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主任聽到俞仲夏這話,忙喝了一聲:“胡說八道什麽!”

他擔心碰見極端不講理的學長家長,鬧一鬧事小,回頭還要拿學生口無遮攔的話做文章。

以前不是沒有過,學生之間小打小鬧起了矛盾,倆學生自己都沒事了,家長偏覺得自家孩子吃了虧不依不饒,發朋友圈發微博,“曝光”校方不作為,還搞各種陰謀論,臆想甚至編造“X二代”的背景身份。部分媒體和自媒體聞着味兒就來了,最後簡簡單單一件事非得搞成個大新聞。

這類事件中,能挑起大衆情緒的敏感詞彙,最常見的不外乎“校園暴力”和“未成年人保護法”。

真出了這事,最倒黴的就是學校以及直接負責的班主任、年級主任。

趙主任的心理活動簡直就寫在臉上:別!搞!我!

江楚媽媽本來就幹嚎不掉淚,現在嚎也嚎不下去,趙主任過來伸手扶她,她只當沒看見,自己扶着牆利落地起來了,瞪了俞仲夏一眼。

俞仲夏十分做作地賣萌:“阿姨好兇啊嘤嘤嘤。”說着還朝費辛背後躲了躲。

趙主任沒眼看他,從他手裏把手包拿過去,再請江楚媽媽去辦公室,她又恢複了剛來時那端莊貴婦一般的架勢,跟着趙主任走了。

剩下樓道裏幾個學生和費辛。

費辛對還扒在他背上的俞仲夏說:“你能放開我了嗎嘤嘤嘤。”

俞仲夏略尴尬地退開,說:“不會嘤就不要嘤,你嘤得好惡心。”

遭到體育生們的譴責:“俞十五!怎麽跟我們費老師說話呢?”

俞仲夏:“……”我去,你們這幫無恥之徒。

“什麽你們費老師?這我們費老師。”他格擋在費辛和體育生們之間,理直氣壯道,“我可是化學課代表!你們誰啊?”

費辛:???課代表,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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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趙主任安撫稍稍平靜下來的江楚媽媽,并說明情況,不是她想的那麽嚴重。

江楚也被班主任薛老師帶着從醫務室回來,一見他媽,比被俞仲夏帶頭摔屁股蹲兒的時候還驚恐,道:“媽?你怎麽來了?我不都說了讓你別來嗎?”

他媽媽:“我還不來?我不來!你有本事解決問題嗎?”

費辛正從外面進來,聽見江楚媽媽拔高嗓子這句話,頭皮一麻,又想退出去。

趙主任叫住他:“費老師,把俞仲夏叫進來。”

“叫你進去。”費辛到樓道裏叫了俞仲夏,警告他道,“進去少說話,別再惹麻煩了。”

俞仲夏把校服拉鏈拉到最高,兩手揣兜裏,滿不在乎道:“別慌,小場面。”

楊柯帶領體育生們,啪啪鼓掌,歡送逼王。

費辛:“……”

進了辦公室。

趙主任和江楚媽媽坐着,江楚在他倆面前站着,他一看俞仲夏進來,忙朝邊上讓位,俞仲夏過去站好,還對他邪魅一笑。

江楚:“……”

江楚媽媽氣惱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俞仲夏說:“馬克思說,愛笑的男孩運氣不會太差。”

江楚媽媽:“……”

趙主任忙道:“咱們先把事情都說清楚,同學間不要有誤會,解開疙瘩就好。”

江楚媽媽對兒子說:“你別怕,實話實說,媽媽在這兒,沒人敢欺負你。”

江楚看看俞仲夏,道:“就是……他學我說話,我叫他別學我,他就推我,我差點撞到黑板上……”

江楚媽媽忙問:“撞到哪兒了?”

俞仲夏道:“差點撞到,就是沒撞到。阿姨你什麽學歷啊?”

江楚媽媽:“……”

趙主任:“咳,江楚,你接着說。”

江楚道:“後來,俞仲夏就叫了18班幾個體育生來打我……”

江楚媽媽又插話,向四周其他辦公老師控訴道:“聽聽!你們都聽聽!一個人欺負他還不夠,還叫人一起打他!”

幾位老師們紛紛有事,離開了辦公室。

俞仲夏道:“可我們并沒打他呀。”

江楚媽媽:“還狡辯?他都說你們打了!”

趙主任問江楚:“江楚,他們打你了嗎?”

江楚:“……還沒有。”

俞仲夏:“你看,我就說沒有。”

江楚:“那你也學我說話了,是你先找茬的。”

趙主任離奇道:“學說話算什麽矛盾?”

俞仲夏:“我沒學他呀。”

江楚:“你學了!”

俞仲夏:“我怎麽學你了?你給學學?”

趙主任:“不要套娃!”

江楚媽媽沒聽懂:“什麽?”

趙主任:“術語,術語。”

江楚氣憤跺腳,沖俞仲夏:“你學我對化學老師說的話,我說化學好難,你也對他說化學好難。”

俞仲夏:“這不是大衆梗嗎?還一共就四個字,這都算抄襲你啊?”

江楚怒道:“你學的是這個梗嗎!你學的是我的語氣!”

俞仲夏:“娘娘腔被你注冊了嗎?”

