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Pink

那一天, 無論後來多少次回想,時顏依舊覺得很幸運。

是缺一不可,環環相扣的幸運。

如果不是以前傅月宜帶她催眠, 留下了噩夢這個後遺症, 她不會想要去看心理醫生。如果不是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恰好是晏禮,或許這段記憶對她來說,依然是非常不愉快的經歷。

可現在不同了。

那個“噩夢”, 因為知道最後會有晏禮的出現。

就變成了讓人心安又踏實的美夢。

三月天氣轉暖。

申城春日的傍晚光影絢麗, 橙紅色的晚霞塗抹在天邊。巨大的停機坪上,白色的飛機起起落落。

時顏下了飛機, 徑直往出口走去。

她這次去平城參加一個大學室友的婚禮,本來是要帶晏禮去的,不過那幾天恰逢HS項目落地, 晏禮抽不開身。

只好自己過去。

參加完婚禮,今天又趕回來。

黑色的賓利等在機場外, 高嘉實替她打開車門,一路上講着今晚的安排。

“晏總在S.P.訂了餐, 時小姐您是直接回家休息換衣, 還是先去公司等晏總?”

時顏:“我先回家好了。”

S.P.是一家專門服務于申城上流社會的餐館, 坐落于CBD十字路街頭, 外牆覆着一整面的純黑玻璃, 普通人即便路過, 也難以窺見一分一毫,在鬧市中顯得遙遠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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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祎約他們在這裏吃飯。

晏禮跟晏祎這對姐弟, 感情并不深厚,但近日要合作一個項目,也略微走得近了一些。

為圖舒适, 時顏今天穿的是簡約款的黑色上衣和卡其色裙子,平底帆布鞋,走路或是坐飛機都不累人。

但顯然不好這樣随随意意地去。

時顏回家洗了個澡,吹幹頭發之後化了個小小的淡妝,看看時間還早,便裹着浴袍窩在沙發裏,懶懶地伸展了一下身子。

她在這時候收到趙千霓的消息。

趙千霓:「嗚嗚嗚媽媽真是百感交集,你們今年就打算結婚了那我豈不是明年就能當外婆?」

時顏頓了兩秒。

這關系好像有點兒不對。

10:「嗯,我感覺他想今年結欸」

趙千霓:「??什麽叫他想,這種事不是應該你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嗎?」

10:「我怎麽樣都好的呀」

趙千霓:“……”

這也太好說話了。

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那他求婚了嗎?」

10:「沒有」

10:「我感覺也不是太需要」

現實裏相處過才會知道,小說裏寫的那種女主角完全意外的、精心準備的求婚,不太可能存在。兩個人先前肯定有過這方面的交流。

晏禮雖然沒求過婚,不過也跟她聊過幾次相關話題。時顏一開始還覺得他是在開玩笑,次數多了,不知不覺就被帶了節奏,接受了今年要結婚的事實。

因為晏禮本人靠譜,她也沒覺得一個求婚的儀式感有多重要。

趙千霓:「我服,這方面估計你比大多數男人都心大」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個小女生的長相,怎麽就一點兒也不作呢?

趙千霓苦口婆心:「顏顏啊,女孩子呢,有時候還是要擺擺姿态的呀,不要讓他覺得已經把你吃的死死的了,這樣萬一外邊來個段數高的狐貍精怎麽辦?說着說着就往你懷裏撞,聲音嬌滴滴又會鬧會撒嬌…… 這誰頂得住?」

這個狐貍精的形象過于立體,以至于時顏警覺了一秒。

她倒不是懷疑晏禮,而是長久以來将趙千霓奉為人生導師的本能促使她打了一行字:「啊,會這樣嗎?」

趙千霓肯定:「當然了」

趙千霓:「所以你要傲嬌一點,不要表現得太喜歡他,有時候呢,又朝他撒撒嬌,所謂張弛有度——這個度,你能把握吧?」

時顏:「……」

趙千霓宛如當代PUA大師循循善誘,可惜時姓後進生聽了個一知半解,沒太能領會。

于是趙千霓替她做了決定:「這樣好了!你今天就先走個狐貍精路線,讓他體會一下你溫柔小意之外的狂野和性/感!」

時顏:“……”

