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是一年春來到,風和日麗的天氣,春意盎然的季節,晴的那叫一個豔陽高照,旱的那叫一個赤地千裏!
久旱無雨,足足一年半的功夫,百姓們存糧告急,天下初現亂相。
有程玉相助,九江一脈準備充足,情況多少好一些,可旁處地方……尤其是太原陸郡王派系,真真有些慌了。
畢竟,九江郡本就是産糧大郡,依傍貫穿全郡的宴江,此地界不亡,蘇冼就能穩住局面,壓制糧價。可太原郡呢?陸邦有什麽啊?
別看他封號‘宴郡王’,實則,他麾下七個郡裏,根本沒有産糧的地主,且,江河湖川雖然不少,卻不是主脈,平素水脈充足時還不顯,此回天旱,一年多不下雨,他治下郡縣裏那點小河小溪,宴江分脈,大多幹的連魚都臭了。
井水泛出黃土,百姓們喝水都要喝不起,更別說田地了。
當真連苗兒都不敢下。
一年半的光景,陸邦治下七郡裏,幾乎算得上顆粒無收,百姓們把田地、兒女、妻媳賣了個幹淨,活生生十四、五歲的大姑娘就值兩鬥麥子,卻依然填不滿空空如野的米缸,天不下雨,野菜都不長了,樹木同樣幹死,樹皮都剝不下來……
連觀音土,不用水揉均了都咽不下去!
局面是何等的凄涼!
糧價飛漲,一鬥糠米的價格足足要兩百文,比先前漲了十倍有餘,莫說百姓,就連小戶商販都承受不起,除了那些豪強大商,趁着天災斂財,太原郡是徹底亂了。
陸邦急的滿嘴火泡,大把大把掉頭發!
“銀子有個屁用?本王要糧,要糧!!”宴郡王府書房裏,陸邦瞪着眼睛,把桌案拍的‘啪啪’響,案面上筆筒都飛了,“那些個無良奸商,本王都出布告,下令平抑糧價了,他們怎麽敢陽奉陰違?居然還罷市,簡直是找死!”
“本王要誅他們九族!”
太原亂相,百姓們眼看餓死,随時都能揭竿而起了,做為太守,陸邦自然不能幹看着,肯定要做些什麽的,只是,他糧倉內的‘庫存’,那是‘戰略物資’,是軍糧,不能随意動用,便把目光放到了各大糧商地主身上,讓他們平抑糧價,沒想到……
人家罷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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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還只是明面兒罷,私下照樣售賣,價格還更貴了……把個陸邦給氣的啊,兩頭不着地兒。
“王爺,請您息怒啊。”一旁,看自家王爺兩太陽火,七竅生煙,幕僚苦笑勸着,“您明明知道,糧商和地主身後是各大世家,前朝舊臣,這些人輕易動不得……”
說什麽誅不誅的,根本就做不到,光痛快嘴有什麽用?
“本王,本王……”陸邦噎住,用手撐桌,氣的直喘。
他是前朝王爺,身份特殊,争天下的時候,舉宗室皇脈當大旗,路走的确實很順,然而,同樣有弊端,身邊圍繞的都是前朝大臣,大多傲慢貪婪,當不得事兒……
畢竟,要是這幫人靠譜,大靖哪會亡國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陸邦咆哮。
幕僚沉默望着他,滿面同情。
好半晌,瞧自家王爺拍桌砸案,似乎将怒火發洩的差不多了,他握拳抵唇,輕咳一聲,“王爺,餘者到是其次……”世家糧商都不重要,“眼下咱們還是需要開倉放糧,安撫百姓……”別讓他們餓急鬧起來,真的造了反!
“你當本王不知道嗎?王爺不想放糧?”他得有算啊?他治下足足七個郡,全都遭災了,單靠他一個,開倉開吐血都振不明白啊!!
陸邦怒吼。
幕僚苦笑,“王爺,您治下未有漁米産糧之地,糧商亦是難纏,糾葛起來未免耗時,救援不及,因此,卑職想着,是不是禍水東引,拉個外援來……”
“外援?你說誰?”陸邦疑惑。
畢竟,如今天下三分,一乃外族金氏,二則九江蘇冼,三就是他……金氏蠻夷,素被中原不恥,蘇冼同樣遭災,他上哪找外援?
“當然是九江郡蘇太守了。”幕僚輕笑。
“蘇冼?他有四個郡遭旱。”範圍比他還大呢?“找他有用?”陸邦皺眉。
“王爺,屬下聽聞,蘇太守治下出了個水神娘娘,能引天河水下界,緩解旱災,如今九江受災不重,糧食雖則減産,依然能夠支撐……”幕僚說道。
“水神娘娘?嘶,我到是聽說了有這麽回事兒?不過,那是真的嗎?不是蘇冼編出來哄人的?”陸邦遲疑。
“應該不是,卑職派人暗查過,所謂水神娘娘便是楚元暢的嫡女楚钰娘,她自幼鄉間長大,由外祖一系撫養,而她外祖則是匠人出身,她耳濡目染,又天姿聰穎,制筒車、曲轅犁……到真能引水進田,頗有奇效。”幕僚低聲。
“哦?楚钰?居然真有其人?”陸邦鄭重,俯身看着幕僚,他頗感興趣的道:“還是楚虜的女兒,哎,當初怎麽沒把這人俘來,到抓了楚虜?”
