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13

宋嶼送進了兒科的加護。宋一不敢再讓劉妍靠近孩子,便讓保姆現在就回來上班。保姆推辭說她現在家裏農活也忙,宋一對她說會給她漲工資,加多少都可以。保姆随後改口,欣然答應,說立馬就坐車到市區裏來。

宋一現在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醫院守着宋嶼。就連劉父劉母也不讓進病房。

劉父劉母在門口對他怒目而視,質問他有什麽權利不讓他們看孩子。

宋一無動于衷,你們該帶你們的孩子去看精神科。

劉父生氣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麽。

宋一說,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們自己心裏清楚。請回去吧,我的兒子我會照顧好。

劉父說,那也是我外孫子!

宋一笑了下,很快就不是了。

劉父劉母瞪圓眼睛,你什麽意思?

宋一說,字面意思。

劉父突然揪住宋一的領子,吹胡子瞪眼,你不說清楚今天就別想完事。

宋一揮開那只手,說道,回去問劉妍她做了什麽好事。

劉父氣得渾身發抖,被突然神色慌張的劉母強拉着走了。宋一看着兩個老人走遠,砰一聲關掉了門。

他轉身進門,撞進顧律銘擔憂的眼神裏。他走過去,疲憊地走到顧律銘身邊,頭磕在顧律銘肩上。

會沒事的,都會好起來的。顧律銘在宋一耳邊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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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點頭,攬住顧律銘的脖子,整個人幾乎脫力地靠在顧律銘身上。

宋嶼在加護待了半個月,轉進了普通病房。宋一稍稍松口氣,他讓保姆去做個全身體檢,沒什麽事的話可以開始給宋嶼哺乳。體檢的錢宋一說會給她報銷,她才願意去。

劉妍已經出院,回娘家住去了。

宋一抽時間去了趟劉家,他站在別墅門口按鈴。劉母的聲音從傳達器裏傳出,問是誰。宋一說是我。劉母立馬挂掉了傳達機,把門打開了。

宋一往裏走了幾步,看到劉母小跑着出來。跑到他身邊問他是不是過來接劉妍回家的。宋一說不是,但确實是找劉妍。劉母聽到宋一的否定回答,有些不滿,但宋一上次在醫院顯露出來的脾氣讓他不敢再如從前那樣小瞧這個女婿,只好把氣忍在心裏。

宋一和劉母進了主廳堂,劉妍不在,劉母說她在自己房間裏,她去叫她下來。宋一點了點頭,找到沙發坐下。

劉母上樓去叫劉妍,沒一會兒,劉妍就下來了。她這次把自己收拾得很得體,好像醫院裏那個撒潑發癫,甚至弑子的瘋婆子根本不是她。她在劉母的攙扶下想往宋一身邊坐,宋一立馬說,到對面去。宋一口氣很不溫柔,劉妍抖了下,撇開母親的手,走到宋一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劉母在他們之間來回看了兩眼,唉聲嘆氣。

宋一對劉母說想和劉妍單獨談談,劉母看了劉妍一眼,得到同意,就說去廚房切點水果過來。離開了。

宋一遞給劉妍一份文件,只說了兩個字:簽了。

劉妍翻開文件,看到離婚協議書。她立馬斬釘截鐵說,我不會離婚的。

你最好不要這麽快就下定論,往後翻翻看。宋一說

劉妍狐疑地将協議書翻到最後,一張沒有被裝訂到一起的紙夾在協議書末尾。那是張照片,一個年輕男人的照片。劉妍手抖得差點拿不穩這幾頁紙。。

劉妍把這份協議書看了很久,她的眼淚滴在紙上,手攥得很緊。她說,當初你也騙了我,是你先的。

宋一說,我道歉。而你,卻想掐死我兒子。

劉妍說,那也是我的兒子。

宋一說,你也配?