時顏覺得這個路線看起來就很危險。

不過,也不知道是被趙千霓形容的新鮮感給蠱惑了,還是确實覺得有趣。

時顏居然就對着趙千霓發來的一百個小技巧學了一遍,感覺部分內容膽大露/骨,讓人頭皮發麻,光是看着臉就要紅了。

她飛快地扇風降溫,關掉手機之前掃了眼屏幕,才發現已經快五點了。

晏禮就要回來了。

時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浴袍,伸手把領子往下拽了點,過了會兒,又像是覺得不合适,趕緊把衣服籠好。

她臉色緋紅,為了避免自己再有羞恥的危險想法,想去衣帽間把浴袍換掉。

沒想到剛擡腳走出客廳,門鎖便發出滴的一聲輕響,晏禮邁步進來。

幾天沒見,時顏下意識欣喜,“你回來啦。”

晏禮張開手臂抱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你呢,休息夠了?”

“嗯。”時顏在他懷裏仰起臉來,“其實也沒有很累的。”

她剛洗過澡,身上帶着櫻花般的甜香味,柔軟又細膩。

緞子似的長發披散下來,落在雪白肩頭。

晏禮有一會兒沒動,時顏目光跟着他下落,忽然一凝。

她的浴袍領口不知道什麽時候松散下來,露出白/嫩的一段肌膚。晃眼看上去,浴袍褶皺的痕跡十分刻意,像是存心的。

……雖然也确實是存心的。

時顏快速抓住領口,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晏禮騰空抱起來往沙發旁走。

她心中一空,慌到結巴,“阿晏你放我下來,我不是,我沒有……”

回答她的是被抛進沙發中的失重感。

男人随之覆壓過來,眸光微深。時顏隐隐覺得情況不妙,一只手抵在他肩頭,還在徒勞掙紮,“剛才是被蟲子咬了,我抓了一下所以領口才會掉,不是故意……”

晏禮動作微頓,支起上身,意味深長地望着她,“我什麽時候說你故意?”

“……”時顏語塞,推推他,“那你讓讓。”

他笑,卻偏偏和她對着幹,“不讓。”

這次鬧得比往常還要過分。

時顏整個人陷進沙發裏,手被緊緊扣着,幾度被吻得嗆咳起來。幸而半路,她的手機催命般地響起來。

一開始,晏禮并不理會,但對方連續打了好幾個。他面色不愉,半坐起身,伸手撈過手機掃了一眼,接聽。

晏祎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出來,“時顏,你們過來了沒有啊?”

時顏像是聽到了點名的小學生,又像是被現場捉/奸,抿了抿唇,一骨碌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她頭發亂蓬蓬的,唇上還帶着水潤的色澤,看着反而讓人更想欺負。

晏禮不太客氣地在她頭發上又揉了一把。

“姐姐,我們馬上出發了。”時顏鎮定了下,對着手機道。

“哦,阿晏人呢?剛打他電話沒人接,今晚多個人一塊兒吃飯,你們不介意吧?”

時顏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晏禮湊近耳邊,低低說道,“你說介意,我們不去了。”

“……”這是還在記着被打斷的仇吧?

她當然不會原話轉達。

“好的姐姐,他說不介意。”

和晏禮在一起久了,時顏偶爾也學會了“陽奉陰違”。

只不過挂了電話,她很快就挨了收拾,最後還是搬出了時間求饒,晏禮這才放過她。

又收拾了一番,時顏紅透着個臉,跟着晏禮一道出門。

時顏完全沒有想到,晏祎帶來的朋友居然是江燃。

江燃。

目光觸及他的那一刻,某種名為偶像的光輝瞬間将人籠罩。時顏差點兒眩暈,眨了眨眼睛,激動地想要确認。

忽然間,手被人緊緊牽住。

晏禮垂眸看着她,目光不滿,聲線拖的長長的,“看什麽呢,這麽好看?”

