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教作人
溫庭筠還在驚訝‘鐵娘子’是個什麽稱呼的時候,就聽到林亨澤更驚訝的問她“這麽大的消息你一直瞞着?為什麽?瞞着想做什麽?”
被他的神态弄愣了的溫庭筠傻乎乎的給出, 一直被溫庭侑嫌棄的理由, 溫姐姐的理由“我想要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話沒說完就被鄙視了, 非常鄙視的鄙視。
眉峰高聳,眼角斜着,眼白比眼黑多,盡量克制白眼的林亨澤,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弱智, 還特地确定了一遍, 确定自己不是聽錯了“你是說,你瞞着身份, 想要尋求…”表情古怪的頓了一下“公平?”
那表情太詭異, 詭異的溫庭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這種時候, 她不回答跟默認也差不多, 林亨澤‘呵呵’了一聲“還真的是小,電視劇看多了, 腦子都不好了。那之前泰浩說你住的地方一般, 難道是小公主想要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
面對大佬究極嘲諷臉,假公主維持沉默是金的态度。
林亨澤擡起只剩半杯酒的酒杯, 溫庭筠以為他要倒酒,拿瓶子過去要給他倒卻被他避開了。林亨澤拿着酒杯的手指着隔了他們兩張桌子那邊,正在和人說話的金泰浩, 讓溫庭筠看,等她視線望過去, 拿杯的手又指向楊政宇,溫庭筠跟着轉移視線。
兩人都看過了,指人的手放下,手的主人讓溫庭筠轉回來,問她“你知道他們兩人年齡差多大嗎?”
“整一輪。”溫庭筠記得很清楚,韓國本來自我介紹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年齡,金泰浩還為這一輪的年齡差感嘆過歲月催人老什麽的,今早剛說的。
沒拿酒杯反倒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也給溫庭筠倒了一杯的林亨澤語氣特別平淡,平淡的說着過于殘酷的事實“那你知道,小金泰浩整整12歲的楊政宇,要是發脾氣想敢金泰浩出組,我都不會攔嗎。”
溫庭筠瞪大眼睛看着他,林亨澤抿了口酒,無視她,說自己的“我不止不會攔,說不定為了不讓楊政宇找金泰浩後續的麻煩,我會在事情鬧僵之前,先把金泰浩調走,找個朋友的地方先讓他去,之後的事情再談。”轉頭看着溫庭筠,問她“懂什麽意思嗎?”
安靜三秒消化這個信息量過大的問題的溫庭筠,緩慢的回答“因為楊政宇前輩比泰浩哥厲害。”她還記得之前說的,楊政宇可以為劉在時搶三十分鐘分量的話。
“不,因為楊政宇比金泰浩有用。”林亨澤讓溫庭筠別小看了金泰浩“泰浩在我們臺的FD裏論職業素養,排的進前五,要是按能力,讓我說那個FD最快成PD,那我投泰浩一票,他差的不是能力,是運氣,是機會。”
仰頭一口喝幹杯中酒的林亨澤,摸了包煙出來,沖溫庭筠晃了晃。溫庭筠以為他問自己要不要抽煙(劇組抽煙的姑娘很多。),擺手說自己不抽,結果聽到林亨澤問她介不介意他抽,先愣再搖頭。林亨澤知道她為什麽愣,也沒多說,點煙抽煙,叼着煙跟她講,所謂的公平,到底有多不公平。
金泰浩只比林亨澤小兩歲,後者大女兒中學都快畢業了,前者就一個兒子還剛上幼兒園。這麽大的差距不是林亨澤結婚早,是金泰浩結婚晚。沒對象?不,是沒錢結婚。他跟女朋友愛情長跑了快十年,女朋友最後都要放棄了,金泰浩咬牙背了社內的貸款(公司內部貸款)買房結婚。
