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個星座

宋落瑛的情況,通俗點來講可以叫【總有刁民想害朕】。

他爹不疼娘不愛,與同父異母兄弟的關系雖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腥風血雨,但也着實不怎麽樣。自幼缺少關愛,疏于管教,他不負衆望地長歪了,人送外號散財童子。

人傻錢多,注定是要被坑的。簡單來說,就是他被塑料兄弟算計,在某位大佬的□□裏豪賭三天三夜,輸得連內褲都不剩,還把老宋給他的一塊地皮搭了進去,欠了一屁股債。老宋被他氣得心髒病發作在ICU裏躺了好幾天,大哥難得主動跟他說話:滾。

他被趕出家門,宋落葵一分錢都沒給他。随後他見識到了什麽叫樹倒猢狲散,火中來送碳。昔日小弟見了他繞道走,好兄弟把他拉入黑名單,曾經的女人送給他一片草原,信任的朋友詐光了他最後一點存款。

昔日名滿星都的豪門二少,徹底淪為喪家之犬。半年後宋落葵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躲在貧民區被一群流氓按在地上摩擦。見了大哥,他非但沒有痛哭流涕,反而歇斯底裏地認為他哥是來斬草除根的。

宋落葵給他吃的,他認為有毒,宋落葵接他回家,他認為是要悄無聲息地弄死他。

宋落葵別無他法,把他送到了允夢澤面前。經過診斷,确診為被害妄想症。他現在看誰都是想害他,只有小愛既不貪圖他的家産,也不要他的命,是天底下最清純善良的女孩子。

允夢澤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疑神疑鬼。不過現在太晚了,要聊什麽也得等明天,便讓宋落瑛趕緊睡覺。

離開A區之後,允夢澤招手叫停一輛經過的觀光車跳上去,讓警衛把他送回生活社區。

他的存款雖然足夠在市中心買房,但他一直都住在宿舍。生活區的宿舍樓蓋得跟公寓一樣,商超電影院什麽都有,他單身狗一只,住在這裏就可以了。

回到住處後,他戴上耳機,放了首舒緩的音樂,在浴缸裏泡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上床睡覺。

早上五點多允夢澤就醒了,他下樓跑了兩圈,回來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後直接去食堂吃早飯,随後在主樓的茶水間煮了壺咖啡。

今天上午要開周會,他一邊喝咖啡一邊整理好了工作報告。近期他要負責六名病人,帶四個團隊,日程幾乎排滿,誰也別想往他手裏塞人。

等時間差不多,他離開辦公室準備去開會,剛一開門就被人撞了個滿懷。那人急忙後退,聲音細弱得像是AS.MR一樣催眠:“對、對不起,允醫生不好了!”

允夢澤認出這是新來的小護士鐘眠,笑道:“允醫生哪裏不好了?”

鐘眠的臉刷地紅了:“不是不是,我是說出事了。那個,醫生你負責的病人宋落瑛不見了。”

允夢澤倒不是很驚訝,基本上每個月都會發生幾次這種事,有些病人特別喜歡“越獄”。然而人工島的外圍有一層透明防護罩,想跳海游泳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正門無路可走。所以他們的路線基本就是離開病區→進入杉樹林→迷路→被大黃找到→越獄失敗。

“你去跟警衛隊長說,讓他帶上大黃去找就是了。”允夢澤邊說邊走。

鐘眠小跑着跟在後面咩咩地說:“我最先通知的就是警衛隊長,他們一早就帶着大黃在杉樹林裏搜了一圈,可是沒有找到人。”

允夢澤停下腳步,心說宋落瑛真是會挑時間找麻煩。他發信息跟院長請了個假,放下報告去找人。

周會上,高适安見允夢澤不在,當院長提起那名棘手的病人時,他立刻忍着不适把允夢澤誇獎一番,極力舉薦治療成功率全院第一的允醫生。

其實在這之前,高适安是躍躍欲試想要挑戰一下高難度的,于是他通過多方面了解了一下該名病人,還主動接觸過對方一次,結果那人冷冰冰的,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跟他說,極其難以溝通。

且不說那些心理咨詢師,五位精神醫學界的權威都敗下陣來,高适安認為這名病人一定能成為允夢澤職業生涯的滑鐵盧。

想到允夢澤神氣不起來的樣子,高适安有一句“不過如此”都快等不及了,咦嘻嘻嘻。

院長也覺得允夢澤很合适,見其他醫生都沒有主動請纓的意思,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散會後高适安神清氣爽地走出會議室,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自通知允夢澤,結果從護士站那裏得知宋落瑛的事,簡直是大喜過望。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他都想放聲高歌一曲《好運來》了。

允夢澤接到院長的電話,聽說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忍不住把這筆賬算到宋落瑛頭上。不多時,鐘眠跑過來告訴他,說宋落瑛已經找到了,現在正在活動區。

眼下是自由活動時間,一部分病人在室內玩牌下棋看書,另一部分則在院子裏曬太陽遛彎。允夢澤過去的時候,看到宋落瑛像個沒寫作業的小學生一樣垂頭站在草坪上,他面前石桌旁坐着的,正是昨晚給允夢澤鳶尾花折紙的人。附近還站了一排紮眼的人牆,場面頗為壯觀。

允夢澤走過去對男人說:“又見面了。怎麽這麽熱鬧?”

