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所向披靡

天亮了,龍門石窟景區蒙上一層金色的朝陽。

一個身穿薄風衣的男人推開賓館大門,徑直來到前臺,向工作人員出示一張身份證。

“我叫黎秋,前天在你們這裏登記入住,昨天在景區玩的時候不小心丢了房卡,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現在能幫我打開一下房間嗎?”

前臺小姐仔細核對了這人的長相和身份證,确定是客人“黎秋”無誤,熱情的給他打開黎秋和阿九的房間。

一進門,這個人先謹慎的環視一圈,在确定沒有任何偷拍設備後,開始在屋子裏細細的尋找。沒兩分鐘,他就從床頭櫃的夾縫裏發現了一只手機,屬于黎秋的手機。

男人熟練的輸入一串密碼,手機鎖應聲解開,屏幕上出現一幅平面地圖。地圖上有個紅色的小點正不斷閃爍,記錄着目标所在位置的準确經緯度。

男人把手機收入口袋,清除掉自己進入過的痕跡,然後無聲無息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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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葬墓中,一行人的冒險還在繼續。

阿九背着黎秋打頭,章大膽拖着魏老師在後,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上的錯覺,章大膽感到接下來的一路安全指數直線飙升。

阿九并不是個門外漢,章大膽敏銳的覺察到,這個人對墓鬥和野外環境有着獨特而高效的應對與見解。每當他們進入一個新環境,阿九會先仔細的觀察四周,用經驗與感知精準的判斷出危機所在,未雨綢缪避開一切可能的機關。

離開閣樓後,他們先後經歷了一片古怪的流沙地,一條幹涸的地下河床,和一段隐隐傳出野獸低吼的黑暗墓道。有阿九做指引,一切陷阱都被他們巧妙的避過,數個鐘頭走下來有驚無險,所有人毫發無傷。

章大膽越來越慶幸自己抱到了一條大腿,要知道這座佛葬墓的危險遠超預估,如果沒有這位神秘的阿九伸出援手,他還不知道得再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活着離開。

“嘿,大兄弟,我冒昧的問一句哈,你那會兒出去拿解毒劑,把姓陳的給殺了嗎?”

“沒有,他逃跑了。”頓了頓,阿九又補充:“他對這墓中的機關很熟悉,逃走後我就沒再追。”

“是嘛,那現在的情形,等于說我們在明他在暗咯,這可大大的不妙。”章大膽捏着下巴的肥肉,自言自語:“現在他身份敗露,更不會放過我們,你說萬一他跑到咱們前頭,把什麽妖魔鬼怪肉餡粽子統統給放出來,那咱們豈不是要壞菜?”

“他要放,我們也攔不住。”

“不是,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得反擊,得向命運主動抗争!”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除非他能把整座墓封死,否則沒必要緊追着他跑。”

“話是這樣沒錯……”

阿九走着走着,驀地停下腳步,正在說話的章大膽沒注意,一下撞到他硬邦邦的後背,原本就不怎麽挺巧的鼻子徹底撞塌了。

“咋的咋的了這是?要停也不提前說一聲!”

“你有沒有聽說過,許多高僧修道成佛後,圓寂的屍身放上幾千年都不腐化。”

“聽說過聽說過,前些天的新聞上還有報道,說五臺山有個老僧死後金身不壞,被當地人當成半仙給供了起來,說白了就是東方木乃伊呗。”

阿九指向前方,“那你看看,是不是就這種。”

章大膽探頭一瞅,吓得破口大罵——原來面前的道路,要穿越一個幾十平米的封閉密室,密室的地上空無一物,可是天花板上,卻倒挂着無數條黑色的“臘腸”,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極了義莊中随風飄蕩的黑色帷幕。

但那些并不是“臘腸”,而是胳膊——幹屍的胳膊,章大膽順着胳膊群往上看,不出意外看到了許多倒挂着的幹癟的腦袋和身軀,埋沒在天花板的黑暗中,陰詭可怕。如果眼前的每一對胳膊都對應着一具幹屍,那麽這小小的密室上頭,到底暗藏了多少沉睡的“東方木乃伊”啊。

“大兄弟哎,你沒帶錯路吧?咱們就一定得走這兒?”

“這是必經之路。”阿九斬釘截鐵。

章大膽哭喪個臉,道:“這一屋子的佛粽子,我們幾個大活人進去,那不就給人家開葷送食兒的嗎?萬一走到頭兒發現沒出路,我們不就徹底白瞎在裏面啦。”

阿九仿佛想說什麽,一雙眼在章大膽的身上來回打量。章大膽縮縮脖子,敏捷的往後一竄:“你看我幹啥,我給你講,我老章活了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就是不做誘餌!這是原則問題,絕對絕對不行,就算你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在這鬼地方身先士卒!”

“我去。”

“啊?你去?嗨,早說啊,來來,想叫我幫你看顧你弟弟不是?”

“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阿九潇灑的一甩臂,長刃匕首自掌下寸寸延伸。“不需要弄什麽誘餌,直接全殺。”

“全……殺……?”章大膽試着重複阿九的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以為這是什麽,滿屋子蠢蠢欲動的幹屍粽啊!待會兒一只一只坐起來完全就能玩一把要死不活的僵屍屠城,可落到阿九口中,居然只是清風雲淡、閑庭漫步的一句“全殺”?

