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Moonlight

直到坐在醫院,時顏還在為會所那一摔偷偷嘆息,甚至還有點兒坐立難安。

晏禮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在開玩笑。

但是也不一定。

畢竟,按照富婆甩黑卡的開價方式,他是真的挺貴的。

這麽蹭一下,要多少錢呢?

大概是燒糊塗了,時顏的思緒也開始神游,亂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沒的。

直到醫生問她情況才回過神來。

時顏緩了緩神,把症狀描述了一遍。

發熱科醫生是個挺和藹的阿姨,一邊聽,一邊對着電腦敲字,又笑着調侃,“你男朋友給你倒熱水去了,才一會兒不見就這麽想他呢?”

時顏臉上帶着薄紅,解釋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是嗎,那我看也快了吧,不然哪有這麽好陪着來醫院的。”醫生阿姨識人無數,顯然是很有經驗,她敲下一個回車鍵,笑眯眯道,“好了,去打吊針吧。”

聽到那三個字,時顏幾乎立刻就起了層雞皮疙瘩,也顧不上再說什麽了。

她從小就怕打針,遇到發燒都是盡量熬過去,或者吃退燒藥。

有一次燒到三十九度,時安平跟傅月宜只好半哄半騙地帶她去輸液。

時顏那會兒才四五歲,嬌滴滴軟乎乎的小姑娘一個,要護士姐姐哄好半天,又要時安平抱在懷裏緊緊遮住眼睛,才肯委屈巴巴地伸出一只手。

等紮完針,小臉上已經挂滿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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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宜就在一旁哈哈大笑,說她打個針就像是受刑一樣。

而現在,雖然還是害怕。

她卻也可以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鎮定地坐到護士面前,遞出單子和輸液袋。

護士面無表情,熟練地拿着針筒吸出藥水,紮進輸液袋裏晃了晃,廢棄針頭落在閃着銀光的鐵盤裏,跟安瓿瓶相碰。

丁零,當啷。

清脆的聲音,像是撞擊在人的神經上,牽起一陣麻。

時顏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一只手下意識揪緊了自己的包,視線也在輸液室內亂轉。

等注意力再被抓回來的時候,護士已經把輸液袋挂高,用碘酒給她擦起了手背。

肌膚一片冰涼,手被人緊緊握着動彈不得,像是待宰的羔羊。

時顏腦袋裏的神經繃到了極致,拼命告訴自己這其實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跟被螞蟻咬了差不多疼。

但這時候理智其實并不太管用。

反而越來越恐慌。

就在這時。

頭頂忽然響起男人散漫的聲線,“原來你在這兒呢。”

随後,一杯熱水被放到了桌上。

時顏從緊繃狀态裏緩了一秒,視線沿着熱氣往上蔓延。

就看到晏禮将手收回西褲袋裏,神态帶點兒漫不經心地站在旁邊,他目光往上一掀,又輕飄飄落了下來,似是随口一問,“這是要紮針了?”

紮、針。

這兩個字成功地刺激到了時顏的神經。

她原地打了個哆嗦,幾乎沒怎麽思考話就脫口而出:“你能不能——”

護士握緊她的手,用力地拍了兩下經脈。

“捂一下我的眼睛!”

音量很輕,語氣卻極其快速強烈。

肌膚上已經傳來針頭冰涼的觸感,時顏忍住逃跑的沖動緊緊閉住眼睛,在心裏發出一聲對命運的嗚咽——

下一秒。

溫熱的手覆了上來。

她愣了一下。

男人的手掌修長,氣息幹淨,就這樣覆在薄薄的眼皮上,緊貼的距離幾乎可以讓人感覺到堅硬的骨骼走向。

力度卻溫柔。

像是随手輕輕一搭,卻又替她遮住所有不安。

……

晏禮把輸液袋挂在天軌上,眼皮輕垂,目光落在了時顏身上。

她低着頭,沒看手機也沒有做別的事,像是在發呆,又像是逃避某種現實。亮晶晶的輸液管垂在一邊,跟幾絲烏黑的長發繞在一起。

晏禮輕笑了聲,坐在旁邊。

這會兒,時顏是真的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讓她鑽進去躲躲。

實在是,太尴尬了。

她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失去了理智,才會先抱住晏禮,後又要他捂眼睛。

雖然前者不是故意的,後者也是在腦袋不太清醒的狀态下做出的選擇。

但從客觀上來說。

她還是像一個趁機又占便宜又撒嬌的色|狼。

“謝謝你啊。”時顏忍住了罪惡感,手指不自覺收緊,又誠懇道,“今天麻煩你了。”

在會所她突然栽倒,雖然沒有完全暈過去,但那憔悴的模樣一看就是生了病。

晏禮二話沒說就開車把她送到了市立人民醫院。

“客氣,”晏禮靠着椅背,兩條長腿自然伸開,“我們是校友,幫你是應該的。”