“嗯,如你所言當真,楚钰娘确有本事,那,咱們派人将她抓來,或是仿了她的東西……是叫什麽來着?筒車?曲轅犁是吧?你且尋來,讓能工巧匠仿之。”他徑自吩咐。
幕僚便嘆息,苦笑一聲,“王爺,早在知曉此事時,卑職就已經着手了,只是,筒車需依流水而立,九江郡有宴江水脈,水位雖退,卻未斷流,而咱們……”
河水幹透,魚都臭了,立起筒車有什麽用?
“至于曲轅犁,确實是好東西,但,還是那句話,咱們是天旱無水,并非耕種不利,仿回犁來,也無處用啊!”
沒有水,不能下苗,犁地犁的快有個屁用?翻泥玩啊?
“既是無用,你提她做甚?”陸邦煩躁的瞪眼。
幕僚就笑,“王爺,您別忘了,楚女的東西,咱們暫時用不上,但她父楚元暢還在咱們手裏呢,且,不止是他,蘇勳還在官衙住着,他二人,一是楚女之父,一是蘇冼義子,若王爺能拿下他們,用他們跟蘇冼談判,城池要不來,糧食總能要來吧!”
“啊,這……”陸邦聞言,神色不免動容,卻又有些猶豫,“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楚元暢就算了,他是俘虜,但要抓蘇勳就點兒……”不好吧。
多影響名譽啊。
幕僚挑眉,看自家王爺前瞻後顧的模樣,幹脆下了重錘,“王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事有從全……”丢點名聲和被百姓造反,哪輕哪重啊?
被人民鄙夷者,能活着,被人民推翻的,基本都完蛋啦!
“……你說的對。”沉吟了好半晌,頗有些猶豫不決,舉棋不定的意思,然而,神色變幻,咬牙切齒,最終,陸邦還是狠狠一拍大腿,“幹了!”他高聲。
——
陸邦和幕僚決定了什麽?人家是小書房裏秘談的,外人不得而知,因此,根本不曉得前路危難,蘇勳一行人,依然穩居太原郡官衙內。
蘇冼拒絕了城池換俘的條件,卻不願放棄兄弟,堅持得接着談,而,使者團這邊兒,太守都下令了,做屬下自然要遵從,于是,蘇勳一行‘談判團’,就留在太原,接着跟陸邦扯皮……呃,不對,是交涉贖人……
只是很可惜,沒什麽結果。
畢竟,使團的主導是蘇勳,有他再,能交涉出什麽來啊?肯定次次無功而返!
他就想着拖時間,幹脆點把楚元暢拖死,或者把陸邦拖煩,直接翻臉,到時候,楚家軍便妥妥握他手裏了!
抱着這個方針,蘇勳這‘判’談的特別輕松,特別悠閑,哪怕一拖半年多,冬去春來了,他都沒露出半點耐煩之意,反正,哪怕太原郡旱了,百姓亂了,禀承‘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原則,陸邦都不會少了他的糧食,也會保證他的安全……
蘇勳一點都不擔心!
到是使者團內部,多多少少有些異樣聲音,只是,心裏太過得意,覺得勝利就再前方,讓蘇勳給忽略了。
不得不說,年輕人啊,到底還是見的少,就覺自己能不要臉,不覺旁人同樣可以很無恥,他這邊悠然自得的美着,盼着,那邊兒,被關押郡王府地牢裏,楚元暢感覺事情不對了。
天旱的太久了!
早在去年使者團來的時候,做為能交換城池的俘虜,楚元暢的待遇就好了不少,傷有人給治了,飯能好好吃了,使者團又四處撒銀子,求人給他送去棉被棉衣,生生休養個肥冬,他整個人幾乎恢複巅峰狀态,又跟看守他的牢頭熟識……
得知太原亂相,糧價平空長了十多倍不說,陸邦還抑制不了,楚元暢思索許久,覺得事情要完!
兩只待宰肥羊落虎爪裏,尤其現下森荒地無,虎還餓了……他和蘇勳恐怕要有危險,畢竟,陸邦那人,別看是個郡王,打眼望着像個人一樣,實則,對戰那麽多年,沙場搏命無數回,誰不了解誰啊?
都是不要臉的,沒必裝甚君子?
遲疑觀望,躊躇不定,足足兩天沒合眼,熬的大眼燈兒似的,楚元暢終于痛下決心!!
他——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