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少奶奶
“春霞!快把門口的兩盞燈籠給換了,我都說了要最好的,你怎麽還用絨布的燈籠,快給我換成絲綢的!”
“還有你,你個不怕死的,叫你把門上的喜字都給我貼整齊了,你這貼的什麽玩意兒!快給我重新弄好!”
“诶诶诶!小二子,快把少爺的喜服取回來,都什麽時候了還磨磨蹭蹭的!你們啊,非得少奶奶來了治治你們,否則你們一個個的都得飛到天上去!”
陳管家說着說着有些累了,歇了會兒,大喘了口氣,又接着指揮起宅子裏忙忙碌碌的下人們。
“快來個人給他搭把手,這挂個紅綢都弄不好!別叫少奶奶來了,看着心煩!”
見陳管家張口閉口就是“少奶奶”長“少奶奶”短的,下人們對這個“少奶奶”越發好奇了。
膽子大點兒的小夥子挂好了紅綢忍不住湊到陳管家旁邊,神神秘秘得問了句,“陳管家,您說這‘少奶奶’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咱們少爺不是一貫不近女色嗎,怎麽突然要成親了啊?”
陳懷昌擡手給了他的腦袋一記,斜眼看他,“你有幾個膽子竟然議論起少爺來!少爺的事輪得到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過問嗎?”
被打的人吃疼得“哎呦”了一聲,捂着腦袋卻不肯罷休,“陳管家,您就說說嘛!您見多識廣的肯定知道,您告訴告訴我們,我們好做好準備呀!也省得少奶奶來了惹她生氣不是!”
“是呀是呀!陳管家,您就給我們提個醒兒呗!”
周圍的下人們聽他這麽說,都紛紛附和起來,陳懷昌沒了法子,只好咳了兩聲,沖他們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要不怎麽說你們一個個的不上進呢,少爺平時就是對你們太寬容了!”
“我可告訴你們啊,咱少奶奶是正兒八經大家族的小姐,你們可別發昏,可得好好服侍少奶奶!”
“陳管家,你見過少奶奶沒?聽說少奶奶是遲家的小姐,就是那個常常戴着面紗的小姐?”
陳懷昌點了點頭,“見倒是見過一面,不過太久了也記不清。等少奶奶來了,你們可得收起這些個好奇的心眼兒,惹了少奶奶不高興,我可保不住你們!”
“行了行了,都幹活兒去!過兩天就是大喜的日子,要是明兒少爺回來瞧見還沒弄好,非得要你們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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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懷昌話音剛落便又指揮起來,衆人雖然沒探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不過也大該知道這遲家小姐不簡單,都長了個心眼兒。
顧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入眼皆是一片喜慶的紅色。
但顧府裏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喜色是給外人看的,給顧總督看的,至于少爺,未曾回來過。
顧家忙得不可開交,遲家也不相上下。
遲家原本住在岳城,從岳城到榕城坐火車都得半天,為了接親方便,遲家便舉家來了榕城,從這裏出嫁倒也氣派些。
顧、遲兩家的聯姻別說是在榕城了,就是在整個中華大地都是叫人驚嘆的事。自奪城之戰結束後,顧家勢力一直占據上風,掌管的地帶皆是最好的地方,再加上顧總督和顧家兩個公子軍功了得,個個人中龍鳳,顧家便居于五大家族之首,此次顧家和排行第三的遲家聯姻,誰都看得出來顧家的意思。
這顧家和排行第四的霍家本就交好,而老五陳家倒也翻不起什麽浪花,如今顧家和遲家又聯了姻結了親,遲家勢力穩固不說,顧家也能更好得遏制住排行第二的白家,可謂是一舉兩得。
只不過外界倒是沒人想到,遲家會将唯一的女兒嫁給顧家那個在戰争中瘸了腿的顧三少。
更何況這顧三少還……不舉。
遲家野心,可見一斑。
遲家上下忙忙碌碌的時候,顧家便把喜服給送了過來。
遲夫人笑盈盈得把陳管家迎了進來,陳管家順勢瞅了眼整個遲家,見他們格外重視得張羅着,陳懷昌便笑着同遲夫人寒暄,沒作久留便回去交差了。
陳懷昌一走,張黎臉上的笑便垂了下來,她看着手裏的大紅喜服,冷笑出聲。
“也就一太監,怎麽着,還當自己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兒?瞧他跟我客套的模樣,沒個上下尊卑!”
見張黎發牢騷,她身邊的王媽忙從她手裏接過喜服,“太太,您別動氣,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瞧那太監一準是得了顧總督的令來探查的,趕明兒您總要踩在他頭上!”
張黎被她的話順得舒坦了些,扭了扭腰,一甩頭發便往回走。
“老爺還沒回來?”