“而且——”

他頓了下,垂眸輕笑,“跟你把我從沈思寧手裏救出來相比,這不算什麽。”

“也不算是我救的……”時顏更不好意思了。

事後想想,其實當時如果她沒有出場,晏禮應該也會直接拒絕對方的。

她只是改變了過程,沒有改變結果。

不過晏禮還能用這樣的态度跟她說話,應該就是沒有誤會什麽了。

想到這裏,時顏原本的心理負擔小了點,鼓起勇氣解釋了一下,“我有點怕打針,也很久沒打過了,捂着眼睛心裏會舒服一點,所以剛才——”

她沒有把話說完,卻相信晏禮一定聽得懂。

這樣,應該可以洗清占便宜的嫌疑了。

但他大概,會覺得她幼稚又膽小吧。

晏禮點了下頭,“理解,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

這句話,不太像他平日裏的風格。

時顏側頭看他,心裏暗暗猜測。

難道晏禮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弱點,所以這會兒深有同感嗎?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晏禮往某個方向示意,勾了下嘴角,“你和他,一會兒還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時顏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當即愣在原地。

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男孩被按在桌子上,正在死命掙紮,白白胖胖的小臉都哭花了。他一邊嗷嗷叫着一邊踢腿,哭喊道:“嗚嗚嗚嗚哇媽媽!!媽媽我不打針!!媽媽救我!嗷!!”

時顏:“……”

所以他是在說,她跟三四歲的小男孩一樣幼稚?

沒等她想完,護士就在旁邊溫柔鼓勵,“乖,一下就好了,不要怕——”

然而這話并不能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小男孩仍然在涕淚橫流地與命運抗争:“嗷嗚嗚嗚!!媽媽我也要捂眼睛!!!嗚嗚嗚我不打針……”

他媽媽在旁邊納悶道,“什麽捂眼睛?”

耐心問了很多遍,小男孩才止住哭聲,半晌,抽抽噎噎地擡起小短手,往這邊一指。

“剛才這個哥哥,給這個姐姐捂眼睛,我也要…… 嗝,捂捂眼睛是不是就不疼了?”

稚嫩的童音落下。

輸液室的老老少少都齊刷刷看了過來,目光像是探照燈。

還有人竊竊私語,發出善意的笑聲。

“……”

時顏默默把頭埋到一邊。

真的,太丢人了。

輸完液已經将近九點。

時顏站在醫院門口,遠遠看見車子從地下車庫過來,到了眼前。

是徐潮之那輛卡宴,橙紅色的外觀,有種騷氣的味道。

晏禮雖然生得俊美,笑起來時眼尾還帶幾朵桃花,但整個人的氣質還是偏冷,應該跟這種花花公子的風格不太搭。

但車子真正開到面前,時顏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車窗開着,男人一手松松搭着方向盤,眉輕輕一挑,示意她上來。

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自成一種幹淨又風流的氣場。

不像要送她回家,到像是帶她去約會。

時顏上車坐在副駕,認真扣好安全帶。白皙清瘦的手背貼着白色消炎貼,規規矩矩搭在膝蓋上。

夜晚的市中心車流繁華,江邊這一路又亮着景觀燈,看起來流光溢彩一片。

車裏卻漆黑安靜。

只有夜光儀表盤發出微弱的光亮。

折騰到這麽晚,時顏一路上眼皮子都在打架,但她覺得這會兒睡過去不太禮貌,于是強撐着和晏禮說了幾句話。

十多分鐘後,車子開到星河灣小區10號樓樓下。

時顏一只手搭上鎖扣,再次道謝。

“明天幾點去?”要下車時,她忽然聽見晏禮出聲。

時顏輕輕“啊”了一聲,下意識問,“你還要陪我嗎?”

話音落下,她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快了。

雖然根據語境,他應該是要陪她的意思。

但萬一,只是随便一問呢。

就顯得她非常迫不及待。

“不,我是說……”時顏想解釋一下自己并沒有暗示什麽,只是順口一問,就聽到晏禮低低“嗯”了聲。

“陪你啊。”他一只手搭着方向盤,側過身看着她,輕笑了一下。

時顏怔了兩秒。

她知道自己本來不應該麻煩他的,可話到嘴邊不知怎的轉了個彎,流露出了最真實的想法——

“噢,好呀。”

電梯緩慢上升。

時顏靠着廂壁,望着天花板輕輕吐出一口氣。

亂掉節奏的心跳似乎現在才恢複正常。

“陪你啊”這三個字,晏禮說得随意,視線掃過來時,神态也漫不經心的,并不夾帶絲毫主觀上的暧|昧暗示。

可就是,突然一下子。

擊中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作者有話要說:  顏顏你也太好拐了!!就不能跟隔壁明小姒那樣對男人多點警惕心!!(恨鐵不成鋼

lily:?

這章100只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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