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江第一大将, 手握十萬楚家軍, 二十多年征戰,從區區一個農戶子做到大将軍, 楚元暢其實挺有本事的。

算是個人物!

慘遭俘虜,困禁太原,說真的, 這裏頭……他責任并不大,要不是沒對女兒設防, 一點心理準備沒有,就讓程玉擡手撸腳脖掀下馬車,摔了個靈魂離體, 七竅流血,哪怕身陷重圍,讓太原軍堵住了,他好歹能掙紮掙紮……

不至于讓人捆豬似的捆走!

一困一年, 楚元暢沒有一刻不想着要逃走,尤其是蘇勳來了,給他帶來希望的曙光,哪怕這位并不是真心要救他,但是,不得不說, 礙于使者團前來‘觀光’,陸邦多少留了點面子,他的待遇直線上升。

不用挨打挨罵了, 身上有衣,餐餐有肉,半年多,楚元暢養的‘胖胖的’同時,跟牢頭混得熟了,此回,他就是借跟牢頭喝酒的功夫,一胳膊勒死了他,又調換了兩人衣裳,把牢頭扔進牢裏,楚元暢跑出來了。

沙場征戰二十多年,做到大将軍的位置,楚元暢硬功夫相當不錯,沒人發現他‘逃獄’了,王府戒備不算太嚴,他一路避着人,翻牆越瓦,踩着房檐,很快逃出了郡王府。

只是,郡王府好出,太原城——十米高大城牆,城門衛來回巡視,他一個連路引都沒有的黑戶,根本出不去。

就是讓人甕中捉鼈的那個‘鼈’。

黑夜裏來回奔波,越街穿巷,好幾次差點讓打更人給瞧見,楚元暢躲陰影兒裏琢磨好半天,臉色變幻莫測,突然狠狠錘了下牆,轉身向巷子深處跑去。

那裏,正是蘇冼一行人暫住的官衙宅子。

——

是夜,月朗星稀。

飛魚檐下,雕花窗子半開着,蘇勳坐塌間,手裏端着盤點心,一邊吃,一邊閉眼哼小曲兒,神态很是悠閑。

看得出來,心情相當不錯。

腦海裏正幻想着楚元暢完蛋,先接楚家軍,後接九江郡,一統天下,皇袍加身的美景呢,突然,蘇勳耳邊響起個惡魔一樣的聲音,“賢婿……”随後,伴着聲音而來的,房檐那兒‘飛’下個身影,正正撞進他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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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元……咳咳,叔叔!!”蘇勳臉皮抽搐,心裏咯噔一下,幾乎翻滾着從塌裏下來,他隔着窗戶看楚元暢,“叔叔,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不是讓陸邦關地牢裏了嗎?他居然沒打死你啊!

“賢婿,時間不多,我不細說了,眼下情況緊急,我是冒死逃出來的,郡王府那邊很快就會發現不對,我們得趕緊出城!”一把揪住蘇勳衣領,把他從窗戶裏拎出來,楚元暢濃眉緊擰,急急的道。

騰空而起,越窗飛出,蘇勳心髒都要吓停跳了,緊緊捂着胸口,他臉色蒼白,說話都磕巴,“楚,楚叔叔,你,你別急……什麽情況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什麽逃出來了?你,你是不是殺了人?”

“上次見面時,我不是交代過嗎?我跟陸郡王交涉的差不多,眼看快成功了,讓你暫時忍忍。怎地,怎地你就是不聽話?楚叔叔,你從王府裏跑出來到是容易……可是咱們,咱們怎麽離開太原郡啊?”

“陸郡王的人一直監視着這裏呢?”他氣急敗壞的說。

楚元暢啞然了,默默松開蘇勳的領口,垂下臉沒說話。

其實,如果不是走不出太原城,他根本不會來找使者團,早就撒腿跑了,哪會留到現在,讓個小輩數落?面色難看,隐隐鐵青,深深吸了口氣,他道:“賢婿,叔叔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此番情況不同,咱們處境艱難,我恐陸邦會狗急跳牆,因此無奈出此下策……”

“情況不同?哪裏不同?”蘇勳一怔。

楚元暢就耐下性子給他解釋,又是天旱,又是糧荒的……

蘇勳不是個傻子,不過年少輕狂,一時沒往那邊兒想罷了,如今楚元暢掰開揉碎的給他講道理,他哪會聽不懂?勃然變色,寒毛倒豎,他僵硬着身體,雙目怔怔……

“賢婿,趁陸狗那邊未曾發現我脫逃,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莫要耽誤時間了。”楚元暢拽着他的胳膊,急促催他。

蘇勳紋絲不動,沒有理會。

此一回‘使者團’,算是蘇勳本人,一共有七個,都住在太原城官衙裏,當然,他們屬于‘使臣’,是官員,護衛自然是有的,足足五百騎兵,正駐紮城外效區十裏亭附近……

一住太原半年多,他們七個使者的臉,別說守門衛了,怕是太原本地人都認得真真的,想夾帶着楚元暢個‘逃犯’出城,哪有那麽容易啊?

