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6

再次遇到時信厚,讓周青青度過了驚恐難安的幾天,晚上讓兩個孩子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盡管這樣她仍舊會多次驚醒,左右查看土土和彤彤在身邊,躺下來時,在黑夜裏咚咚的心跳聲仍舊是讓她感到痛苦到揪着心口的衣服,夢境裏冷臉冷眼冷酷的陳九生,帶走孩子的無情,和他平靜卻發寒的聲音“別想擺脫我”,是她的夢魇。

周青青想了很多種應對現在處境的辦法:再次搬家、改名字、報警和承認孩子是他的。

再次搬家,要重新給孩子找學校,她要重新找工作,生活至少半年才能穩定下來,孩子能适應新環境嗎?改名字,她已經低調成這樣還能被他找到,除非整容換一張臉;報警呢,陳九生并沒有做出實際傷害她的事情,恐怕是難以立案只會被當成小題大做;承認孩子是他的,陳九生會做什麽呢?會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嗎?

周青青心裏有火又夜夜難眠,嘴巴上長了三個水泡。

彤彤和土土當天蹑手蹑腳地從房間裏出來,看到滑坐在地上的周青青,兩個小孩子心裏有了推算:這個人可能是他們的爸爸,但是媽媽不喜歡他;媽媽很不想看到他,這個人可能不是他們的爸爸……

彤彤和土土商量之後決定:不讓陳九生當他們的爸爸了,因為媽媽不喜歡。

可兩個小孩子仍失望,他們以為爸爸回來了呢,哎。

等了三兩天,陳九生沒有再找上門,周青青猜測他可能只是口頭吓唬她一下,五年不見他可能已經結婚或者有女朋友,認領兩個孩子對他的生活影響應該也挺大的,所以他一定會慎重。有了這個推測,周青青才放下心來,除了睡不着時候會回憶起她認識陳九生有十一年了,睡夢裏會有他的臉,及他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周青青很喜歡陳九生,她從不懷疑陳九生喜歡周青青,可他們卻不能在一起。眼淚順着眼角滑進頭發裏,她側身面對着土土,孩子皮膚白這點像周青青,薄薄的眼皮及濃黑的眉,像陳九生。

如果陳九生認真看,就會發現這個孩子像她,更像他自己。

可那天陳九生問她:孩子是你和誰生的?

她小心翼翼藏了五年的秘密,剛知道孩子時候的驚喜及之後的害怕不安,還有這五年的颠沛流離,和那些咬緊嘴角才沒有哭出聲的痛苦,都因為這個問題變成了挖她心的刀子。周青青一氣之下說孩子不是他的,他可能相信了吧。

“媽媽,我要上廁所。”彤彤揉着眼睛坐起來。

周青青從哀傷裏醒過來,趕緊抱着孩子去廁所。經過鏡子,彤彤指着鏡子裏的影子,“媽媽,我是三層雙眼皮。”

“別看了,別着涼了。”

彤彤睡得迷迷糊糊,她說,“弟弟是單眼皮,我和媽媽是雙眼皮,我像媽媽,弟弟像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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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周青青含糊地應着,抱着彤彤返回卧室,經過鏡子時候她往裏面瞥了一眼,她和彤彤除了雙眼皮這個共同點,長得并不算像。

那個被撞的男孩被帶走了,這是幾天之後周青青才知道的事情。

過去幾天,周青青再次接到男孩奶奶的電話,仍舊是頭皮發麻,“您好。”

老太太在那邊嚎啕大哭,“訛你是我們不對,求求你放了我孫子,那些錢我還給你,有什麽報應讓我老婆子來承受,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

周青青聽得雲裏霧裏,“你在說什麽?”

“你弟弟,把我孫子抓走了,今天又來要他的身份證戶口本,問他要帶去哪裏,他也不說……”老太太繼續哭,“求求你,放過他吧,他是我的命啊……”

弟弟?周青青是獨生女,根本沒有弟弟。

倒是前些日子,為了鎮場子吓唬人,她認了三個陌生的弟弟,可她連對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能聯想到陳九生身上,周青青用了半個小時時間。他是怎麽找到她的呢,應該是和那三個人有關系,這三個人有可能告訴了陳九生這件事情,陳九生就有可能把那個中學生帶走……

“你把小光帶到哪裏去了?”那天陳九生留了電話號碼,周青青從桌子下面的廢棄物盒子裏找回來了。

陳九生反問,“小光是誰?”