阿九并沒有放下背上的黎秋,只是将行李丢給章大膽,再一次抖出長長的雙刃匕首,章大膽背着魏老師緊緊跟在後面。

只是滿室數不清的佛粽子,想要全殺,你最起碼得有個策略或者方案不是?

章大膽正想開口,忽然眼前白光一閃——阿九的雙刃匕首擎至空中,兩節幹屍手臂應聲落地。

“我靠這這這就開打了?!你好歹給個預告啊你!”

阿九絲毫沒有應聲,單臂一折回手又是一揮,三根幹枯的手臂連着一個腦袋瓜咣當落地。一擊接着一擊,一斬接着一砍,阿九的動作迅捷又洗練,潇灑又流暢,削骨去顱間沒有半秒停頓,一氣呵成酣暢淋漓。懸挂在頭頂的手臂和腦袋如大雨一樣嘩嘩墜落,在地板上碰撞出沉悶的聲響。

滿目缭亂中,只有阿九踏着殘缺的屍塊步步前行,披荊斬棘,當者披靡。

在第一具幹屍被斬殺後,其他幹屍即刻受到影響,紛紛張牙舞爪的彙聚過來。然而不等它們觸到阿九,就被閃電似的匕光攔腰截斷,在光影間碎成殘缺不全的屍塊,跌落一地。

章大膽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幕,鬼粽咆哮,斷肢橫飛,阿九行走在滿室的亂舞群魔中,如深淵中湧動的最深沉黑暗,神鬼莫近。

無可比拟的非人的強大,行走屍叢的鎮定與從容,這個名叫阿九的神秘男子再一次刷新了章大膽幾十年的閱歷與認知。是誰,這個家夥到底是誰?

難不成,尚家委派他潛入這只普通的倒鬥隊伍,其實不是為了叫他探查“組織”的線索,而是要他觀察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嗎?

一路前行,昏迷中的黎秋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朦朦胧胧看清眼前的一切,心頭湧上細碎的擔憂。

從入口走到出口,跨越并斬殺不計其數咆哮而來的佛粽子,阿九只用了短短的三分鐘。收好匕首,阿九這才發現背上的人醒了,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再次綻出生動的欣喜。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要出去了。”

黎秋定定的望着他,什麽話也沒說,末了只是擡起蒼白虛弱的手指,落在阿九的耳畔,替他蓋上隐隐露出的黑曜石耳釘。這一路上發生的意外太多,僅是阿九淩亂的碎發根本遮不住那枚惹人注目的耳釘。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必将給阿九帶來無限的麻煩。

阿九捉住耳畔邊冰涼的手掌,無奈的笑笑:“自己都這個樣子了,還顧着操心我嗎?”說罷,望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提心吊膽過屍群的章大膽,“那個姓章的是尚家的人,古董三世家中的尚家,到現在全都露面了。不過他們幾個大派之間內鬥,死死活活我們管不着,只要我們好好活着出去就行。”

誰知一聽到“尚”字,黎秋的眼珠猛地一顫,原本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蛋瞬間慘白慘白。

阿九皺起眉,安撫的順了順他瘦削的脊背,道:“別害怕,如果你不喜歡,我保證不叫這個人活着離開這裏。”

然而黎秋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大約身體太虛弱的緣故,他沒有力氣開口說話,只是重複着先前的動作,一遍遍徒勞的蓋住阿九那雙獨一無二的耳釘。

這個時候,苦哈哈的章大膽終于走了過來。不過他好像壓根沒看到黎秋的動作,自顧自穿過兩人身邊:“小兄弟醒了啊?好事好事,再來就要到最後的主墓室了吧,來來咱們一鼓作氣,一口氣沖到底哈!”

阿九擡起眼,卻沒能捕捉到章大膽飄忽的視線,不對視,自然也就無法看穿彼此暗湧的心思。

其實章大膽這一招走的故意,看似輕松随意的混話,實際上早已緊張的滿身虛汗。他不知道阿九與黎秋交流了什麽,但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他一個眼神也不能亂放,一句胡話也不能亂說。

一路走來,他不斷猜測、試探阿九的身份,如今阿九也知曉了他的來路,雙方底牌盡露,互生警戒與敵意。雖然他們暫時還擠在同一條船上,但無論他還是阿九,此時此刻都斂藏着一份不得不為的敵意。

只差某一個導火索,他們将再次翻臉,而這一回必定決出生死。

哎……等一等,章大膽忽然發迷,靈光一閃仔細琢磨起來。他跟阿九之前的沖突,是因為身份敗露而惱羞成怒,于是拿槍硬扛人家——是他章大膽先動的手!而在這之前,阿九雖然一語道破他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向他主動顯露過任何敵意。

章大膽擦擦額頭的虛汗,唔,自己氣急敗壞先動手,制人不成反被制,但是說到底,他跟阿九之間并不存在什麽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或許,眼前這風雨飄搖的人際關系還可以再搶救搶救?

想到這,章大膽一下子歡快的轉過身,沖後面的人讨好笑:“大兄弟,這回多謝你啦,要不是你這唰唰唰幾下,我老章還真得困在這臘腸堆裏出不來呢。小兄弟還好吧,要不要再歇歇?”

黎秋扒着阿九的脖子努力直起身,搖了搖頭。

“得,那咱們就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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