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出的東西就要拿來用,不管是曲轅梨還是筒車,它們出現的目地,都是惠及百姓,活天下萬民,并且,給程玉掙個‘萬家生佛’,賺個‘青史留名’。
光玉柳鄉裏傳播,做個什麽‘春娘娘’臨世,根本達不到程玉的期待,哪怕暫時沒有行動,她亦不過是默默蟄伏罷了。
如今,機會近再眼前了。
蘇啄來了!
做為九江郡少君,就算他是個病殃子,手裏沒有實權,但是,程玉覺得,身為上位者,但凡瞧見曲轅犁和筒車的人,都應該認得出它們的價值,且,瞧他打探尋問的模樣,智商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不過,礙着蘇啄那個體情況,美人燈兒似的,他對農事或許沒有那麽敏感……
宴席初開時,程玉還私下琢磨該怎樣婉轉的把‘事實’擺到他面前,讓他驚為天人,飛奔着回去告訴蘇冼……
畢竟,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她并不想上門自薦,上趕着不是買賣,難免讓人看輕……不過,蘇啄到是出乎她意料的敏感,遠遠看了幾眼便察覺出筒車的不凡,只可惜身體弱了些,六月旱天居然不敢吹夜風,确實是個美人燈兒啊。
燈芯還不大粗壯!
幸好人長的漂亮,哪怕是個表面兒光的,都讓人忍不住想寬容他。
“蘇阿兄,筒車就再玉溪邊架着,兩百多架呢,跑不掉的,你想看什麽時候都行,還是身體要緊。”雖則主子們說話的時候,丫鬟插嘴不大禮貌,但是程玉依然包容了,誰讓她是蘇啄的丫鬟呢?
誰讓蘇啄長的好呢?
“我明兒陪你去,你想看多久看多久。”她溫聲勸着。
蘇啄淡漠不悅的表情,明顯有些緩合了下來,輕輕噓出口氣,他轉頭看向程玉,唇角微微勾起,“那好,勞煩钰娘了。”
“無妨,應該的。”程玉擺手。
兩人隔桌對望,相視一笑,随後便淺談幾句,約好了時辰,各自回房休息了。
至于默默陪席,毫無存在感的袁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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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好飽哦,大晚上吃這麽多東西,估計要失眠啦!
——
酒席宴散,各自安眠,夜風緩緩,蟬鳴嘶嘶。轉眼間,月落日升,天亮了。
蘇啄依然沉睡。
“女郎,我家少君從九江城至春城,從春城至玉柳鄉,很少趕這麽急的路,睡的這麽晚,身體着實乏累,請您體諒了。”面對按時辰趕來赴約的程玉,期姬堆出一臉歉意的笑,身子死死堵住門口,半步不退。
“額……他什麽時候會醒?”程玉啞然片刻,出聲問她。
“按少君的習慣,再過兩個時辰吧。”期姬歉意更深。
程玉:……
昂頭看了看天色,日頭高高懸起,散發着灼熱而刺眼的光芒,兩個時辰……呵呵,那就得正午了!
美人燈兒真能睡啊!
程玉暗暗感慨,轉頭沖期姬道:“無妨的,我能理解,等他醒了你來尋我。”畢竟,美人嘛,總是有特權的,且……
人家是九江少君,想怎麽睡就怎麽睡,她理不理解都改變不了什麽!
“多謝女郎,奴知曉了。”期姬福身,恭敬感恩。
程玉就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随後,約莫半個時辰,蘇啄匆匆趕來,氣喘須須的把她堵再房裏……
“你不是還沒睡醒嗎?”程玉咬着筆,盤腿坐塌上驚訝望他。
“我,我……”似乎沒料到會看見姑娘家這麽生活化的一面,蘇啄的表情有些尴尬和羞澀,探手撫唇輕咳一聲,他解釋道:“我本吩咐了期姬,讓她按時辰喚醒我,沒想到她自做主張……”
“沒關系,身體要緊。”程玉露出個體諒的笑,沒把他爽約的事兒放在心上。
畢竟,蘇啄是個美人燈兒,身體不好,連三十都沒活過,面對這樣的人,她肯定會寬容。
“我已跟你約定時辰,就該規守,此事是我的過錯,钰娘,真是對不住了。”不過,沒趁臺階而下,蘇啄很鄭重的恭手給她道了歉,随後補充一句,“我已然罰過期姬。”
對此,程玉沒多說什麽,而是意外打量了他兩眼,原本,像蘇啄這樣衆星捧月,嬌生慣着哄出來的人,她還以為會比較自我呢,沒想到挺拉的下臉,歉道的脆生生的,又罰了貼身人,很給她面子嘛!
畢竟那小丫鬟,叫期姬的,對她的态度确實有些失禮——雖則再她看來無甚大礙,但是,眼下的禮法規矩,一個死契奴隸,敢那般怠慢将軍府女郎,又是堵門,又是讓回的,的确該罰。
“蘇阿兄的人,你自行處置就是,她本是你的近随,看顧你身體是她應該當做的,我不覺被冒犯,不妨事。”程玉幫着開解兩句。
蘇啄淡笑,沒多表示什麽,而是輕聲道:“钰娘,我已依約前來,可否帶我去見見市面?”
