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而正是因為他們不知疲倦不知規避的一味攻擊,即使破天滄瀾劍能将煞氣克制,鴻瀾仙果的仙氣讓屍骸本能畏懼,卻仍舊讓兩人漸漸陷入疲倦。

指尖掐出指決,靈力的白光交織成碩大的藤蔓狠狠抽向踉跄着向他們沖來的屍骨骷髅,白曉突然開始遺憾自己不是本體不是動物。哪怕是最弱小的動物,當修成人修之後,也會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并将天賦無限擴大成為殺招。而他作為靈植,唯一能操控的只有世間果木花草。

可這地方除去屍骸,全是別人捏造的幻象,更何況連幻象中這地方都不存在植物。白曉的每一次攻擊,都完全無法依賴外物完成,全靠自己的本能和靈力。

他修成人形的時間太短了,哪怕靈識已經孕育了萬年有餘,卻從沒有機會靜下心來去摸索屬于自己的殺招。更何況鴻瀾仙果自古以來沒有修煉成人的記錄,更不用談什麽傳承。

屍骨一具具碎裂,靈寂期的修為讓兩人逐漸失去了戰鬥力,白曉抽空看了一眼凝眉作戰的白少川,終于決定放手一搏。

一個人完全失去戰鬥力好過兩個人都徒勞等死,更何況他們後方還有一個暫時被捆縛,卻沒有被徹底制服的赭弦,以及一直沒有露面的幕後黑手。一旦兩人都失去戰鬥力,面對他們的只有可能是死亡。

白曉收回本命法器,雙手略一擡起迅速交纏,以臂帶手劃了個空陣。霎時間身影分裂,化作百道分影。幻影懸于半空,輕飄飄擡手,狀似輕柔一按。餘下的百具屍骸驟然破碎。

在白少川震驚地目光中,分影逐一回歸本體。白曉腳下一個踉跄,俯首一口鮮血噴出。

“曉曉!”白少川從頭到尾鎮定的表情一瞬間碎裂,收劍伸手想要扶住白曉。

就在這一刻,一道強大而洶湧地威壓驟然襲來,眨眼之間狠狠打在白曉身上。虛弱之中的白曉猝不及防,直接被擊飛到空中,朝着赭弦的方向而去,瞬時化為原形。

化作本體後,屬于本能的仙氣盡數收回,赭弦失去桎梏,第一時間飛身而起想要奪過半空中那顆純白的果子。身影飛動間,還能清晰看到那張可怖的臉上猙獰而充滿貪欲的神情。

見狀白少川眼睛頓時紅了,所有靈力彙聚一處,拼命朝着白曉的方向趕。

可方向的差異讓白少川終究落後一籌,赭弦揚手看到快要碰觸到的鴻瀾仙果,臉上的猙獰逐漸轉為興奮和笑意。

突然一道劍意拔空而起,白少川眉心暗光一閃,一道虛影抹過半空,在赭弦手碰到鴻瀾仙果之前将其奪下,随後迅速回到白少川身邊。

因着沖力和慣性,白少川腿上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卻是長長舒了口氣。

倉倉拽了拽頭發,本來還想嘲諷幾句白曉,可看着主人的狀态又忍不住擔憂起來:“主人……”

“曉曉怎麽樣?”白少川接過白曉,仔細看了一遍确認沒有什麽傷痕,內裏靈氣也還充足才稍稍放了心。

倉倉撇撇嘴,到底還是沒有傲嬌,老老實實答道:“靈物本身力竭之時化作原型,只要靈識與本源靈氣不息,就可以慢慢恢複。”

白少川颔首,手心一收已不見鴻瀾仙果的影子。随即他擡眼,定定看着怔怔望着倉倉的赭弦。

破天滄瀾劍為兇劍,作為兇劍劍靈,倉倉哪怕看上去再無害,也難掩周身強大而懾人的煞氣。而這份浴血而來的煞氣,對于邪魔之物則是最大的克星。

赭弦或許身為淨靈體又沒有修習鬼魔之道,不至于直接被壓制得毫無動彈之力,可他常年生活于此,體內靈力早被此處的氣息同化,這時候也是被壓制得胸悶氣短,恐懼至極。

“一個靈寂初期的淨靈體,也敢妄想傷我主人?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倉倉怒氣沖天,連同白曉受傷的怨氣一起撒出來:“左右你已被同化,不如今日徹底送你上鬼靈之途,免得你日日受相克氣息折磨,修行一段時間就要散盡修為重來!”