男人看他一眼,淡淡地說:“親友同事來探病,不用在意。”

這些親友同事神情肅穆,看上去都不是什麽好惹的。允夢澤指向夾着尾巴的宋落瑛說:“你們認識嗎?”

男人輕描淡寫地說:“算是吧,他欠了我一點錢。”

宋落瑛聞言三腿一抖,暗罵這個魔鬼臭不要臉,那是一點錢嗎?他也真是非,住進療養院還能遇到債主,苦思一夜想出的逃跑計劃,因為撞見那些來探視惡魔的“親友同事”而失敗,該死的封東岳怕不是他的命中克星……

封東岳突然說:“心裏罵我呢吧?”

宋落瑛腿一軟,直接跪了:“我沒有!我哪敢罵東哥,在我心裏,東哥就跟我親哥一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只求你別傷害我的女人。”說着,指了指倒在一旁的小愛。

封東岳淡漠地看着他,有點唏噓道:“堂堂宋家二少,昔日何等風光,現在卻是這麽一副可憐相……”

宋落瑛被戳到痛處,不禁鼻腔發酸,就要哭出來。

封東岳:“狗吃你都得就大蒜。”

宋落瑛:“……”哭不出來。

“幾個月沒還利息了?”封東岳手邊有一副塔羅牌,應該是護士給他打發時間的。他漫不經心地洗着牌,手法十分專業,宛如賭場荷官。

宋落瑛小聲說:“都怪我那個鐵公雞大哥,一分錢都不肯幫我還。”

封東岳把塔羅牌遞過來:“抽一張吧。”

允夢澤心說現在追債的,都憑運勢決定今天收多少錢嗎?

宋落瑛一臉懵逼,但又不敢多問,只好抽了一張——倒吊人,代表自省和接受考驗。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回去閉門反思了?

封東岳對身後那排人說:“愣着幹嘛,沒看見他抽的是倒吊人嗎,吊起來吧。”

——論塔羅牌的神奇用處。

宋落瑛向允夢澤投去求救的目光,允夢澤看出封東岳只是吓唬他而已,便說:“打個蝴蝶結吧,挺萌的。”

宋落瑛:“……”兩個都是魔鬼。

封東岳俊美的臉蒙上一絲陰影:“我一直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去收集這個世界上最憂傷的地方——世界盡頭,不歸湖,寂寞之城……可我走不了啊,宋二少知道為什麽嗎?”

突如其來的文藝氣息令人不明覺厲,宋落瑛撥浪鼓搖頭。

封東岳慢條斯理地說:“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欠債不還的人操碎了心。你入院前先後打了七份工,沒有一個能撐過半個月的。連我都洞若觀火,替你急得如火如荼,你倒是穩如老狗,還有閑心玩充氣娃娃?”

大佬作文滿分,成語鬼才。

宋落瑛挂兩行清淚,冥冥中好似響起《二泉映月》:“我的前女友是個職場上的白領精英,也是床上磨人的小妖精。她不僅榨幹了我的口袋,還榨幹了我的腎……”

封東岳中斷《二泉映月》:“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會使用工具。”

宋落瑛覺得自己大概連黑猩猩都不如:“……現在我連喝啤酒都得泡枸杞,這虛弱的身體根本幹不了重活累活,東哥你饒我一命,我出院後一定努力賺錢還給你,嘤。”

封東岳凜若冰霜:“我要你的命幹什麽。”

在他的示意下,他身旁一副業界精英模樣的年輕人說:“我們帝岳集團所有業務都是合法的,所有員工都知法懂法守法,秉承和諧民主友愛的原則善待每一位客戶,如果客戶自己沒有能力找工作償還債務,我們可以替他們安排工作。”

“二少早上似乎想離開療養院?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打工還錢。”封東岳很體貼地為他着想,“龐四的店有個新項目在招人吧?”

業界精英畢恭畢敬:“是,龐老板的店裏近期添了人妖走秀項目,急需招人。”

宋落瑛打了個嗝兒,翻着白眼暈倒在小愛身邊。允夢澤忽然覺得,還是倒吊人比較可愛。

這時他的智腦“叮”一聲亮起來,新接手的病人資料傳輸過來了。他打開文件,一眼就看到了魔鬼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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