不用和差十二歲那麽遠的楊政宇比,只和差兩屆進臺裏的林亨澤比,差距也大到沒邊。不是金泰浩不努力,也不是他能力不行,都沒有上升到天賦那麽高端的地步,就是沒機會,特別簡單。
韓國一共就三大臺,彼此不算敵人也不算朋友,但潛規則差不多,一家不會用另一家的人,金泰浩進了SBS就不會去隔壁兩家串門,除非對方高薪挖角,可惜他沒走到那麽高的位置。話又說回來,他要是走到了,現在跟溫庭筠聊天的就不是林亨澤了。
一家電視臺的綜藝節目能有多少,同時進行十二個就頂天了,還是最火熱的時節,平常就是八到十個節目輪轉,一個禮拜就七天,不是每天都有綜藝。電視、電影、海外頻道、購物、旅游、新聞等等,都需要時間播放,留給綜藝的時間是有限的。
就按十個節目算,也就是十個團隊,一個團隊一個主PD,幾個副PD,之後都是FD。大型的、PD太霸道的、嘗鮮類的節目很可能就一個PD,比如《家族誕生》,就一個林亨澤當家。
在電視臺,PD這個職位跟占坑一樣,坑就那麽多,PD卻越來越多,每年臺裏都進新人,新人逐漸變成老人,原本的老人怎麽辦?一是下放到地方臺,二是閑置。
先說地方臺,韓國小,完全的首都中心制國家,只有首爾是‘宇宙’的中心,其他地方都是鄉下,去了地方臺就是下放。不管是工資、福利還是人員配置都要差一等,甚至二、三、四等,沒人想去,但不想去就得變成閑置。
韓國大型企業只要是正式工一般不開除人,有點鐵飯碗的意思,但是公司在員工身上不會白白花錢,只拿基本工資頂多是餓不死,想吃點肉都得算計着,有節目才有錢。閑置就是沒節目,沒節目就沒錢。
通常苦逼被閑置的熬個一兩年自己就放棄了,有些轉去電影、電視的還算好,好歹還在這個行當裏,還在首爾。有些就徹底從這個圈子消失了,娛樂圈不止臺前喜歡鮮嫩的肉體,幕後也更喜歡新鮮血液,年輕就是本錢。
林亨澤運道好,進臺裏沒多久被一個大PD看重,一路就跟着他,之後是Xman,節目火了一飛沖天。金泰浩沒這個運氣,兜兜轉轉累的都要吐血了,才進的Xman,他進去的時候敢上節目最後的瘋狂,一把烈火燒盡,一年不到,節目停了。
停了之後林亨澤正好累的女兒兒子都不認識爹,跟金泰浩一個類型,想着休息一段時間重新出發。他有那個閑工夫,金泰浩沒有,彼時林亨澤已經是PD了,還是當紅PD,金泰浩還是個FD。
沒節目的FD錢少的可憐,他在Xman正當紅的時候在社內貸款的,大型公司有自己的員工貸款渠道,還款直接扣工資,簡單的很。可他沒節目了呀,再扣就得吃老婆的了,老婆跟他那麽多年,他就混這個鬼樣子?
“你這樣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人為了留在首爾,做了多少努力。”林亨澤叼着煙,語帶嘲諷“節目有專門測試危險度的工作人員,為了防止藝人在危險游戲裏受傷,比如用氣錘多大力,巴掌扇人要打多重,砸在頭上的鐵盤高度要多少,跳水多高會耳鳴,泰浩都搶着幹,就為了不被分到地方臺去,去了他就回不來了。”
“蹦極以前叫跳樓機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那東西剛流行的時候真死過人,安全根本沒保障。跳的人簽的生死書是真用來死人了,不能追究的契約。那家夥不要命的,全國的跳樓機就沒有他沒跳過的,你現在知道的所有懲罰游戲就沒有他沒玩過的,生吞章魚惡心?我們做過更惡心的。”
吐出濃霧的林亨澤吹散臉錢的煙霧,平靜的看着溫庭筠“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真正一無所有的人,拼了命的努力,一天睡不到兩個小時,什麽時候吃飯也不知道。沒死就得站起來,帶着滿身傷痕鮮血淋漓的爬到你退後一萬米的位置,才是他的起跑線,你要這樣的公平嗎?”
