直了眼,“你不都跑出一身大汗了嗎,怎麽還會冷?”

“我、我不知道……就是脖子……冷,有什麽東西在咬我的脖子……”

章大膽眼神一暗,拽開黎秋捂着脖子的手。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黎秋的脖子毫無血色,慘白的不似活人。脖子上并沒有其他東西,就是白,全無生氣的慘白。

哪裏都沒事,唯獨脖子發冷,章大膽皺皺眉,不禁想起黃隊長死時滿頸青紫的鬼咬痕跡。

“你們說的鎮魔池的詛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給我好好講清楚。”

這個時間,前面的霧氣已經散去,三個人順利走出了窄道。

眼鏡陳一屁股坐在地上,虛虛擦了一把汗,迷霧中的前行實在不是什麽值得懷念的體驗,如果可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然而沒等他喘口氣,走在最前頭的阿九忽然折身,又一次回到窄道。

“哎、阿九先生你又幹嘛去啊?”

“他們倆沒出來。”

“啊?誰?”

阿九沒搭理他,繃着臉進入窄道。

眼鏡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沒力氣再跟上阿九,幹脆就坐在外頭,戳戳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魏老師,四處張望。

出來窄道,不遠處便是一座黑漆漆的地下樓閣建築,那樓閣規模不大,但是結構相當複雜,并不像普通常見的居民住所。

眼鏡陳揉了揉眼,樓閣最前面的臺階上,似乎正坐着一個人,仔細一瞧,不是那位失蹤的魏女士又是誰?

“魏、魏小姐?你是魏小姐嗎?”

聽到聲音,臺階上的魏女士動了動,但既沒有出聲也沒有站起,依舊呆呆的坐在原地,低頭盯着手中的東西。

眼鏡陳瞅了一眼地上的魏老師,壯着膽子走過去。

“魏小姐,我們可找到你了,你沒事吧?你、你先生很擔心你。”

魏女士微微搖了搖頭,漂亮的眼睛中滿是化不開的悲傷與絕望,眼鏡陳走過來,魏女士既沒有擡頭也沒有起身,只是自嘲的笑笑,沙啞道:“無所謂了,反正我馬上就要死了。”

“魏小姐你在說什麽,什麽死了活了?”

眼鏡陳疑惑的打量着魏女士,很快看清她手中所抓握的東西——是針,是之前迷霧窄道裏的那種機關針。想想也是,他們追着魏女士一路過來,那麽魏女士肯定也經歷了一遭“萬針蓋臉”,避免不了要中招。

“你被這針紮了?不用擔心,這針上沒毒,我們好幾人都中過這針,一點事兒都沒有。”

“不是針……”魏女士顫抖的仰起頭,眼鏡陳發現,她的眼中一汪晶瑩的淚珠在打轉。那是一個人在瀕臨死境、全然絕望後才會露出的哀傷表情。

“魏小姐,你這是……”

下一秒,魏女士拉開自己高高的衣領,眼鏡陳“啊”的叫出聲,下意識瞪大眼——只見魏女士白皙的脖子上,滿是詭異的青紫咬痕,而且比黃隊身上的更深更重,交錯在女人纖細的脖頸上,觸目驚心。

“你不懂,我的手現在已經冷的沒有知覺了。”魏女士張開五指,任一根根銀針掉落在地,晶瑩的淚水滑過漂亮的臉頰。“我很清楚,我馬上就要死了,溫度在消散,生命正從我身體裏一點一點離開。”

“你……這……對、對了!你丈夫在這裏!”眼鏡陳連拖帶抱的把魏老師弄過來,氣喘籲籲的放在魏女士面前:“你看,你丈夫在這裏!魏小姐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誰知魏女士壓根看也不看地上的丈夫,繼續自己的悲傷。“距離主墓室還有一段距離,可我已經活不到那個時候了。這次下地,我早就做好了面對死亡的覺悟,但是停步在這裏,我不甘心。”

魏女士忽然擡起頭,滾湧着淚珠的眼睛死死盯住眼鏡陳。

“我跟你們不同,進入了這墓卻走不到最後,我死也不甘心,你明白嗎?”