劉妍沉默下來。

宋一站起身,對劉妍說,簽好了就寄給我。

他離開時,劉母正端着一盤水果出來。見宋一要走,忙留他吃飯。宋一說不了,要回醫院照看孩子。

他走在回程的路上,陽光很大。滿以為掌握所有主動權,将最後通牒扔給劉妍後,會有勝利和解脫的喜悅。但他當下,卻只有失望、失落。他本想好好守護這段感情,但他對婚姻的忠誠于對方卻棄之如履。識人不清算不算也是一種自我認知的失敗?

又或者是劉妍太不幸運,偏偏選擇了他作為丈夫。

他嘲笑了自己一番,至少他還有兒子。

一個禮拜後,劉妍把離婚協議書寄回給他,上面沒有她的簽字。她在附上的便簽裏寫她可以和宋一離婚,但孩子的撫養權她絕對不會讓出來。

宋一把這張便簽紙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箱。他把現在住的這座房子的房産證,自願放棄産權聲明,那輛帕薩特的車鑰匙以及各種他從劉家得到的東西寄給劉妍。帶着所有行李搬去了另一個房子。

兩人再次見面是在南昌的中級人民法院庭審裏。

這場離婚官司宋一打了很久。劉妍控訴宋一在她懷孕期間虐待她,把她關在家裏不給吃不給喝,她是逃回娘家才躲過一劫的。并且她還指出宋一有暴力傾向,在他們結婚當日毆打她弟弟。而且相比宋一的個人條件,她更能給孩子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

宋一怒不可遏。劉妍那些莫須有的誣告擊毀他內心殘存着的最後那點溫情。既然劉妍已經為了要回孩子的撫養權無所不用其極,那麽他也沒必要再對她抱有同情和憐憫。

劉妍控訴他虐待她,他要求劉妍提供當時的驗傷報告,并且向法官提供了能夠澄清的證人,那段時間在他們家工作的保姆。

劉妍指出他毆打她的堂弟劉璋,宋一說他只是和其一起順路上廁所。

劉妍認為她能給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宋一給出自己的戶口所在地證明,出示自己的資産證明。并且反指劉妍患有嚴重的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她的所有控訴和證詞無法作為具有法律效益的呈堂證供。宋一要求對劉妍進行精神鑒定。劉妍甚至婚內出軌。

當他坦白這些事實時,劉家人簡直對他恨之入骨了。

庭審拖了數次,提供證詞和各種資料信息的手續繁瑣而乏味,而這種民事官司,夫妻之間相互的指責和控訴都很難獲取人證、物證,時間都耗費在唇槍舌戰裏。盡管律師提供了不少能夠迅速解決的辦法,但都過于惡毒,被宋一放棄。

最後,劉家選擇了庭外和解。代表劉妍來談判的是岳母,她哭哭啼啼地說劉妍願意放棄孩子的撫養權,求他高擡貴手,繞了他們一家人吧。

那份離婚協議書裏最終還是落上了宋一和劉妍兩個人的名字。宋一想要的都得了,劉妍才那個戰敗的人,該灰頭土臉地滾出戰場。但當宋一走出法院大門,看到停在門口的那輛熟悉的車後,一種頹敗感萦繞心頭,消散不去。

即使換上常服,那筆直的站姿也很難将其身份掩飾的勤務兵站在車旁,在他走近時,朝他敬了個禮,将後車門拉開。宋一看到他的大哥穩穩當當地坐在裏頭,穿着深綠色的軍裝。

律師過來和大哥打完招呼才離開,而随後從法院門前臺階走下來的劉妍一家人在看到這一幕後,用一種畏懼的眼神看向他。劉家人将他們當成洪水猛獸,避之不及,很快上了另外一輛車離開。

宋一矮身坐進車內,車門被關上。

大哥問,離了?