溫庭筠不說話,她臉上沒有林亨澤想看到的驚恐、悲憫、懊悔亦或者是不相信他說的。那個小公主的臉上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用那張不谙世事的臉,搭配着和他非常相似的平靜眼神,看着他,一言不發。
林亨澤嗤笑一聲,滅了煙,在他滅煙的時候,溫庭筠給他倒了杯酒,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仰頭喝下。林亨澤挑眉端起酒杯,也一口幹了,繼續講故事,還是公平的故事。
“PD位置滿了,臺裏不需要新節目,就不需要新PD,老PD人員就夠擁擠的了。FD上升的空間越來越小,楊政宇拖家裏的關系去了日本進修,鍍金回來,他不是在日本待夠了回來的,是看到機會回來的。”
“老臺長到時間退休了,新臺長上位,臺裏少說也要換一波新血液。最快一年,最慢三年,新位置空出來楊政宇一定能升到PD的位置,不是他多厲害,而是他即厲害也有關系,運氣還好,還能抓住機會。”
“你能說楊政宇對金泰浩來說是不公平嗎?單從能力看,他們半斤八兩,楊政宇學的是日本來的新路數,有點水土不服,但腦子活,手上的本事過硬,現在思維方式也轉過來了,一點問題沒有。泰浩是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就沒有他玩不轉的節目組,做個輔助PD綽綽有餘,主PD也只需要習慣一下。”
“可楊政宇比泰浩整整小了十二歲,你知道十二年有多長嗎?就算不看背景,不說關系,只論能力。同等能力的情況下,你是CP(監制),你選PD,你會選楊政宇這個更年輕更能為公司服務的,還是選一個晚了十二年的老人家?”
拿了酒瓶給溫庭筠倒酒的林亨澤問她“什麽是公平呢?要讓泰浩說,他這輩子就沒碰到什麽公平的事,你去問楊政宇,他還會想,我憑什麽做這個位置。”冷臉看着小朋友“你追求的公平是什麽,童話故事嗎?”
溫庭筠低頭喝酒不搭腔,林亨澤冷笑“我們這個行當吃人的,實力、運氣、人脈缺一條就得被人踩在腳底下。五千萬人口的國家,五百多萬人從事這個行業,金字塔就那麽點空間,每上一層就踩着無數屍體。你能考進來,就毀了跟你同期考試那幾百人的夢,從你進臺裏的門,就別想着公平。”
“童話故事好聽,公主美麗王子帥氣,電視劇好看,帥哥美女光鮮亮麗,電影好聽,走出國門進軍世界。這些東西都是披着華麗的衣服,只能遠觀,湊近一看,衣服上腐敗不堪。”
“至于你。”林亨澤拿着酒杯虛點她“要是只想着公平,那你還真不用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我也沒必要跟你浪費時間。”
烤肉店裏肉香和酒香混雜,說不上好不好聞,待久了,鼻子聞不到有什麽特別的味道了。但喝嗨了的人群發出的吵雜聲,耳朵是沒辦法習慣的。這麽鬧騰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談心,也不适合賣慘,更不适合談什麽公平不公平的大道理。
這樣酒肉堆疊的歡樂場裏,只适合談更實在,更接地氣,也更赤|裸的利益。
“有人跟我說,我的智商不适合思考太複雜的東西,如果有人說我聽不懂的話,那就只要記住一點就可以了。”溫庭筠轉着手上還有一口的酒杯,擡頭看着長篇大論終于結束的樸亨澤“我是利益本身,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我手上有他們想要的。”
“您…”小姑娘問大前輩“想要我手上的什麽呢?”
唱作俱佳說了堆‘哲學’的大前輩拿煙的手微頓,冷漠的嘲諷臉一點點變化,手碰到煙盒時,下撇的嘴角平複;低頭抽煙卷時,眼底的冷光淡去;煙盒丢回桌上,拿着火機點煙,火焰燎着煙卷帶出點點猩紅。
淺吸一口,吐出薄霧,擡起頭,笑了。
林亨澤笑着打量溫庭筠,上上下下,非常仔細的打量,像是重新認識了自家的小忙內,那個半個小時前還什麽都擺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到低的姑娘,需要他重新評估。
溫庭筠安安靜靜的坐着,不笑也不動,特別淡定的表情,攥着酒杯的手指緊的發白,肩膀疼木了還崩着,小腿肚繃的更緊,船襪裏的腳趾縮在大腿根下,緊扣在一起。可她表情還是那副淡定的,随便對方看,想看多久看多久的樣子。
莫名的,有點溫庭侑,像她第一次見到的溫庭侑,冷漠又傲慢的富家子弟。
一看,就很不好惹。
兔子給自己披了層從別人那學來的虎皮,指望能唬住老狐貍。可惜的是,她平時做人太成功,名聲這東西是把雙刃劍,能幫她在出事時被前輩問都不問就保護,也能害她裝的再好也假的很。溫婉乖巧的小姑娘想要一秒變大佬?那就真的是童話了。
林亨澤笑的更開心了,笑眯眯的看着小兔子“比起我想要從你手上得到什麽,不如,我先讓你知道一下,如果你什麽都不是,真正的AD是怎麽工作的,如何?”
