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轎車一路飛馳, 平常少則半個小時的路程他不到二十分鐘就開到了。

這一路上, 汽車內的氣氛都有些冷凝。

溫寧被玻璃紮破的地方還在不斷往外沁血,一點點地把包紮用的紙巾染成紅色。

疼得實在是厲害,她眼淚在眼眶打了幾轉,但卻還是忍住了,沒有在他車上放肆地大哭一場。

中途遇上紅燈,車不得不停下來。

踩剎車的時候, 周澤衍解開了襯衣的兩顆紐扣,将憋在胸中的一口氣重重地吐出。

心生煩躁時, 他就會想吸煙, 下意識地伸手往上衣口袋那摸。

可口袋裏面卻是空空的,一根煙都不剩, 他這才恍然記起,自己已經戒了幾個月。

溫寧偏過臉,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他面色極為難看, 薄唇緊緊地抿着, 眉眼間透着淩冽的寒意。

平時看着十分冷靜又不動聲色的一個人, 此時卻将自己心中的焦灼不加掩飾地展露了出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腳下的疼痛感越來越強烈, 但溫寧還是忍住了眼淚。她怕自己一會兒要是哭了,他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了。

察覺到溫寧望過來的視線, 周澤衍側過頭看她, 努力克制住自己随時要爆發的情緒,放柔了聲音, 安慰她道:“你別怕,我們馬上就到了。”

“好的。”溫寧乖巧地點頭。

忍着腳下每分每秒都在傳來的劇烈疼痛,她扯出一個笑,違心地說,“其實……也沒有那麽疼,我忍得住的。你不要着急,慢點開車。”

聽了她的話,周澤衍臉上的焦灼沒有減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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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握着方向盤的手仍忍不住微微顫着,胸中憋悶難受,像是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

燈一變,他立馬踩住油門,開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一些。

車速裏程表上面的指針飛快轉動。

劇組請的醫護人員就住在酒店附近。他們趕到時,那些醫生護士已經提着工具箱等在了房間門口。

溫寧還被周澤衍抱在懷裏,不方便解鎖開門,就低下頭對他說,“密碼是0530,你幫忙開一下。”

門被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随行的護士動作迅速地打開醫藥箱,把一會兒要用到的工具和藥水都提前拿了出來。

“你把腳伸出來我看看。”

說這話的是位五十多歲的女醫生。

她醫術高超,經驗豐富,斷胳膊斷腿的大陣仗都見過不知多少了,這種腳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在她眼中其實算不了什麽。

但事關當紅的明星,而她又拿着劇組開出的高工資,所以即使她心中不以為意,還是不得不謹慎地對待。

溫寧輕輕“嗯”了一聲,把腳慢慢擡起。

原本小巧白嫩的一只腳,現在上面紮着不少的碎玻璃,最開始流出的血已經幹涸,呈出深深的殷紅色,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怖。

“有幾塊碎玻璃紮得有點深了,還有三四個都已經陷進去了。”趙醫生拿着手電筒往傷口處照了幾照。

開始動作之前,她提前給溫寧提前打個了一個預防針,“等一下我會先拿鑷子把碎玻璃夾出來。取出的過程可能有點疼,你自己要忍着點。”

溫寧聽了他的話,臉色不可控制的白了幾分。

現在光是輕輕碰一下傷口,她都覺得都疼得不行,一想到等一下還要用鑷子去把玻璃夾出來,她心裏就直發怵。

眼見冰涼的鑷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溫寧吓得屏住呼吸,纖長卷翹的睫毛止不住地顫着。

“我現在要開始夾了,你一定忍住別亂動。要不然鑷子劃到傷口,後果更加嚴重。”趙醫生好心地提醒她。

“好的,趙醫生。”溫寧心中惶恐不安,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剛一說完,她就感覺尖銳的鑷子慢慢地觸碰到了自己的傷口。

鑷子的尖端一點點深.入,将将才止住血的傷被重新挑開,她“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回她痛得再也忍不住,淚花一下飙了出來,“啪嗒啪嗒”往下落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怎麽都止不住。

周澤衍被她的眼淚弄得心慌意亂,拿着紙巾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擦着眼角的淚。

他心疼不已,卻又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對醫生一遍遍地說,“趙醫生,麻煩你動作輕一點,她特別怕疼。”

