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鈎
見遲遲嗆到了,張管家忙給他遞了手帕去,十分關切,“少夫人,您沒事吧?”
遲遲剛剛喘過來的一口氣就又被他這句“少夫人”驚得堵在了嗓子眼,咳得他臉紅心跳,模樣很是狼狽。
顧深一回來便聽到了咳嗽的聲音,他腳步加快,腳下生風,身後的葉瀾都沒跟上。
顧深的腳還沒踏進別院,可他的眼神就已經在尋找遲遲的身影了,見遲遲勾着背站在桌邊,他幾個健步走過去,一把将他拉了起來,替他拍着背。
“怎麽了這是。”
遲遲正被那句“少夫人”羞得厲害,這會兒猛得看到顧深,他更是覺得臉沒處放,轉身就要逃,可顧深緊緊拉着他的手,他又動彈不得,只能不斷咳嗽着。
張管家見顧深回來了,面露難色,十分愧疚。
“回少爺,都是我不好,少夫人讓我叫他的名字,我覺得這實在不合禮儀,想着還是稱呼一聲‘少夫人’更得體,可能是吓到少夫人了。”
張管家這一句話足足說了三次“少夫人”,遲遲覺得自己的臉實在是沒處擱了,他恨不得找個地洞直接鑽下去,最好一輩子別出來。
顧深的臉色幾乎是一瞬間就被點亮了起來,他微微揚着眉,臉上的神色很是得意。
顧深一邊替遲遲順着後背,一邊将張管家倒的水遞給他,那雙眼像是只閃着光的狡黠的狐貍一樣,“怎麽,不喜歡這個稱呼?”
遲遲連連點頭,漲紅的臉很是誠懇,他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水壓壓驚,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真的,就叫我遲遲就行。”
顧深眉梢輕挑,輕輕颔首。
“也是。”
聽他這麽說,遲遲懸着的心這才落了地。
只不過還沒等他的心在地上待到片刻,顧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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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呼一聲‘少夫人’,到底還是得體些。”
張管家連忙附和,“就是,雖然少夫人為人和善,但這尊卑有別,還是得注意的,少夫人您說是不是?”
遲遲原本就還沒來得及恢複的臉這會兒更紅了,他死死瞪着顧深,咬牙切齒道,“你故意的吧?”
顧深倒也不藏着掖着,他輕輕點頭,一手仍舊拉着他,另一手替他順着背,“嗯。叫你一聲‘少夫人’,也不委屈你。”
遲遲惡狠狠咬着牙,一手打開他的手掌,“誰是你夫人了?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可是個男人!”
顧深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不滿,反倒是一旁的張管家被遲遲這大膽的舉動吓得差點丢了魂。
顧深靜靜得看着他,臉色不像以往那樣嚴肅。
他收回手**口袋,挺直腰好整以暇得看他,“所以呢。你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難道不是我的夫人嗎。”
遲遲被他這話驚得差點掉了牙,他瞪圓了眼滿臉不可置信,“你沒搞錯吧?我都說了,我是男人,男人能當你夫人嗎?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這揣着明白裝糊塗?”
顧深的臉色微變,眉頭也蹙了起來,就連聲音也冷了三分。
“我娶的是你,嫁過來的也是你,所以你是少夫人。”
“這同你是男是女,有何關系。”
顧深的話讓遲遲呆在原地,明明他的話每個字遲遲都聽得很清楚,但連在一起竟叫遲遲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見遲遲傻傻得站在原地,顧深只覺得自胸膛燃起一陣火焰來,讓他胸悶氣短,怒意郁結。
顧深看了他一眼,擡腳越過他往屋裏走,再沒回頭。
顧深一走,遲遲方才紅着的臉也漸漸恢複了過來。他能感覺到顧深生氣了,但他沒想明白為什麽。
難道就因為自己不承認“少夫人”這個頭銜?
可是自己明明就不是他的夫人。
張管家看了眼頹敗得坐在凳子上的遲遲,又看了眼進了裏屋的顧深,十分為難。
“少……少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
遲遲轉頭看了眼張管家,搖了搖頭,“沒事。”
張管家有些尴尬,臉色也不好看,“我看您……好像有點難過。”
“其實您不用在意的,您和少爺的事我們幾個或多或少都清楚。”
“在顧家這種大戶人家當差這麽些年,再怎麽也練成人精了,我們知道出了這道門,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現如今的榕城也不像過去那個年代,這洋人多得很,洋玩意兒也多得很,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思想哪兒能不開放?”
“現在外頭不是流行一個詞兒,叫什麽……自由?”
“我雖然老了,但我知道您和少爺都是年輕人,你們都是自由的。而且這情啊愛的,也沒人規定只能是男歡女愛,您說是吧?”
