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意
聽說谷冬青被押進了大牢,可是季無憂卻每日還照常寫藥方,煎藥,神色也是如往常一般,似乎小日子過得也頗為波動無瀾。
因為谷冬青是在棠雪的房間發現的,那麽棠雪也自然難免受到責罰,但是看在純妃的面子上,就只是被關了禁閉,不能随意出未央宮了。
季無憂也被牽連到了,作為藥王谷的弟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是純妃的病情還需要他來鞏固,所以也就把他和棠雪一樣處置,被關了禁閉,随時有人把守着。
棠雪每每想起谷冬青,都越發覺得那天晚上的細節不對,谷冬青為何偏偏進了她的房間?他們的關系說不上好,是算準了她會幫他隐藏?
以及,那天晚上,明明可以躲過一劫,可是他為什麽偏偏要走出來,闖入他們的劍刃下?以及,他的胳膊上的傷......不對,還有屏風上的嫣紅的鮮血。
棠雪閑得無聊,在季無憂的藥房裏坐着,就坐在椅子上百般無聊地看着他在藥房裏走來走去地弄着藥材。
季無憂被她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給了她一記白眼,開口說道:“棠雪姑娘,你再這麽看着鄙人,鄙人可要将心交付給姑娘了。”
棠雪知道他這人整日也沒個正行,也不打算搭他的話,拖着腮幫子,悠悠嘆了一口氣:“你們藥王谷師兄弟情誼也不過如此啊,谷冬青後日午時就要問斬了,你居然還在這裏慢悠悠地煎藥。”
季無憂聽了,手似乎是顫抖了一下,手裏一碗滿滿的藥水差點溢出來。但是随後迅速恢複了正常,他神色不鹹不淡地說道:“誰讓他當年狠心将我逐出師門呢,這大體就是因果報應吧。”
這話要是從他人的口中說出來,大概是惡毒的怨念,但是從季無憂的口中吐出,棠雪卻覺得似乎帶了一絲不端正的調侃?
棠雪覺得此人真是沒心沒肺,為人冷漠,本來還想着找他商量些什麽對策,這下就作罷吧。古人都說,因愛故生恨,這話着實沒錯,因為當年風流成性的季無憂的一吻,接着季無憂被趕出藥王谷,而這麽多年,季無憂心裏或許是充滿怨念的吧。
棠雪正打算轉身離去,卻突然瞥見季無憂端起藥罐的左手像是承受不住藥罐的重量似的,左手一軟,藥罐就要翻落,還好眼疾手快地用右手抓住了。
季無憂的左手?這是怎麽了?這一下,棠雪的心裏似乎有個什麽角落轟然洞開,難道,那天晚上......
棠雪的腦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了什麽,她眼睛緊緊盯着季無憂,一邊快速走過去,季無憂被她盯得眼神發毛,開口說道:“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棠雪突然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季無憂反映過來她想幹什麽,急忙想捂住左手的胳膊,但是沒有敵得過棠雪的速度,此時他的衣袖被掀了上去,整只精幹的胳膊露了出來......
而胳膊上面,赫然是被包紮過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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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憂見抵抗不過後,便任由她去了,用一貫似笑非笑的語氣說道:“棠雪姑娘這流氓行徑真是使不得呀,莫非棠雪姑娘也是看上了在下的美色?”一雙桃花眼像清晨沾着露水的桃花瓣。
“果然是你......”棠雪喃喃出聲,她擡眼看了季無憂一眼,說道:“你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
季無憂聽了也不狡辯,算是默認了,他一臉無所謂的說道:“那你喊啊,喊外面的人進來把我抓了,就順便把你的罪責也給洗清了,豈不妙哉?”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可知谷主他......”
棠雪滿心疑惑此都有了回答,原來,谷冬青為了替他頂罪,在屏風旁邊,他用劍劃傷了自己,這就可以解釋,屏風上面的血為什麽是似乎是噴上去的。為何從門口到房間裏面,都沒有滴落一滴血,卻在屏風後面流了滿地的血。為何他明明可以先躲過去,而随後卻又改了主意自投羅網,原來,他将自己毫不留情地刺傷,擔上一切的罪名,只是為了守護他背後的那個人。
那個清隽落拓的藥王谷谷主,把季無憂放在了心口最深的位置,他從來沒有開口說過,默默在背後看着也可以很滿足。看着季無憂因為他當年的一氣之下,将他趕出藥王谷,賭氣似的四處風流,沾花惹草。而他永遠默默跟随,替他收拾一屁股的爛攤子。
一個愛在心中無法言說,一個表達受挫後用風流掩蓋自己心中的情感。
棠雪有些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季無憂卻是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說道:“那狗皇帝真的該死。”
“為何?”棠雪一臉不解。這季無憂到底跟皇帝有什麽深仇大怨?
“跟你說了也沒關系,反正你也活不久了。”季無憂瞥了她一眼,淡淡說道。
“......”棠雪心想這人真的是讨厭極了,時不時就要提醒她一句,你已經命不久矣了。
“十七年前,我爹曾經是工部尚書,那狗皇帝聽信了奸臣讒言,冤枉了我爹,致使我爹被問斬,而我們全家被流放,流放途中,我母妃,我妹妹,皆被感染上了瘟疫,後來,被當時的藥王谷弟子撿到了,僥幸撿回來一條命......”季無憂似乎是沉溺在過去的記憶裏無法自拔,他的桃花眼裏不再流淌着風流的光芒,而是醞釀着巨大的痛楚。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平複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道:“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看着至親的人在你面前一個接着一個地死去,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他說完,擡起血紅的眼睛,有些邪魅地沖着棠雪笑了一下:“你說,這種君王要留着禍害蒼生嗎?可惜,我沒能夠殺了他,真遺憾。”
他的笑如同從地獄深處回來的鬼魅一般,十分猖狂又帶着致命的誘惑。
棠雪楞了一下,問他:“你谷冬青呢?你打算就讓他當你的替罪羊,替你償命?”
他聽到谷冬青的名字,像是褪去了一身尖利的鋒芒,露出柔軟的軟肋,附身的惡魔仿佛消失了,他眼神裏黑暗的霧氣淡了一些,眼神裏居然帶了一絲莫名的自卑,他有些茫然地說道:“我本來就不想把他牽扯進來,他永遠那麽幹淨,正人君子,怎麽會想與我為伍.....幾年前那件事情,他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就将我趕出了藥王谷.....”
“他若是狠心,就不會劃傷自己的胳膊,就為了庇護你了,你到底有沒有心肝,你是想讓他把命給了你,你才能明白他的心意嗎?”棠雪陡然打斷了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