眼鏡陳說不出話,魏女士擦擦淚水,慢慢調整了情緒,重新歸于平靜。眼鏡陳撓撓頭,大約不太擅長應付女人,只能對着魏女士手足無策。

沉默半晌,魏女士從懷裏掏出一只拳頭大的翡翠觀音。人說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東西又大又漂亮,一瞧就不是普通的首飾挂飾,而是魏女士小心珍藏的某樣珍寶。

“如果你能走到最後,請幫我把這只翡翠觀音放到主墓室的棺椁中,交給這座佛葬墓中沉睡的主人。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在這裏交給你,你能幫我實現嗎?”

眼鏡陳的喉頭動了動,面對一位瀕死的女人苦苦的央求,只怕任何男人都無法無動于衷,更何論是他。

眼鏡陳一把拽住魏女士,急切的想拉她起來:“別、別胡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出路,外頭的景區裏有醫院,醫生們肯定能治好你的症狀!”

魏女士沒想到眼鏡陳會是這樣反應,含着淚搖搖頭,“謝謝你這麽安慰我……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太遲了,我注定會死在這裏,這是鎮魔池給我的詛咒,我逃脫不了。”

“詛咒是死的人是活的,別随随便便認命!現在連和尚都不信神鬼亂力了,你虔誠個什麽勁兒啊!”

魏女士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卻依然搖頭。

“謝謝你,但是這一場死亡,是我改變不了的宿命。”

+++

在發現後面的兩人沒有跟着出來後,阿九當機立斷折回窄道。

只是這一折一回的功夫,窄道中的內容便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道兩旁的石雕全部變了樣子,不再是面目可憎的厲鬼妖魔,而是一尊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坐卧百态,佛氣盎然。

而且窄道中的霧氣也不見了。

按照他們的推測,當霧氣濃厚到一定程度,窄道裏就會釋放暴雨梨花針的機關。而在機關釋放之後,窄道裏才會出現這樣短暫的清明。

現在霧消失了,就是說這裏剛剛才爆發過機關,那兩個人,無論是黎秋還是章大膽,誰都沒有躲過機關的身法。尤其是黎秋,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那麽這裏的機關唯獨會對黎秋致命。

一想到這裏,阿九的左心房一陣陌生又劇烈的跳動。

阿九快速在窄道中跑了兩個來回,從一頭到另一頭,始終沒有見到那兩人。入口沒有,出口也沒有,兩個大活人仿佛就這樣憑空消失,伴随着那些妖魔鬼怪的雕像一起自窄道中蒸發不見了。

阿九強迫自己壓下躁亂又焦急的心神,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安靜的窄道沒有一丁點聲響,寂靜的宛如彼岸冥界,一尊尊神聖的佛像靜立在道的兩旁,眉目低垂,仿佛一幅凝固的時空畫卷。

古人所講的“擡頭三尺有神明”,大約就是這樣的景象吧。

阿九定定的望着滿目的神佛,眼眸中情緒變幻,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曲起一條腿,單膝落地,就這樣跪了下來。

半跪在地,神情卻冰冷又倨傲,他用視線把沉默的佛像一一刮過。

“我是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的人,我不信神也不信佛,沒有信仰,更沒有約束。這一跪,是我冒犯此地對你們的尊重,但如果,你們執意與我為敵——”

阿九緩緩起身,眼瞳中黑氣翻湧,一股難以描述的煞氣随之滌蕩周身。

“——就要承受的了地獄的結果。”

說罷,阿九甩身離去,只是他這一次踏出窄道後,熟悉的霧氣很快從角落中稀稀拉拉的鑽出,重新充斥整個窄道。阿九寸步不離的立在洞外,當霧氣濃到伸手不見五指,窄道裏再一次發出轟鳴的機關聲。

這一回再進去,窄道終于恢複到原先的樣子,兩邊佛像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厲鬼惡魔的森羅獄景。

阿九沒跑幾步,前方就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章大膽背着黎秋從濃霧中匆匆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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