張管家的話讓遲遲很是詫異,他一臉吃驚得看着張管家,心裏很是佩服,忍不住連連點頭,“張管家,現在少有您這樣覺悟高的老人家。”
張管家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您可別這麽說,我只是覺得這人活着,實在不容易。能快活一天可不得快活一天,可別被條條框框給束縛住了,那樣的話就太累了。”
“我們三少爺打小就在軍隊裏,這日子過得可不輕松。三少爺小時候長得可好看了,那眼睛跟玻璃珠子似的,水靈水靈的,誰見了都喜歡,後來少爺從軍營回來,我就見少爺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瘦,這身上的傷疤也越來越多。”
張管家說着,有些惆悵得嘆了口氣,眼眶也濕潤了。
“我們三少爺啊,是個聰明又能幹的少爺,這些年三少爺的軍功多得數不過來,旁人只知道三少爺厲害,可少有人會去想想,和他一樣年紀的人或許已娶妻生子,不必承擔他的重擔。”
“所以遲先生,如果可以,您能讓少爺輕松點兒,快樂點兒就好了。”
張管家的話讓遲遲陷入了深思。他轉過身看向那個站在裏屋同葉副官說話的顧深,突然覺得看不明白他。
雖然遲遲從來沒看明白他過。
遲遲看顧深看得出了神,被顧深給發現時,遲遲一下慌了神,忙左右看着,眼神沒個落腳之地。
屋裏的顧深發現了遲遲盯着自己的眼神,臉一紅,一下子手足無措,手腳竟不聽使喚得“啪”得關了窗。
聽到那聲響,遲遲忍不住轉頭看了眼,見窗子被人關上,遲遲方才那些遐想和不好意思都被驅散得不知所蹤。
他嗤笑出聲,死死咬着牙,一掌拍在桌上。
“張管家!您可多慮了!就他這樣的,我才沒本事讓他輕松快樂呢!誰有本事誰去!”
遲遲的聲音很大,說完便起身大步大步往外走,連背影都是氣呼呼的樣子。
張管家看了眼那扇關得嚴絲合縫的窗戶,又看了眼遲遲的背影,忍不住砸了咂嘴。
“還是一對兒歡喜冤家啊……以後這日子可有意思咯!”
遲遲方才說話的聲音很大,屋裏的顧深自然也聽到了。
他看着那扇被關上的窗,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葉瀾,臉色嚴肅。
“你關窗幹什麽?”
葉瀾一驚,瞪大了眼,“少爺……這……這是您自己關的……”
顧深緊皺眉頭不可置信,“我關的?什麽時候?”
葉瀾看着他正兒八經的發問,實在驚呆了,“您……您哪裏不舒服嗎?剛剛您突然關的窗啊……”
顧深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窗戶又指了指自己,“我?”
葉瀾鄭重點頭,“對。是您。”
顧深閉上眼嘆了口氣,心裏煩躁極了。
遲遲跑到主宅後又害怕被人發現,悶悶得待了會兒打算回去,不過他剛轉身就看到了從別院出來的顧深和葉瀾。
葉瀾禮貌得沖遲遲點了點頭,遲遲也不好再冷着一張臉,只好對他笑了笑。
他不笑不要緊,一笑,顧深便覺得陽光燦爛,山花爛漫起來。
只是這笑并非為自己而綻放,顧深心裏便很快不痛快起來。
他冷眼看着一旁的葉瀾,面色十分不善。
“明天上午八點之前把新五營的人員名單和詳細住址給我。”
葉瀾一愣,“全部嗎?”
顧深淡淡得看過去,眼神鋒利。
“你覺得呢。”
葉瀾覺得脊梁骨冷飕飕的,他縮了縮脖子,趕緊消失了。
葉瀾一走,遲遲便昂着頭像只驕傲的孔雀一樣從顧深旁邊走了過去。
路過顧深的時候,遲遲在想他要是拉住自己可怎麽辦,該說些什麽,要不要解釋什麽,或者問問他為什麽關窗。
不過當遲遲的手真的被顧深拉住時,他連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遲遲傻傻得看着顧深,瞪圓了眼的樣子像一只小白兔一樣可愛。
顧深緊了緊牙根側過頭去,輕輕咳了聲,“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遲遲一愣,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歪着腦袋一臉無措,“什麽樣的眼神?”
顧深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顧深也算不明白他這是單純可愛還是欲擒故縱。
但不可否認,如果這是他的圈套,那麽自己上鈎了。
顧深一把将遲遲拉到身邊,和他離得很近。
“這種誘惑的,叫嚣着讓我占有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