取出的玻璃碎渣沾着她的血,醫生把它放到護士舉着的托盤上,又彎下腰開始取第二個。

溫寧膽戰心驚地瞧着,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一張小臉白得如薄紙。

“別看了。”周澤衍走近一步,伸手一摟,就将她的腦袋扣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會兒就好了,你忍一下。”

“乖,別怕。”

他對溫寧輕聲地說完,還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語氣和安慰幼兒園的小朋友似的。

溫寧被他突如其來的這麽一抱弄得很懵,等她反應過來後,自己的臉就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

“砰砰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在她耳邊聽着格外的清晰,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急促了起來。

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臉現在肯定已經紅透,許許多多的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

像盤根錯生的藤蔓,紛紛擾擾的,理不清楚。

“好了。”大功告成,趙醫生用雙氧水給她消毒,又把腳用白紗布仔細地纏好後,對他們說道。

這句話一出,溫寧簡直要喜極而泣。

與此同時,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周澤衍一直緊繃着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後,忽然放松了下來。

“沒事了。”他輕聲道,松開了一直摟着她的手,兩人的距離分開了一些。

趙醫生将鑷子等工具收好,把要注意的事項對她一一叮囑。

“在傷口愈合期間,你最好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等刺激性的食物。每天要記得按時換藥,兩個星期左右,傷口應該就可以恢複好了。”

她說這些時,周澤衍不僅聽得專注,還用手機備忘錄一條條地記錄。

“那這兩個星期內她可以下地走路嗎?”他想到這個,問道。

“前幾天最好腳不要沾地,第二個星期再走路,但時間不宜過長。”趙醫生回答。

周澤衍考慮得周到,很多溫寧壓根沒有想到的問題他都一一問了出來。得到了詳盡的解答後,他才把醫生和護士送出門。

醫生護士離開不久,陳浩和露露就一起趕了過來。

露露幾步小跑到溫寧身邊,彎腰觀察她腳下的傷勢,急切地問,“寧寧姐,醫生說了什麽?你的傷不嚴重吧?!”

溫寧把紗布纏了幾圈的腳擡起給她看,“玻璃都取出來了。雖然留了好多血,但現在都沒事了。”

露露眼眶一下子紅了。

她是知道溫寧是多麽怕疼的。平常不小心被水果刀劃到手她都疼得受不了,現在這麽多碎玻璃紮進腳心,她肯定要疼死了。

“哎呀,我才剛剛哭完,你現在要是一哭,那我又想流眼淚了。”

溫寧瞧見她泛紅的眼睛,故意拿話逗她,“正好這幾天我不用去拍戲,可以在房間裏好好地休息補覺了。”

一聽到拍戲這兩個字,露露頓時就火冒三丈。

“真搞不懂道具組那麽多人是怎麽做事的,鞋子裏面憑空出現了這麽多碎玻璃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而且出了事他們居然不承認,還想要抵賴,簡直太過分了!我明天一定要找他們問個清楚。”

溫寧沒有聖母地攔着她,“這件事我們确實應該找劇組的人問清楚。”

她一向性格好,不喜歡大動幹戈,但這不代表她遇到任何事都會采取息事寧人的态度。

如果劇組的工作人員總是大意疏忽,那麽今天鞋子裏會出現玻璃渣,明天說不準掉威亞的繩索就中途出了故障。

“你……”溫寧看向周澤衍,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他剛才抱着自己的場景。

她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生了,不會一邊享受着別人對自己的好一邊說這只是男女之間單純的友誼。

今天晚上,她能夠看出他的焦急,他的擔憂,以及他語氣中的心疼。

自然而然,她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喜歡你,會對你這麽好嗎?

但她心中還是害怕的,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會錯了意。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她望着他感激地說。

有些事情她總會去找他問清楚,但今天并不是一個好時機,她還沒有準備好。

“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再過看你。那些要注意的事項我等一會兒發給你。”

似乎還是很不放心,他皺眉想了一會兒,又對露露說,“我也發給你一份,那些注意事項你記得要監督她。”

“好的,周老師。”露露忙不疊點頭,當即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

互相說了聲“晚安”,周澤衍和陳浩一起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剎,他的神情立刻肅穆了起來,周身仿佛籠着一層料峭的寒意。

“你去找劇組的人調監控,我要看到最完整,沒有任何删減的那一版。”

他沉着臉,眸光深冷,壓抑着怒氣吩咐陳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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