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White

趙千霓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就這麽兜頭澆了下來。

大概是覺得光發語音還不夠,緊接着她又一個電話飙過來,恨鐵不成鋼地給時顏上了堂以“社會險惡”為中心思想的教育課,并表示要買幾本防騙指南送給她。

似乎已經,板上釘釘地把晏禮打成了一個渣男大騙子。

挂了電話,時顏對着電腦,幽幽嘆了口氣。

不可否認的是,趙千霓的話帶了極其強烈的主觀色彩。但拿掉這些詞語之後,時顏覺得,趙千霓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徐潮之說的那些話,她确實沒辦法印證真假。

但要說他們兩個是騙子,似乎也挺離譜的,又不圖什麽。

時顏咬了下唇,思索着。

其實她并不是對人毫無防備心,有段時間甚至因為法制節目看多了,還産生了點兒被害妄想症。

對于街邊問路的人,她都是站在一邊指明方向,指完之後,還要警惕地扭頭看看對方是不是偷偷跟上來了。

更不要說,把不太熟的人帶回家。

根本不是她會做的事。

但那天徐潮之一提,很自然的,她腦袋裏就冒出了這個想法。

這套房子是傅月宜買給她的,三室兩廳兩衛,面積不算很大,但勝在戶型通透,住兩個人也不顯得狹窄。

時顏也沒覺得晏禮會長住,就想着如果他需要的話,借他避避難也沒什麽。

趙千霓的話提醒了她,這件事本身存在一定的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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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之所以察覺不到,大概是因為,那個人是晏禮。

雖然初見時有種白月光碎裂的感覺,現在又的确貼着“無業游民”的标簽,還給人一種十分随意的印象。

但時顏始終不覺得他是個壞人。

可能是因為,無論外表給人怎樣玩世不恭、風流缱|绻的印象,他的眼神始終幹淨清醒,偶爾還能瞥見些許鋒芒。

——也的的确确,不像個壞人。

手機連續震了幾下,拉時顏回了神。

她點開來看,趙千霓連續轉發了好幾條新聞報道。從标題就可以看出來,講的都是名校生如何自甘堕落,殺人放火,騙財騙|色的經典案例。

時顏:“……”

她差不多明白趙千霓的意思了。

緊跟着趙千霓的消息就過來了:「寶貝,曾經優秀不代表現在優秀,你好好看看這些案例,代入一下受害者的角色。」

趙千霓:「對了你下回可別再打這麽薄的碼了啊,剛那一通描述,我都能猜到他是誰了」

時顏心髒淺淺一提,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到她的下一條消息:「你高中男神,李延對吧?」

趙千霓:「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是你曾經的白月光嘛,加點濾鏡也很正常,不過你那時候就跟他不熟,現在都過了小十年的,你還知道對方是人是狗啊?」

時顏:“……”

她愣了一會兒,下意識打上“李延是誰”,回過神來之後馬上删除,轉而打了一行字。

10:「也不是他說要住我這的,我也就是一個想法,還沒提出來。」

趙千霓:「謝天謝地他還有點殘存未泯的良心,要是主動提我今晚懸賞十萬取他狗命」

時顏:“……”

趙千霓又道:「哎,你知道剛才你給我講事情經過的時候,我在你身上看見了什麽嗎?」

時顏遲疑一秒:「什麽?」

趙千霓:「光」

趙千霓:「聖母瑪麗亞之光」

時顏:”……“

她看着趙千霓發來的這七個字,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過分好心。

但是,

也不盡然吧。

聖母要普度衆生。

她只想拉住這一個人。

時顏暫時打消了主動邀請晏禮的想法。

她把趙千霓發來的鏈接看了遍,又按對方的要求寫了一小段讀後感,表示自己一定提高警惕,防火防盜防詐騙。

趙千霓這才滿意地放過她,又約她周末出來喝酒。

忙忙碌碌到快下班的點鐘,手頭上的翻譯稿終于告一段落。時顏累得整個人往後仰,腦袋也昏昏沉沉的,還隐隐有點發燙。

她以為是辦公室太悶了的緣故,勉強起身開窗,又拖着腳步躺回椅子上。

一下午對着電腦,肩頸都是酸的。

時顏閉眼按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麽似的伸手摸過手機,點進跟趙千霓的聊天頁面。

手指長按其中的某條新聞,轉發。

之後又連續轉發了好幾條。

晏禮回得很快:「?」

時顏想了會兒,删删改改打字:「就是一點,反面教材」

晏禮回了一串省略號,又發來四個字:「我看起來」

像是話沒說完,時顏眨了下眼,就看到他的下一條消息。

Li:「這麽把持不住?」

時顏:“……”

她從椅子上坐起來,挪到辦公桌旁,兩只手擱在上邊,輕輕吸了口氣,像極了學生時代認真答題的架勢。

這才斟酌着回複:「沒有,只是剛好看到了,你別多想」

那端,晏禮看到這條消息,眉梢一擡,輕笑了聲。

騙人騙上瘾也就算了,撒謊還不像個樣。

Li:「是嗎,也挺巧,剛好看到這麽多條」

看見消息的第一秒,時顏張了張嘴,然後把頭輕輕磕在桌上,嗚咽了聲。

這被拆穿得也太快了。

撒謊不打草稿果然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她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思緒,重振旗鼓,又擡起頭來,決定轉移話題。