“随時都行,不過……你用早膳了嗎?餓着肚子出門的滋味可不好受。”程玉調侃着看他。
蘇啄一怔,似乎不大适應這略顯親切的态度,半晌才道:“勞钰娘挂心,已經用過了。”
“那就好。”沒注意他的異樣,程玉說了一句,随後,便帶着他,兩人坐上馬車,匆匆出府。
沿路途中,蘇啄調整情緒,很快恢複淡雅,不過,身邊沒帶任何丫鬟,他是随程玉孤身前往的。
——
玉溪離玉柳山莊很近,不過一柱香的功夫,馬車就到了溪邊,車夫停車,恭聲禀告過後,程玉和蘇啄便下了車,沿着玉溪邊,慢慢向前走,接近玉柳鄉第一個立起的筒車。
就是好懸‘娶’了石女像的‘車王爺’。
用手拎住衣裳下擺,蘇啄腳步有些踉跄,圍着筒車直圈轉,他上下仔細看了好久,甚至跪地上觀察流水情況,沿着水渠走到田地,複又走回,來回數次,累的臉色蒼白,“這,這……我不能理解,這究竟……”口中喃喃着,他絲毫沒顧及半濕的衣擺,昂頭敬視筒車,一臉嘆為觀止。
吓的程玉連忙伸手虛扶他,生怕他一個不注意栽進水渠裏,病了不好交代!
“這木輪,如此巨大怎能自轉?”蘇啄輕聲,身子向前探,眼巴巴的望着。
“因為水流。”程玉回答,腳步加快,擋再他和水渠之間。
就這般邊看邊解釋,兩人‘參觀’了筒車,随後,又遣人搬來曲轅犁,對此,從未務過農的蘇啄半點不明白,哪怕程玉給他當面演示了都看不懂,于是……
很有實驗精神的他,決定親身嘗試一下。
把個程玉給吓的啊,百般勸阻都沒好使,人家執意堅持,而結果嘛……
可想而知~~
不是很美好!
打出生開始沒拿過比竹簡重的東西,蘇啄的‘耕地’初體驗非常凄慘,不管是直轅犁還是曲轅犁,他都沒控制得了,不過,哪怕如此,他還是體驗出了曲轅犁的好處……
最起碼,摔的輕一點!
沒有直轅犁那麽疼!
滿身半幹半濕的黃土,臉頰都蹭出抹血絲,蘇啄好好一個玉面病公子跟泥潭滾過似的狼狽,不過,精神出乎意料的好,他拉着程玉絮絮不休,素來淡漠的臉上顯出興奮,蒼白面頰都紅潤不少,站在筒車旁邊看了許久,最後,來到了工坊。
這裏依然生産着筒車,由袁家人主事。
來到工坊,沒顧滿天飛舞的鋸沫,他蹲身仔細看過筒車的‘生産過程’,又找了積年老農垂問,足足一整天的時間過去,天邊彩霞染白雲,兩人攜手回到山莊,蘇啄跟着程玉進了院子。
“蘇阿兄,回去換身衣裳吧,你瞧瞧你這髒的,且,都忙活一天了,你肯定餓了,我吩咐人備下晚膳,你洗漱完就可以用了。”慢步緩行,眼見都被跟進內寝了,程玉不得不出聲阻止他。
“啊?”蘇啄一怔,下意識停步,側目一瞧……
哇,女孩子的房間!
“钰娘,我……”面頰突地發燙,他微羞出聲。
“快回去歇歇吧。”程玉笑笑,沒當回事。
蘇啄便抿唇,忙亂一天,他确實覺得渾身冰涼酸疼,然而心頭卻是火熱,想起九江郡旱情,想起阿父阿母焦急面孔,他覺得片刻都等不了,伸手,一把握住程玉的胳膊,他道:“钰娘,你随我回九江城吧!”
“啊?什麽?去哪兒?”程玉疑聲,面上做出不解模樣,其實心裏都樂開花了。
【成功啦,老子終于穩住範兒,裝住X,不用自己送上門啦!】她伸手撸狗子。
【哼!】狗子做‘農民揣’狀,表示不屑。
“钰娘,曲轅犁和筒車都是救天下活萬民之器,且,今年天旱,正是能用上筒車的時候,我有意将其上告阿父,普惠九江,還請钰娘随我同往,不知你意下如何?”蘇啄恭身相請。
“這些……不過我随手之作,當真有用?”程玉猶豫。
“自然有用。”蘇啄連聲保證。
“……我,我雖不敢相信,但阿兄都這麽說了,我就陪你走一趟吧。”程玉垂頭小聲說着。
“好好好!”蘇啄大喜,忘形拽住程玉袖子,急急道:“钰娘,我們明日便啓程。”
“嗯,我聽阿兄的。”程玉含笑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