江楚媽媽怒道:“你說誰娘娘腔啊?”

俞仲夏立馬嗲了起來:“怎麽了嘛~我說我自己~”

江楚媽媽:“……江楚,你說的是哪個化學老師?問問不就知道了!”

在門外吹風的費辛聽到了一切,活了二十幾年從沒見過這麽無聊的事。

他舉手應道:“就是我這個化學老師。”

說完他也從外面進來了。

趙主任心說這一天天都什麽雞零狗碎的破事我前世造了什麽孽今生竟然從事中學教育,頹然地問費辛:“俞仲夏到底學沒學江楚說話?”

費辛看看江楚,又看看俞仲夏。

江楚一臉委屈:在線等一個費老師伸張正義。

俞仲夏一臉卧槽:費老師不會公報私仇要作僞證了吧。

費辛道:“俞仲夏的确是也說了那句化學好難,但是他沒在模仿江楚,他平時也經常那麽說話。”

俞仲夏沒想到費老師竟然真不記仇,但費老師也沒想到他搞的是俞季陽模仿秀。

江楚媽媽不滿意:“你說了跟沒說一樣,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俞仲夏嗲聲嗲氣道:“意思就是,我平時就很娘噠。”

費辛:“……我沒有這麽說。”

“我意思是,”費辛嚴謹地糾正道,“俞仲夏平時也經常使用這樣的說話方式,并不是在故意模仿誰。”

江楚如蒙大冤,抿起嘴要哭。

說他敏感也好,說他自卑也罷,他是真的介意別人拿他的“娘”攻擊他。

很多類似的男孩子,也許外表看起來比其他男生要更充滿自信,到成年以後,有很多具備“娘”特質的男生,行為模式甚至會走向一個“娘”的極端。

當然不能一概而論,真正活出自信不在意外界的也有。但其中是有不少,只是以張狂外在,掩飾和發洩自己多年來被歧視的不甘與憤懑。

費辛斟酌了用詞,說:“其實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個性表現,不同的個性千姿百态、色彩紛呈,并沒有好與不好,給與自己不同的個性貼上貶義标簽,一定是不恰當也不禮貌的行為。俞仲夏是沒有模仿江楚說話,也沒動手打過江楚,這件事是個誤會。但他剛才的表現,也的确對江楚很不尊重,我認為他應該向江楚道歉。”

俞仲夏看他:你到底站哪邊的啊?

費辛也看他:我站道理。

俞仲夏:……

俞仲夏向江楚說了對不起:“不該用那種詞說你。”

江楚有了臺階下,也表示:“都是同學,我才沒有那麽小氣。”

江楚媽媽從頭到腳看他:“……他們真沒打你?”

江楚:“真的沒有啦。”

趙主任:“好了好了,同學間要團結友愛。家長你說呢?”

江楚媽媽又擺出貴婦派頭,說:“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江楚原諒他,那就算了。”

她看俞仲夏:“你還用未成年吓唬我,當我不懂法嗎?年齡可不是幹壞事的借口,逃脫不了制裁的。”

俞仲夏沖她鞠躬:“阿姨我胡說的,我上學晚一年,已經十八了,嘻嘻。”

他一發出嘻嘻,所有人都心生警惕。

費辛怕他二鞠躬,抓着他校服後領把他控制了起來。

解決完問題,趙主任把江楚媽媽送出辦公室去,也讓江楚先走了,把外面體育生訓了幾句,讓他們別整天跟俞仲夏胡鬧,就也攆走了。

回來一看,費辛老鷹抓小雞一樣抓着俞仲夏衣領,俞仲夏掙紮之間腦袋被校服套了進去,兩只手撲騰過來撲騰過去,也難以抓到費辛。這一大一小兩個男生竟然玩起來了!

趙主任:“幹什麽!像什麽樣子!”

費辛忙放開俞仲夏,俞仲夏的腦袋也從校服裏鑽出來,拉鏈還卡在最上面,只露出臉,仿佛cos無臉男。

趙主任:“等我給你發獎狀嗎?還不走?”

無臉男就跑走了。

趙主任看費辛,說:“費老師,和你商量一點事。”

他到辦公桌前坐下。

費辛過來主動認錯道:“主任,在我課堂上出的問題,是我沒管好我的課代表。”

趙主任:“……”

“我是想跟你說,”趙主任道,“18班的班主任許老師要國慶以後才能回來上班,整個年級各種事情太多,我也不是18班的任課老師,有些事心有餘而力不足。”

費辛越聽越不妙。

果然趙主任道:“18班現在任課老師裏,只有你和薛老師是男老師,薛老師同時管兩個班不太科學,所以許老師回來之前,能不能請你暫代一下18班班主任的工作?”

俞仲夏離開辦公室也沒回教室上課,把校服穿好,晃晃悠悠去上了個廁所。

出來後,打算在樓道裏坐一會兒,等到下課再去18班叫人,一起去高一樓上看那個據說像初音未來的學妹。

到樓道裏,下面拐角裏有人聲,他趴在樓梯向下看了看,是江楚和他媽媽在說話。

全程都是江楚媽媽在說,江楚支支吾吾唯唯諾諾。

“你都被人欺負了我能不來嗎?”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跟你爸似的那麽慫!”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小窩囊?”

俞仲夏:……好耳熟的中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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