溫庭筠一愣,虎皮搖搖欲墜“真正的AD?”
“你總不會認為不管是哪個AD都會被金泰浩要去,還有楊政宇教着?”林亨澤眯起眼睛看着白兔子“你看哪個AD到過我面前,跟我說超過十句話?哪怕你想出來什麽月亮杯。”
再次愣住的溫庭筠,就只能抖着兔子毛,驚訝的看着對方“從那個時候我久被發現了?”
“更早。”林亨澤看小兔子眼睛都瞪圓了,咳嗽一聲把笑憋回去,維持假惺惺的笑臉,盡可能的不真誠,一臉要挖坑的表情,故意刺激她“你去全組問問,誰敢在FD剪輯的時候,跑去拿什麽票據的小事麻煩對方,還能在我們組待到第二天的。”
溫庭筠不信!要是真那麽早,她早就被拆穿了,還等到現在?
林亨澤看着那張寫滿了‘我不信’三個大字的臉,到底沒憋住笑出了聲,笑的小姑娘一臉懵,看着可乖了。老狐貍難得被勾起了僅剩的善心,誠實的說了一句“我确實沒那麽早知道,但金泰浩第一次開口問我要人,你是他要過去的人,我給他面子,組裏的人也給他面子,所以你才一點虧都沒吃。”
肩膀到現在還疼的拿個酒杯都靠意志力撐着的溫庭筠,更不相信了,這叫什麽一點虧沒吃,我們對吃虧的理解是不是差距太大了!
被她那張什麽都寫的明明白白的臉徹底逗樂了的林亨澤,笑着拍拍她的腦袋“行吧,忙內,好好做事,撐不住了給我電話。”說着站起身,走到桌邊,拿起一把勺子敲碗,敲的叮當響把人群都吸引過來,宣布出發去二場唱歌。
人群歡呼一聲紛紛收拾東西準備走,溫庭筠呆坐半天不太知道這是個什麽展開,在衆人都收拾差不多的時候才爬起來去找自己的包,跟着人往門口走。
鞋子穿到一半,被一個AD攔住,關系不太好的AD,小哥哥本來是金泰浩組的,溫庭筠去了,他就自動變成機動組,被踢出去了,關系怎麽可能好得起來。機動組就是什麽髒活累活都要幹的倒黴蛋,具體可參考早起任務的那個機動組。
關系不好的AD叫住溫庭筠讓她等着前輩們走了,跟他一起等店家确定沒有前輩們的東西留下。溫庭筠以為對方找他麻煩,這活她從來沒幹過,在《人氣歌謠》也沒幹過,雖然她也沒參加過那節目的聚餐就是了。可是剛才前輩們走的時候包什麽的都拿着呢,還能有什麽丢下?沒喝完的酒嗎?