官衙外槐樹上就蹲着陸郡王的暗探呢?

尤其是……哪怕成功了,他能帶楚元暢平安出城,依然要面對太原的追捕,甚至,就算僥天之幸,順利逃回九江,他圖什麽啊?

帶回去個敵人,跟他争楚家軍嗎?

蘇勳眸光冷峻,隐隐現出幾分陰鸷,暗暗打量着楚元暢,心裏浮出一抹嗜血的欲望。

不過,仿佛根本沒察覺,楚元暢依然拽着‘賢婿’的袖子,喋喋勸他快些離開,完全忽視了近在眼前的危險。

“叔叔,您逃出來之後,有誰知道您到我這兒來了嗎?”突然間,蘇勳冷不丁出聲問。

“啊,沒,沒有啊……”楚元暢一怔,本能搖頭。

蘇勳眸光微暗,閃過抹陰狠,伸手回攬楚元暢的肩膀,他仿佛松了口氣道:“那就好,既然沒人發現,那,叔叔,你且先進我屋裏躲上一躲,我到劉大人那裏商談,看咱們怎麽能平安出城!”

劉大人——便是使者團的副使。

“好好好,賢婿請便,速去速回。”楚元暢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連連點頭,邁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誰知,就再他轉身的一瞬間,蘇勳飛快拔出腰間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毫不猶豫的朝他背心口紮過去,那架勢,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将人捅個對穿。

天空中,皎潔月色照射下來,映照出蘇勳那滿面兇煞,那猙獰狠辣。仿佛嗜血野獸般的醜惡,完全一攬無疑。

突覺背後勁風來襲,鋒利刀刃滿是寒意,楚元暢都沒來得及回身,急步前奔想要躲避,然而,蘇勳死死拽着他肩頭,困的他寸步難行。

‘噗’的一聲悶響,匕首透胸而出,豔紅的碩大血花飛濺綻放,再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楚元暢凸瞪着眼睛,仿佛死魚一般,喉頭發出‘咔咔’怪響,身子軟塌塌的,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慢慢歪倒下來,目光漸漸失去色彩……

蘇勳大口喘息,額頭滿是冷汗,用穿胸而過的匕首挂住楚元暢的屍體,另一手捂住他的嘴,随後,便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靜靜等待好半晌,直到楚元暢的身體都開始僵硬了,他才緩緩松手,任由屍身滑落地上。

“叔叔,你別怪我,誰讓你擋了我的路呢。”口中喃喃,蘇勳冷冷扔下這麽一句,拽着楚元暢的屍身,将其背到身上,避開巡夜侍衛,他越過回廊,轉過月亮門,很快來到小花園裏的觀景湖。

夜色如水,波光渺渺,他垂眸瞧着湖水,肩膀一抖,就聽‘噗嗵’一聲,屍身滾落湖中,砸起諾大水花,又很快被一湖煙波吞沒。

蘇勳轉身,消失茫茫夜色裏。

——

夜色曉行,一路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住處,蘇勳收拾好一地血漬,便趁夜去找了劉副使,對他一通忽悠,把事情說了個萬分緊急——陸郡王随時會來砍他們的頭,把劉副使生生吓的靈魂離竅……

兩人自然很容易商量下——預備天亮出城。

且,還是那種攜手并肩,正副使裝模做樣,出城巡察騎軍營的……至于使者團裏剩下那五個人,呵呵,随便了,愛咋咋吧!

一住官衙半年多,駐紮效外的五百騎兵營,蘇勳經常過去‘慰問’,太原城門官已經習慣了,雖則此回見他大清早匆匆出城,還帶着副使,多少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而是直接放行了!

但,這一‘放行’可好,蘇勳瞬間無影無蹤,跑的那叫一個快啊!

騎兵營連帳篷都搬走了!

陸邦望之不及,追之不上,氣的兩太陽冒火,砸了無數茶杯,尤其是官衙院小湖裏,楚元暢腫的跟‘胖大海’般的屍身浮起來之後……

我的天吶!

陸邦一口鮮血噴出,直接躺倒,氣的上下夠不着,他連大案都砸不動,除了‘哼哼’之外,再沒有別的心勁兒了。

想想也是可憐!

太原郡最高領導人瞬間卧床不起,手裏幾個能換糧食的‘人質’跑的沒影兒,官員們人心慌慌,百姓們叫苦連天,同時,旱災依然無情的襲擊着陸郡王治地,糧價瘋漲、江河幹涸,郡王一系大受打擊,百姓們掙紮垂死邊緣……

眼看就要揭竿而起了。

見此情景,郡王一系的官員和糧商們礙于生存壓力,終于開倉放糧,只是,災民是如此的多,天氣是如此的旱,他們放在多的糧,亦不過杯水車薪,救不了一世!

就這般,陸邦治下七個郡,都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與此同時,蘇勳一行人翻越山嶺,狼狽不堪的回到了九江郡,把‘楚叔父’慘死郡王手的消息禀告上來。

楚家人——尤其是孫老太太,當場就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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