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很久以後, 溫寧在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 曾經很多次回憶自己和林倩怡初見的場景。
這都已經成了溫寧心裏的一根刺,她每次想起簡直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缺乏經驗,臨場發揮能力實在太差了!
憑什麽她要給林倩怡機會,讓她用那種難聽的話羞辱自己?
當時她完全應該毫不留情面地反駁回去啊!
所以在被子中翻來覆去時,溫寧其實在腦海中已經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
她思考着在當時那樣的場景下, 她該露出什麽面部表情來表達自己的不屑一顧,又該如何用尖酸刻薄的話及時有效地怼回去。
可時光流轉, 等她們再一次遇見時, 溫寧一直憋在心裏的那一口氣忽然間就洩了個幹淨。
她和林倩怡針鋒相對有個什麽意義?
就算她是周澤衍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可自己和周澤衍的事從來就和她沒有半分錢的幹系啊。
“嗯, 林小姐,你好。”
溫寧冷淡地看着林倩怡,懶得費心思力氣和她虛與委蛇假笑敷衍, 說完就撇過頭沒再搭理她。
沈嬌嬌連着飙了三首高音歌, 氣喘籲籲地走下臺找溫寧, 見到和她坐在一起憑空出現的女生, 驚訝地揚了揚眉, “你是……?”
“嬌嬌姐,你好。”
林倩怡沒等她問, 自己先客氣地叫了一聲, 做起了自我介紹道:“我是周澤衍的妹妹,過來給他探班時聽說你請了全劇組的人來唱歌。我不請自來, 嬌嬌姐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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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嬌嬌性格豪爽,自然不會介意這些,但她見溫寧臉色不對,就沒再和林倩怡多說話,關心地問溫寧,“寧寧你怎麽了?”
“我沒什麽事。”
溫寧從沙發上站起,嘴角扯出一個笑,對她搖了搖頭,“突然很想唱歌了,走,你再陪我去唱一首吧。”
沈嬌嬌有些莫名其妙,又被溫寧拉到臺前,她手指在點歌機上撥弄了幾下,“寧寧你想唱什麽?”
“我都OK的,不然你就選一首粵語歌吧,你不是粵語歌唱的最好嘛。”
“沒問題!”
熟悉的旋律漸漸響起,底下的人鼓掌叫好,很快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
溫寧手拿着話筒,眼睛盯着大屏幕上滾動出現的歌詞,餘光一掃,正好瞄到從門外走進來的周澤衍和趙翰鈞。
待了不到片刻,他又出去了,這次是和林倩怡一起。
“寧寧,你的部分快開始了。”沈嬌嬌瞧見她在走神,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聲地提醒道。
“哦,好的!”
溫寧從愣怔中回過神,對着話筒開始唱這首歌。四分鐘不到的一首粵語情歌,她唱的時候不下十次扭頭往門口的方向看。
一曲唱完,溫寧對沈嬌嬌說了句“我去個洗手間”,就把手上的話筒交給身旁的一個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唱歌時,她的右眼皮就突突地直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沒有任何征兆地從心底升起,怎麽都壓不下去。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個有點古老的話冷不丁地在她耳邊響起。
她一邊走,一邊又覺得自己太過迷信,笑自己二十多年的自然科學都白學了。
然而走到走廊這邊,待聽清楚了前面兩人的對話後,溫寧覺得老話誠不欺她,說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她唇邊未散盡的那抹笑就如同驟經了嚴寒風霜的花朵,頃刻間就凋謝枯萎。
走廊的拐角處,林倩怡和周澤衍對立而站。周澤衍背對着她,溫寧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林倩怡的聲音有些大,像是帶了點不管不顧的意味,“你如果不是喜歡我,以前外面那些個小混混追求我的時候你為什麽要幫我把他們打跑?為什麽我生日的時候你要逃課帶我去歡樂谷玩?”
“我知道的,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妹妹,你當初又是因為擔心阿姨心髒不好,受不了刺激,所以一直壓抑着對我的感情。但是現在沒什麽能阻礙我們了啊!”
林倩怡和溫寧隔了有七八米的距離,但她肯定是看見了溫寧的。
因為她眼神中突然之間就燃起了幾分怨恨,後面說出的話帶着明顯的針對性。
“你如果不是喜歡我,當初溫寧那樣追你,你為什麽不肯答應?這麽多年你又為什麽一個女朋友都沒有交?你對她好,選擇和她一起拍戲,是不是因為她的眼睛像極了我的,你看着她的時候,是不是在想着我?”
忽地一下,她伸手用力抱住了周澤衍的腰,聲音情真意切地近乎癡纏。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了,周澤衍,我是喜歡你的啊。”
溫寧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
KTV裏依舊歡樂,鬧騰。
溫寧推門進來時,平常負責的一位攝影大哥喝的有點醉了,正一個人站在場子中央,對着話筒嘶聲力竭地嚎――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唱到最高潮的地方,攝影大哥破了音,後面的聲音比鴨叫還難聽,跟用粉筆在黑板上刮似的。
底下玩牌喝酒的人哄笑一片。
“哈哈哈哈老張你行不行啊?”