別說,酒還真算,沒喝完的要存起來,下次他們來的時候,店家再給。整組上百人聚餐,酒水沒喝完的多了,沒拆的都有。店家是不退的,本來也不用退,他們經常在這家聚餐,反正下次還要酒,退不退的沒必要。
溫庭筠更覺得對方耍她,想走被小哥哥理直氣壯的開罵,他罵的真的太有底氣,罵的溫庭筠一臉茫然,直接打電話給金泰浩,老師卻反問她,怎麽得罪林亨澤了。溫庭筠才反應過來,這就是所謂的正常的AD要幹的活。
那就幹呗。
正常新人在大熱節目組,不對,正常新人進不了這個節目,就算都是AD,那位被溫庭筠擠走的小哥哥也是兩年差的前輩。兩年的前輩被後輩空降搶了職位,人家不喜歡她真的是有理由的。
正常一個大熱節目的忙內AD在聚餐時要做什麽?首先,第一輪結束要留守把前輩們的各種零碎(比如鑰匙)收集起來;第二和店家結算,不是給錢而是要确定這一餐的菜品酒水有沒有問題,并非不相信老板,而是他們人多,對這家店又熟悉,老板忙不過來的時候,很多人自己上手拿酒拿飲料,這桌加菜,那桌加肉什麽的,這些都要忙內核算,保管票據。
第三是把那行零碎都帶回公司保管好,這些東西是有清單的,老板和經手人都會簽字,防止出糾紛,萬一有人丢了手機、錢包什麽的說不清楚,他們又不是在一家店喝酒,一天下來跑三家,偶爾第三場清醒的人多,跑四場都有可能,誰知道丢哪了。
東西丢了經手人(現在是溫庭筠)要負責的,最好是放回公司鎖起來,實在不放心帶回家也行,只要溫庭筠不嫌麻煩。溫庭筠選擇送回公司,倒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而是她時間來不急了,要去第二場和前輩們彙合。
第一場前半段沒讓溫庭筠做的在第二場補上了,前輩們點了什麽要和服務生确定,酒水怎麽分配也要确定,要盯着小吃和酒水,哪裏空了要及時補上。如果有前輩想要而沒有上,那就是她的責任。重點注意誰誰喝醉了,要找個安穩的地方放着,重新開一個包間專門放‘屍體’是最好的。
聽起來就跟服務員一樣,實際上她幹的就是服務員的活。而且是服務小三十人,其他人跟溫庭筠沒什麽關系,她的‘客人’是PD組,作家組順帶。但是誰要是半途喊她倒個酒什麽的,她也不好拒絕。
本來就‘半殘’的溫庭筠在全場嗨到淩晨,包間裏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堆人的時候,基本已經是‘全殘’,嘴唇都白了,完全是随時都要暈倒的狀态,就這還沒結束。
溫庭筠找并不喜歡他的小哥哥打聽,是她特別倒黴碰到這次呢,還是…
後面的話沒說完,小哥哥直接怼回去了,這些活都是她的,每次都一樣,這次算好的了。之前因為她一直跟着金泰浩,金泰浩也沒有讓她做的意思,她的活被機動組也就是他本人承擔了。
很好,小哥哥更有理由讨厭溫庭筠了。
被人讨厭的溫庭筠默默的坐着據說本來就應該是她做,但她一次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為什麽不反抗?
為什麽要反抗?
反抗了就不用做了啊。
不,反抗了溫姐姐的堅持就沒意義了。
還在折騰靈魂的事情?
沒完了啊。
有完,早結束了。
只是……
“還忙呢?”全場躺屍七成的情況下,李善美的酒杯也就稍微沾了沾唇,招手讓重病患溫庭筠過來身邊坐坐,推給她一瓶紅茶,桌上一堆這個,不是用來喝的是調酒的,單喝也行,但只有大佬行,比如主作家。
溫庭筠搖搖頭說謝謝,即謝謝她的茶也謝謝她讓自己坐下,但溫庭筠不敢坐,她現在就憑一口氣撐着,坐下就真的站不起來了。
“嘴唇都起皮了,不坐就不坐,喝點水。”李善美抿嘴給她示意一下,小姑娘的嘴唇真的起皮了。
舔了下嘴角用犬齒撕下死皮,扯了道口子出來,舌尖舔舐鐵鏽味的唇瓣,沖李善美笑笑“沒了。”
李善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誇她好還是罵她好,嫌棄的揮揮手“走吧走吧,笑成這個樣子還不如不笑。”
溫庭筠用那張不如不笑的臉,鞠躬謝謝姐姐,出了包間找個沒人的地方喘口氣。
被折騰的可憐兮兮的小忙內出去了,在醉鬼隊伍裏很清醒的作家找到PD,勸他适可而止“鬧過了還不知道倒黴的是誰,不是擺明了有關系麽,你還折騰人家幹什麽,臉色都要發青了,就這個燈光都能直接拍鬼片。”
“我的人我都沒心疼,你心疼什麽。”林亨澤開了句玩笑,讓她放心“小姑娘能撐到現在夠可以的了,有這個韌勁說不定真能學出點東西來,我們當初還不是這麽過來的,我又沒欺負她。真要是出了事,找誰也找不到我頭上,她現在可只是溫庭筠,誰都不是。”
叼着煙吞雲吐霧的林亨澤笑的意味深長“只有在她現在還什麽都不是的時候,才能教會她什麽叫聽話。等她什麽都是的時候,我就不能下死手教了。總不能我折騰半天給別人做嫁衣,她只要想清楚了,随時可以走人,到時候就是她壓制我,不是我壓制她了。”
“她…壓制你?”李善美意外道“看來真的是很厲害的背景啊。”
林亨澤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說“反正是我們用得上的背景。”
“別玩過了。”
“放心。”
這世界哪有什麽運氣,只有實力。林亨澤能走到現在的位置,壓的組內作家乖巧無比連個‘造反’的念頭都不敢,帶的整個PD組都壓着作家一頭,臺裏的CP都不敢輕易插手節目組的事情,靠的是運氣?那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手段!