10:「啊,那個,我突然想起來,你的西裝還在我這裏」

10:「我洗幹淨了,什麽時候還給你呢?」

這麽生硬的轉折,晏禮唇角勾了下,倒是沒有緊追不放。

他瞥了眼拿着話筒在鬼哭狼嚎的徐潮之,擡指打了幾個字:「現在?」

看着他發過來的定位,時顏回複了個“好”字。

晏禮的西裝是手工定制款,還是挺麻煩的一個材質,一般的洗衣店處理不了。時顏是在申城一家針對高消費群體的私人衣物養護室洗的,價格也不便宜。

店員給她的時候,西裝用衣架挂着,外邊罩了層透明防塵罩,然後是綢質保護套。

看起來挺妥帖,時顏也就沒拆開,一路拎着,打車到了盛景會所門口。

這間私人會所臨江而立,半面可以觀賞外灘江景,半面又是林立的摩天高樓,到了夜晚,燈光迷離,奢靡绮麗不似人間。

近幾年來風頭正盛,已然成為申城富二代們新的銷金窟。

時顏下車時吹了陣江風,頓時混沌的意識稍微舒服了些。

她走進大廳,按照服務生的指引上了三樓。

下電梯後,拐入一條長長的走廊。

不知道是這走廊太不通風,還是忙了一天身心俱疲,時顏覺得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背部酸痛,腳步也有點兒虛浮打飄。

她摸了下額頭,感到一陣燙人溫度,決定一會兒送完衣服,直接從這裏去醫院。

快走到晏禮的包廂時,旁邊門卻突然開了。

一個身形壯碩,目測二百多斤的大花臂邊打電話邊走出來,對着那頭不斷點頭哈腰,“真是對不住,裴小姐您看我真是,這事兒都沒給您辦好……”

大花臂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一手舉着電話愣在原地,表情挺驚訝地對她道,“這麽快?”

時顏也怔了怔,“什麽?”

電話那邊大概是又說了句話。

大花臂沒顧上她這頭,趕忙求生欲很強地回複道,“我真沒讓不靠譜的人去,我自己倒在車前,也把您給的臺詞大聲說了,想着多少能拖上半小時,結果傅先生連面都沒露,後邊那輛車倒是下來兩個黑衣保镖,直接把我扛一邊放着了,就跟扔塊大石頭似的。”

這對話,有點像是碰瓷失敗。

而且大花臂聽着還有點弱小無助又可憐。

時顏覺得他剛才應該是叫錯了人,加上頭暈只想快快辦完正事走人,就沒有理會。

哪知走出幾步,身後突然響起了大花臂的渾厚嗓音,“哎你走哪兒去啊?”

想到他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模樣,時顏整個人忽然頭皮發炸。

她慢慢轉身的這幾秒鐘,大花臂已經邁開大步走了過來,先是把她從頭到腳看了遍,自言自語道,“這年頭送衣服的小妹妹都這麽有氣質了?”

然後才像是想起了正事兒,擺出一副兇臉催促道,“磨蹭什麽,趙總就在裏邊,快把衣服給他送進去!”

時顏理了幾秒思路,差不多明白了。

她剛想解釋他找錯了人,結果大花臂自顧自地啧了聲說着你這小妹妹怎麽這麽呆呢,然後伸手就來拉她。

昏沉間,時顏只來得及後退一步,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了某個人的懷裏。

她心裏暗暗叫了聲倒黴,又想往邊上走開。

誰知剛邁開一步,就被人按回了原位。

與此同時,鼻尖還襲來一股幹淨冷淡的烏木香氣。

她遲疑地擡起頭。

晏禮她在身後站着,眼皮輕垂。男人身量高挑,像是一堵牆壁,把她罩在懷裏。燈光從他頭頂打下來,照出他額前淩亂的黑色碎發,以及略有些散漫的眉眼。

這會兒,他一只手松松搭着她肩膀,另一只手微擡,準确格住了大花臂的手,表情不太友善。

大花臂愣在原地,兇神惡煞的臉上此刻寫滿茫然。

晏禮瞥他一眼,聲線有點冷,“這是我朋友,你找錯人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花臂雖然看着挺兇,但意外的很講道理,反應過來之後連連鞠躬,透露着一股憨态,起身之後,他又忍不住道,“那小妹妹你也說句話嘛,人家也不是故意誤會你的。”

聲音還挺委屈。

時顏:“……”

她是想解釋來着,但大花臂自說自話的速度太快,她意識又遲鈍了半拍。

就沒來得及。

說話間,走廊盡頭又來了個拎着衣服的小姑娘,大花臂眼睛一亮,嘀咕着“這回總沒錯了”,邁開大步就走了過去。

這片重新歸于安靜。

時顏這才發現自己還靠在晏禮的懷中,連忙拉開距離,雙手把西裝遞給他,臉頰也發着燙,“謝謝你的衣服。”

晏禮“嗯”了聲,伸手接過,“要不要進去唱個歌?”

“不了 “兩個字還沒說出口,時顏忽然感到有口氣提不上來,緊跟着眼前一黑,甚至意識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她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倒下去,就這麽順着西裝的方向撲進晏禮懷中,甚至雙手還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氣氛短暫地凝固住。

過了兩秒,時顏一根根收回手指,慢慢地從他懷裏擡起頭來。

晏禮垂下眼皮,似是有點意外地笑了聲,“這是,占我便宜啊?”

“……”

時顏完全說不出話來。

她空白的大腦裏,只有一個想法——

剛才怎麽沒,徹底昏過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10(偷偷計算):占這麽下便宜得多少錢啊

本章有個傅先生跟裴小姐的彩蛋,發生在他們相親的這天!

感謝灌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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