“哈哈哈年紀大了就別學年輕人飙高音了,千萬別把嗓子叫壞了。”
四十多歲,平時在劇組不茍言笑的攝影大哥卻沒理會這些,仍自顧自地唱得認真且投入。
看來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啊。
溫寧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走到玩撲克牌的幾個人邊上,出聲詢問他們,“你們玩的是鬥地主嗎?也加我一個吧。”
沈嬌嬌見到她,挪了一個空位,熱情地拉着她坐下。
她打了個酒嗝,伸手指了指桌上十幾個的空瓶子,無奈地笑道:“我今晚的手氣太不好了,寧寧你看,這桌上一大半的啤酒都是我喝的!”
溫寧看着眼前桌上的壯觀景象,嘴角露出了一絲輕笑,“嬌嬌你去休息一下唱唱歌吧,我接着你打幾盤。”
旁邊的幾個人紛紛附和。
“嬌嬌姐我們還是想聽你唱歌!”
“對啊,嬌嬌姐你去把話筒拿回來吧,張大哥都唱了三遍《死了都要愛》,我們的耳膜都快要被他震破了。”
沈嬌嬌看着溫寧,有點猶豫,“你酒量又不好,喝醉了怎麽辦?要不我坐在你旁邊,你玩輸了我替你喝。”
“不用,啤酒的度數又不高。而且我明天沒有戲,就算喝醉了也可以睡一上午啊。”
“更何況……我覺得我現在運氣一定會好到爆!”溫寧輕輕扯了下唇角,自信滿滿地對她保證。
然而事實是她打了八把,總共輸了八把,最後她已經輸到沒脾氣了。
第一次她的牌是三四五六□□十,好好的一把順子偏偏缺一張七;
第二次她手上起的牌爛到沒眼看了,最大的一張牌不超過K;
第三次她好不容易拿到了四個二,結果對家有一對火箭……
溫寧覺得自己現在被那句名言騙慘了。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一點都沒有科學根據。
當她第一次對着酒瓶仰頭一口悶的時候,一起打牌的幾個小姑娘還在旁邊給她鼓掌叫好,“寧寧姐真是爽快!”
然而當她第八次拿起酒瓶準備喝的時候,旁邊的人不由得都為她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啤酒的度數是不高,但溫寧一口氣喝了八瓶。
“寧寧姐,要不你這瓶先別喝,等下次贏了就把這局輸的抵消好了。”一個誠懇地建議道。
“是啊是啊!”另一個着急地附和,“寧寧姐喝酒不着急的,說不定你下一局就贏了。”
“那怎麽行?我要遵守游戲規則!我向來說話算數的!”溫寧咧嘴,笑盈盈地說。
她酒意有些上頭,神志變得昏昏沉沉,眼前的人影從一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四個。
她拿起酒瓶,剛要對嘴往口裏灌,手就被一個人輕輕地抓住。
兩個一起打牌的小姑娘見到周澤衍,聯想到以前他們在劇組裏的事,很有眼力見地馬上起來給他騰地方。
她們挪得遠遠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做了他們的電燈泡。
周澤衍掃視了一眼她身前的空酒瓶,眉皺得很深,聲線寒涼,“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今天是嬌嬌殺青,我高興啊!高興了還不允許我多喝幾杯嗎?”溫寧嘟起嘴,眼尾耷拉着,露出很不開心的模樣。
她明顯已經喝醉了,周澤衍把手按在酒瓶上,耐心的安撫她,“你酒量不好,喝多了你明天胃會難受的。”
“我要喝,偏要喝!”
溫寧固執地搖頭,死命地抓着酒瓶不肯松手,刁蠻又任性地質問他,“你和我什麽關系,有什麽資格管我的事啊?”
說完她就沒再理他,趁他沒防備搶回酒瓶,脖子一仰,“咕嚕咕嚕”地大口往嘴裏灌酒。
周澤衍見狀當即伸手去奪酒瓶,兩人争執的時候,溫寧被酒水嗆住了喉嚨。
“咳、咳咳――”她劇烈地咳嗽着,一張小臉難受得通紅,眼淚都流了出來。
再大的氣在看到她這樣也頓時煙消雲散了,周澤衍在心中無聲地嘆了一下。
抽了張紙巾遞給溫寧,他用手動作溫柔地拍着她的後背。
待她好轉了些,他才擰着眉,握着她的手擔心地詢問,“溫寧,你到底怎麽了?”
溫寧醉眼朦胧地看他幾秒,歪着頭想了想,忽然換上了一種認真的語氣,像是醉酒的人突然間清醒了幾秒,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周澤衍,我好不舒服啊。”
“你哪裏不舒服?”
“這裏!”
她把手往自己心髒處一指,委委屈屈地說,“周澤衍,這裏很難受,很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