一個組幾百號人他林亨澤都能壓的死死的,一個溫庭筠?林亨澤伸個小手指就能把她玩的團團轉。
老狐貍捉兔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包間裏的老狐貍勝券在握,包間外躲在緊急通道的兔子,正拿着手機在兩個號碼上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打電話給男朋友,首次拜托男朋友一個小時後來接她。溫庭筠不敢一個人回去,搞不好死在路邊都沒人收屍,她真的快扛不住了。
“行啊。”李弘基果斷答應,嘴裏叫着什麽‘補位補位!’叫完沒聽到溫庭筠的聲音‘喂’了一聲,溫庭筠慢半拍的應了一句,就聽李弘基着急的說“去接你對吧,知道了,先挂。”
一個‘挂’字沒說全,尾音跟了個‘呀’叫到一半,溫庭筠不确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怎麽樣,只想着對方可能在打游戲,默默把酒店的地址發過去(KTV會所是在酒店裏面的店),動了下肩膀倒吸一口冷氣,緩緩的把那口氣吐出來,重整旗鼓,回包間!
狐貍想捕兔子,可溫庭筠還真不是兔子,非要找什麽動物做比喻的話,蝸牛比較像,爬慢吞吞的,腦袋伸過去尾巴還停在原地,一點一點往前蹭,但是蝸牛爬的再慢總能達到終點,從來不會停留。比較特別的是,溫庭筠是随身帶着‘家’的蝸牛。
一個小時後,男朋友沒等到,電話打過去,那邊好像有些愣,反應了一下才說在車上很快到。溫庭筠沒拆穿電話那邊還有人叫着‘李弘基!你幹什麽呢,殺到家了!’和一聲捂着話筒都能聽見的‘閉嘴!’,對李弘基說自己等他。
“我最多十分鐘,你找個地方坐一下,我馬上到了。”
“好。”
電話挂斷,溫庭筠站在包間門口等了十五分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手機上的秒數從‘59’跳到‘00’時,溫庭筠撥通了之前猶豫半天還是沒打出去的電話。那邊接的很慢,音樂都快停了才有人接,接電話的聲音還帶着睡夢中被吵醒的沙啞。
“幹嘛?”
“你在睡覺啊。”
“廢話。”
“那算了,你睡吧。”
“趕緊說,別廢話。”
“沒事,你接着睡。”
“呀。”
“……”
“溫庭筠!”
溫庭筠腳尖蹭着包間門口的地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找男朋友好像比較說得過去,沒談過戀愛也看過別人談戀愛,男朋友應該是可以做這件事的,但是找弟弟什麽的……說不出口啊。
溫庭侑困的要死,懶得跟她磨蹭“三秒內說清楚,趕緊的。”
“我…”
“你?”
“我想…”
“你想?”
“我想你…”
“滾!”
半眯着眼睛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的溫庭侑,被03:47這個數字驚醒,眼睛立刻睜開,聲音也嚴肅了“出什麽事了,你在哪?”
溫庭筠沒來由的有點委屈“庭侑,我肩膀疼~”
“疼你個鬼,好好說話,惡不惡心。”溫庭侑掀開被子跳起來“肩膀怎麽會疼,你在哪?”