“……”

時顏乖乖地收回目光。

因為有晏禮這尊大佛坐在身側,還時不時就要甩個臉色,時顏沒敢問江燃要簽名。不過晏祎倒是跟她聊起之前在平城碰見的事,時顏只好說如實說自己是江燃的粉絲。

她感覺到,自己多說一個字,身旁的人臉色就沉一分。

甚至能聽到輕輕的冷哼。

時顏:“……”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直覺,自己今晚怕是不能善終。

晚飯結束得很幹脆利落。

晏禮跟晏祎本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姐弟,也就是最近關系稍微緩和了一些,不過能聊的話題依然乏善可陳,晚餐也在講商業合作。

一坐進車裏,時顏就下意識離晏禮遠遠的。

她總覺得,很快,晏禮這一晚上的低氣壓就要報複在她身上了。

晏禮餘光瞥見她緊張兮兮的,坐得離自己一米遠,也沒表露什麽态度,卻在下車的時候,冷不丁把人從車裏抱出來,一路上了電梯。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時顏整個人被騰空按在門後,手指在空中徒勞地揮了揮,最後只好抓住晏禮的西裝外套避免自己掉下去。

晏禮不緊不慢,輕笑了聲,“解釋一下,浴袍的事?”

時顏撒起謊來的模樣簡直太好認,浴袍分明就是被她自己扯下來又胡亂收回去的,何況,她身上也沒有蟲子咬過的斑點。

“……”

這個還真的不好解釋。

時顏開始思索自己坦白交代心路歷程的可行性。

沒等她說話,晏禮手上的力道又收緊了一分,聲線慢悠悠的,帶着某種了然,“你膽子挺大啊。”

“我沒有……”時顏底氣不足地抗議,“我才沒有。”

“嗯?”他不以為然,“可我忽然想起來,在酒吧那次見面,你問過我多少錢一晚。”

從他那個上揚的“嗯?”字開始,時顏就隐隐覺得不太妙。直到聽見這句,她的臉轟然變紅,結巴道,“才不是!那個是喝多了,又、不算數的。而且你也回答了。”

言外之意。

既然他回答了,那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是麽?”晏禮偏了下頭,感嘆道,“我那會兒太窮,不得已做了游戲代練,聽你問我多少錢一晚,還挺詫異,世界上居然會有通宵打游戲的小姑娘……”

時顏越聽越目瞪口呆。

“不,那你還說你技術好呢。”差點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蒙混過去,時顏忍不住反駁。

“是啊,我打游戲的技術确實不錯。”晏禮很坦然。

時顏:“……”

“沒想到啊,”他大獲全勝,看着她,笑意從唇角蔓開,“還挺色。”

時顏:“……”

她今天終于體會了一把窦娥冤,關鍵是晏禮這樣的一通胡講,套進他們那天的對話居然毫無違和感。

“不是,你明明就……”

看她又氣又急的,晏禮終于勾了勾唇角。

他傾身向前,堵住她還要為自己辯駁的嘴唇。

這個吻不同以往的珍重和小心翼翼,而是濃烈又缱/绻,到最後,甚至漸漸帶了暴風雨般的摧毀之意。

察覺到他的手在往下。

時顏有點兒緊張,下意識抗拒道,“你不是……不會在婚前對我做什麽嗎?”

晏禮聞言微頓,稍微拉開距離,垂眸看她,“我什麽時候說過?”

聲線跟平時不太一樣,已然含沙帶啞。

“雖然沒說過……但之前睡在一塊兒,你都沒…… ”這個話題畢竟太羞恥,時顏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跟蚊子哼哼沒差別。

“嗯,我倒是想做什麽,但哪次你不是把被子裹得緊緊的,”晏禮說到這裏,輕頓了下,用一種了然的目光望向她,“莫非,你是在等我拆禮物?”

“…… 才不是!”她那是緊張。

“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是個小騙子,嘴巴裏就沒一句真話,”晏禮碰了碰她的額頭,又重新凝視她的眉眼,“不過是小騙子也挺好,財和色,總要選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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