雖然任何時候倉倉都看不慣白曉,但是不可否認白曉在自家主人心中的地位是十分之重的。甚至于在最近這段時間,白曉的身份毋庸置疑是超過自己的。更何況……主人輪回的那數萬年,她一個人被束縛在洞府中,寂寞而空曠,實在太過漫長。讓她唯一能夠暫時得到慰藉的,就只有在小樓外不遠處重新生長的鴻瀾仙果。

無論是怨恨也好,遷怒也罷。那些年漫長寂寞的時光,她的确大多時候是靠着白曉才支撐下來。若是沒有白曉,也許倉倉保留不下來屬于自己的神智,而是回歸原始,化作一個只有本能的劍靈。

這是冥冥之中白曉給她的恩惠,也是她雖然讨厭白曉,卻仍舊不會反對主人留白曉在身邊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這是白曉在她心中也有幾分地位的象征。

不管是為了哪一點,她倉倉劃入領域的人,豈是區區一個凡塵低階修士能挑釁的!

确認了白曉的安全,白少川垂着頭在原地跪坐了一會,好似在等着心情平穩下來。

片刻後,白少川慢慢站起身,擡頭看向赭弦。

那雙眼中無波無瀾,看起來十分平靜。赭弦與他對視了一瞬,心中的恐懼和緊張松緩了幾分。

只是當白少川一步步靠近他時,那種松緩剎那間消失不見。赭弦擡頭看着白少川靠近,一邊強忍着心中的恐懼,一邊又忍不住覺得白少川神情平和,看上去并不像是要做什麽的樣子。

就在這樣的矛盾之下,白少川終于走到他面前。

倉倉似乎得了白少川的命令,只是面色陰沉的漂浮在白少川周身,卻一直沒有動手的跡象。

白少川半彎下身子與他對視,卻遲遲沒有開口的意思。

赭弦忍耐不住,率先開口:“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白少川側了側頭,微微一笑:“一開始。”

他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赭弦,十分耐心地解釋着:“你的演技太拙劣。開始因為你身上的靈力呈現枯竭之狀,我的确被你迷惑了一瞬。不過或許連你自己都沒發現,你的靈力被排斥在你周身,所謂的枯竭并非是耗盡靈力,而是因為某種原因被排異,暫時被擠出體外。所以你的借口,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假的。”

“起初我沒想通是為什麽。”白少川回眸看了一眼倉倉,略帶贊許:“不過倉倉一番話倒是點醒了我。淨靈體修行靠的是至純至淨的靈力,可惜這地方早已被鬼氣和魔氣同化,哪怕有那麽些許靈力的存在,卻不是你能提煉出來的。長此以往,晉升所需要的靈力和被同時收納與體內的鬼魔之氣排異,每過一段時間,靈力就會被鬼魔之氣排擠出體外。若我沒猜錯,這段時間內,你是毫無靈力,也毫無自保能力的。除非有人能在這時候幫你将體內的鬼魔之氣吸盡,否則只能一直這樣下去,直到鬼魔之氣将你的身體徹底破壞,方能罷休。”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赭弦道:“鬼域之眼中的鬼靈對毫無靈力的修士沒有任何攻擊意向,一開始我就猜測是被人下了命令。如今看來,這命令的源頭,就是因為你。”

赭弦滿臉震驚地看着他,許久才回過神來,挂上一副泫然欲泣地表情,神色凄怆:“我也是被逼的!我當年随同師門一起前往斷仙山斬魔,卻因着受傷被同門陷害推入斷仙山封印之中,再沒機會出來!幾百年了……整整幾百年,我在這裏面過的是什麽日子!為了活下去,給一群邪魔歪道伏低做小。因為是淨靈體,這幾百年來沒有一天我能安穩入睡。”

清瘦的手指挽起垂下來的發髻,赭弦半擡起頭看着白少川,雲淡風輕又帶着滿滿的苦澀:“若是能做好人,誰想做個壞人呢?我居于人下,為求生存,不得不如此!你曾說我們是同道中人,若有機會定然會帶我一起離開。這句承諾,我等了幾百年,這幾百年來我日日夜夜盼着有個人能來和我說,哪怕只有一線希望,只要他肯帶我離開。可是……沒有……一直都沒有……”

赭弦的目光逐漸放空,那股獨屬于淨靈體的清香卻越發濃郁:“我已經對離開不抱希望了,所以我還是将你們帶到這裏來。可我沒想過害你們!這裏是那個人從不會踏足的地方,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出手!”

白少川目光漸漸迷離起來,看着赭弦的眼神分外柔和。

赭弦擡眼與他對視,微微一笑:“我不是故意的……你願意原諒我對不對?”說着,他緩緩擡起手,慢慢朝着白少川伸過去。

下一秒,破天滄瀾劍在掌心一璇,生生将赭弦伸出的手掌砍掉。鮮血淋漓間,赭弦一聲慘叫癱軟在地。

白少川揚了揚唇角,諷刺意味十足:“事到如今還企圖迷惑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從你敢對曉曉伸手那一刻,就已經是死罪了。”

就算他說的一切是真的,可幾百年來在這裏,即便不被同化,也早就被影響。淨靈體生活不易,他們的心思本就莫測,何況是在這種地方。

這個人,早就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無害和孱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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