王媽點了點頭,“回太太,還沒,方才老爺來電話說還有一會兒。”
張黎皺着眉瞧了眼她手裏的喜服,覺得這喜慶的紅格外刺眼,忙揮了揮手。
“快把這喜服丢給那賤蹄子去,看得我糟心。”
王媽點了點頭,忙将喜服丢給一旁的下人,吩咐她拿到後院的倉庫去。
被差遣的小姑娘芍藥本來是服侍小姐的,不過現在她負責服侍夫人了。
芍藥捧着喜服走到了倉庫跟前,她敲了敲倉庫的門,沒聽到有人回聲。
芍藥有點兒緊張,小心翼翼得湊近喚了聲,“小少爺,您睡着了嗎?”
整個遲家從上到下會這麽稱呼此刻在倉庫裏的人,估計也就芍藥一個了。
屋裏的人躺在一堆破舊棉被堆裏,左腿輕輕得翹在右腿上,他悠哉得看了眼門口,神色淡然不辨喜怒,又揚了揚眉,這才輕輕開口,從那唇紅齒白見輕飄飄吐露出個“進”來。
芍藥推開門便瞧見了那衣衫半褪得躺在亂糟糟雜物裏的人。
屋裏沒點燈,整個倉庫又灰蒙蒙的,但從門口透進來的光卻襯得那人格外好看。
他今天沒戴假發,但芍藥還是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長發披肩,旗袍的開叉直直得開到了大腿,他只要稍稍一動,芍藥便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此刻的他一頭蓬松的短發清清爽爽得散着,半靠在那把斷了個把手的椅子上,眯着他那雙極其好看的眼看着自己,那雙眼甚是靈動,哪怕只是迎着外頭透進來的些許微光,可那雙眼都像是迎着太陽般閃耀,那淡淡的柳葉眉和高挺的鼻梁将他襯得格外秀氣,而他那微啓的紅唇則更是發着誘人的光澤。
他就這麽靠一片髒亂上,衣衫半褪,露出他潔白的,像是凝脂般的胸膛,粉嫩嬌豔的那點紅梅若隐若現,一雙腿随意得翹在一起,薄褲的褲腳很大,這會兒随着他翹起腿的動作便都堆在他的大腿根,露出他那雙極其好看的,細長筆直的雙腿來。
他只是靠在那裏,也不過只是一個眼神罷了,卻讓芍藥喘不過氣來,似是被他渾身上下透露着的狐媚氣息包圍得嚴嚴實實。
芍藥從來沒有見過比他還好看的人,每次看到他,芍藥都覺得這樣好看的人應該是神仙,不該在這樣的地方受苦受罪。
見門口的人盯着自己盯得臉都紅了,遲遲忍不住笑了出聲,他伸出緋紅的舌尖舔了舔嘴角,又朝芍藥招了招手。
“今兒又給我送什麽來了。”
他的聲音也極其好聽,柔柔的,像是溫泉水流聲一般,有着勾人的力量。
芍藥的臉更紅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是被手裏的嫁衣襯紅的還是羞紅的。
芍藥忙別開眼不敢再看他,她覺得自己再看下去,魂都要被勾走了。
“少、少爺……這、這是嫁衣……夫人讓您試穿一下……”
芍藥說着,便将手裏的嫁衣遞了過去。
遲遲掃了眼那嫁衣,猜不出是出自哪位裁縫的手。他伸出手摸了摸那絲滑的上等布料,雖然是火熱的紅,卻透着沁人的涼意。
真不愧是顧家的手筆。
遲遲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試穿的意思。
“不必試了。”
芍藥有些驚慌,“可是……”
遲遲這才起身來。他站起來時一下子高出芍藥一個頭來,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香味,與這間黑漆漆的,肮髒的房間格格不入。
看着面前這樣的遲遲,芍藥十分心疼。
芍藥有時候在想,要不自己把少爺放出去算了。
但她心裏清楚,逃了一個大小姐,要是少爺再不嫁,遲家就保不住了。
遲遲垂眼拎起那件嫁衣,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擋住他的眼,神色不見喜怒。
他悠然得拎起嫁衣的一腳随意丢在一邊,空靈的聲音飄飄然傳來,“我穿什麽都好看。行了,去回她吧,就說我試了。”
芍藥忙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芍藥才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她回頭看着那個迎着光的遲遲,覺得他比仙女還美。
“少爺……後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您……您想逃嗎?”
遲遲有些意外她的話,見這小姑娘臉上紅撲撲的,很是嬌嫩,遲遲輕笑出聲。
他走過去替芍藥撩了撩垂下來的頭發,驚得芍藥瞬間爆紅着臉垂下頭發起抖來。
見跟前的人這般不禁逗,遲遲輕笑出聲,搖了搖頭。
“爺正兒八經嫁人,逃什麽。”
芍藥紅着臉跑開後,遲遲趁着關門的間隙看了眼外頭的天。
那天可真藍,比自己以往在一品香樓上看到的天還要藍。
這樣的藍天,要是天天都能看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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