心裏酸酸的,明明之前什麽想法都沒有的溫庭筠,現在覺得全身哪裏都不舒服“我在瑞草洞的國賓酒店,六樓的KTV。”吸了吸鼻子“不疼了,就是有點累。”
“為什麽累?工作?”溫庭侑從衣架上拽了件大衣下來,邊單手套在睡衣外面,邊拉開門往下跑,還不忘問問題“你身邊還有誰,怎麽跑到那邊去了?”
溫庭筠聽到他那邊的聲音,慢吞吞的往電梯邊走,邊走邊回答他“昨天抗了很久的攝像機,有點累到了,不疼的,我就是随便說說。身邊沒什麽人,劇組來這邊聚餐的。”
“你們那破…”一只胳膊套上換手穿衣打電話,小跑不停的溫庭侑繼續吐槽“你那破工作,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聚餐聚到這個點,幹什麽,明天不上班了?”
溫庭筠低着頭拇指摩擦着電話,聽着他那邊跑步的聲音,跟着節奏,他跑兩大步,她走一小步,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要上的。”
“SBS遲早倒閉,什麽鬼電視臺。你就那麽喜歡那個破地方,折騰成這樣都不願意走?”
“不是不願意走。”
“那是什麽,總不能跟我說你對那家電視臺是真愛,我跟你說溫庭筠,那你就是瘋了!”
弟弟喘着粗氣不忘怒怼智障姐姐,關車門的聲音蓋過他飙的兩句髒話,等車門關上他又開始怼,卻不說不幹不淨的詞,就只是從各個方面讓親姐腦袋清醒一點,SBS就是吸血螞蝗遲早吸幹她的血什麽的,小詞一套一套的。
溫庭筠乖乖的聽着,偶爾反駁兩句也是軟綿綿的,轉頭就被溫庭侑兇殘的堵回來,中途夾雜着,我上車了,我到你們臺了,我在等紅燈,我還有十五分鐘,快到瑞草路了,拐個彎就是等等,跟直播一樣給溫庭筠抱自己的定位。重點強調,讓溫庭筠別大晚上在門口等,在大堂等着。
“我到了,出來。”
溫庭筠一路小跑從大門口跑出來,滿面的驚喜,一下沒剎住差點撲倒在溫庭侑的懷裏,卻在下一秒被人拽住手臂拉開,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溫庭侑一腳就沖着來人踹過去,溫庭筠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轉頭就看到消失不見的男朋友和自家親弟掐起來了,尖叫一聲。
差點演變成修羅場的戲碼,由于兄妹禁斷的限制沒成功,剛開始沒看清男人的臉,只看到自家女朋友歡欣雀躍的往野男人身上撲,整個人氣炸了的李弘基就撲上去了。
現在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小舅子’身份,讓男朋友尴尬不已,讪笑同溫庭侑抱歉。弟弟斜着眼睛憑借身高壓制(186)俯視李弘基,龇牙假笑,握手問候,再說點他也很抱歉,溫庭筠今天先跟他回去,之類的話。
李弘基尴尬的要死,也問不出來為什麽溫庭筠找他又找了‘弟弟’的話,讪笑說溫庭筠跟他回去是應該的,特地給溫庭筠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送她上了溫庭侑的車,‘恭送’兩姐弟離開。
并不友好的見面以非常友好的方式結束,弟弟沒吐槽男朋友,他才不管這個事,現在只關心一點。
“你臉色怎麽回事,肩膀又怎麽了?”
“我…”
等到淩晨五點也沒等到小忙內求饒,對方還疑似失蹤了,電話都不接。煮熟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林亨澤下午到辦公室沒看到溫庭筠,聽說忙內不請假直接翹班的消息,火還沒發出來,助理匆匆來找他,遞給他一封內部警告信。
“放通委警告我們語言污穢?”
“是。”
“我節目還沒播,他們就警告?”
“說是上期延遲的。”
“上期延遲……”
林亨澤捏着信紙甩了甩,舉起紙張對着午後的太陽,盯着那個紅彤彤還透光的公章印,輕聲笑了。
這可真有意思。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傷了眼。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