宋一沉默點頭。

大哥說,離了就離了,是她對不起你。

宋一不太喜歡大哥這樣理所當然的口吻,就別過臉去。

車子駛動起來。

大哥讓他靠着休息下,從這裏開車回瑞林還要五個多小時。宋一朝他哥那邊挪了點位置,靠在他哥的肩上,閉起眼睛。他聽到翻書的聲音,恐怕他哥為了打發時間在看什麽書。不外乎就是那種他只要看上兩三頁就能解決失眠的書。

等他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自己腦袋已經移到了大哥腿上,腦袋底下還墊了個靠枕。他睡得腰酸背痛,眼神迷茫地坐起身來,眼睛還很痛。大哥拿開靠枕,松了松腿,可能是被靠麻了。

前排的勤務兵遞了瓶水過來,宋一喝了水,清醒了些,問現在到哪了。司機說到贛州境內了,很快就能進瑞林。

宋一點點頭,意識萎靡地靠在窗邊看風景。他掏出手機,看到有幾條未讀短信,打開來看,是顧律銘發給他的,問他結果如何,什麽時候回來。宋一打起精神來給顧律銘回信,說了些好聽的話。

大哥問他給誰發信息,這麽認真。宋一說是個朋友,關系很好。大哥點了點頭沒繼續追問。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進了瑞林郊區。司機仿佛很熟悉瑞林的道路一般,很快就拐到了宋一租的房子樓下。

宋一領着人進門時,保姆正在給宋嶼喂奶。保姆坦胸露乳,見是主人家回來了便沒太在意,再擡頭看,後面又進來了幾個陌生男人,大驚失色,慌忙之下把宋嶼的口水兜掩在了自己的□□上。

宋嶼無事人,還在吧唧吧唧吸奶喝,喝得很是歡喜。

保姆見來人中有人穿軍裝,心裏落了點懼意。

宋嶼喝飽了奶,吧唧着嘴睡着。宋一看到大哥走過去把孩子抱在懷裏,欣喜地看着。司機和勤務兵已經被大哥派出去把車後備箱裏準備的嬰兒用品拿上來。

宋一說,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小孩,有這麽稀奇?

大哥說,我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看到你的孩子出生。

宋一失笑,哪有這麽誇張。

大哥笑了笑,說着,叫什麽名字?長的和你很像啊,那眉毛眼睛跟你剛出生時候一模一樣。

大哥比他大十歲,親眼見證過他流口水的嬰兒時期。他還記得小時候被大哥背在背上和大院裏其他小孩玩槍戰,槍是塑料的,有的人用的還是水槍。那時候大哥永遠都是贏的那一個,可威風可霸氣了,是大院裏的孩子王。相比起不茍言笑的父親,大哥給予他更多亦兄亦父的感情。

宋一說,叫宋嶼,島嶼的嶼。

大哥點了點頭,把宋嶼遞還給保姆抱。他轉過身,問宋一,你什麽時候帶孩子回家上戶,爸媽也很想見孩子。

宋一沉默片刻,說,過段時間吧。等他大一點再說。

司機和勤務兵這會抱着一大堆東西進門來,保姆引着他們把東西堆放在嬰兒房去。

宋一感覺身邊的沙發下陷,大哥坐到了他身邊,擡手揉他的頭發。宋一躲開。

這麽幾年,你總該玩夠了。

哥?!

你都是當爹的人了,不能總這麽任性。

我哪任性了,你們能不能別老是把我當小孩子看。

你想想你幹的哪件事是成熟人會做的?

我……

大哥摸了摸宋一的鬓角,一轉眼,你也這麽大了,讨了媳婦,有了娃。我還記着你那時小小的,才到我腰上,又驕傲又跋扈。在學校把同學的頭砸破了,不敢跟爸說,喊我去學校,騙老師說我是爸爸。

宋一說,誰讓你長得那麽老成,老師根本沒看出來。

大哥輕笑,凝視着宋一,回來吧,幺兒。哥還帶你去騎馬,趁我現在還跑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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