“那個十幾歲的中學生,陳九生,你要做什麽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陳九生等她說完了,才說,“十幾歲就能訛人?”

“那是我的事情。”周青青氣得渾身發抖,更害怕得要死。

陳九生卻淡定得很,像是聽不到她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人現在在我這裏,這件事情就該歸我管。”

“你講不講道理。”周青青見過陳九生發狠的樣子,更是見過他把一把結實的手工凳子悶在別人頭上時候的樣子,她的聲音在抖,語調盡量放緩放軟,“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你要來找我?”

“對,你把地址告訴我。”

陳九生擡眼望着整面玻璃幕牆外的風景,辦公在七層,不能把G市的景色淨收眼底,可他更喜歡看樓下的車水馬龍,及夜晚時把萬家燈火當做背景牆,“記住了嗎?”

“記住了,我過去之前你別沖動,什麽事情都不要做。”周青青不放心又叮囑一遍,“陳九生,你做事情前為我想想好不好?”

“好。”他爽快答應。

這片是G市的高檔辦公區,周青青他們公司在老城區,辦公樓層數只有天辰大廈的一半高,她鮮少來這一塊,只是城市的宣傳片及宣傳照上總會顯示天辰這棟樓。電車騎不到這裏,周青青是打車過來的,她仰頭看着這棟玻璃牆似的高樓大廈,心底有無數個疑問,她快步跑進大廈,這棟樓只有天辰一家公司,“陳九生在哪裏?”

“女士您好,您不要着急,請你慢點說。”前臺保持着職業的微笑,“您要找什麽人?他的名字是什麽?在哪個部門?我打電話通知他下來。”

“陳九生,我不知道他是哪個部門的,是他讓我來這裏找他的……”

“女士不好意思,在這棟樓裏辦公有将近千人,你不能說出他的部室我就不能幫你找到他。”前臺耐心地提醒,“您可以給他打個電話。”

“你在哪一層?”周青青再次給陳九生打電話。

“七層,你到了?”陳九生說,“我讓人下樓去帶你上來。”

周青青的話已經溜到嘴邊,她想說:如果你不忙的話,請你下樓吧。

在休息區找了片空着的沙發坐下,周青青這才打量這棟樓的內部裝飾裝修,奢而不華,用現在的流行語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奔放洋氣有深度、簡約時尚國際範……

過了大概五分鐘,有個穿着黑色緊身職業裝的模樣美豔的女士從電梯內出來,倒不是她穿了多麽暴露的衣服,正是因為她穿着中規中矩的工作裝,好身材越發毫無隐藏。她穿着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深栗色的長卷發随着每步都搖曳生姿,她直奔前臺,詢問了幾句又看向周青青在的方向,手輕輕地拍了下臺子,咧嘴露出八顆牙的微笑,“謝謝。”

“周女士?”美豔的女人朝着周青青走過來,“時總在七樓等您。”

“時?”周青青喃喃重複這個姓氏。

“時信厚,時間的時。”孫賽飛做了個請的姿勢,她自己走在前面,“周女士,電梯在這邊。”

周青青跟在她身後。

電梯有六部,一邊三部,有四部是剛上去,有兩部在往下。兩個人隔了一米半的距離站在電梯前等待,電梯是孫賽飛摁的,她站得往前,周青青站得往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又是錯開的,在光潔得堪比鏡子的電梯門上能清晰看到兩個人的影子。孫賽飛提着氣脊背繃直,她低頭查看手機,又對着電梯門整理衣領、撥弄頭發,在電梯門上和周青青視線撞在一起時,她無畏地微笑。

周青青卻是下意識地閃開眼神。

別人的自信,讓她畏縮。

叮,電梯門開了,孫賽飛先進去,她用手虛擋着電梯門,“我是時總的助理,我叫孫賽飛。”

“賽飛?”周青青說,“有個演員叫何賽飛。”

孫賽飛笑了笑,“對,就是那兩個字,我父母很喜歡她,就用這兩個字給我起了個名字。”電梯上升,她又說,“她飾演過《孝莊秘史》裏皇太極最喜歡的海蘭珠,小時候覺得很不甘,明明皇太極那麽喜歡她,她卻紅顏薄命,後來我媽說‘是她本就福薄擔不起皇太極的愛,這是命’,過滿則溢,想想是這個道理。周小姐,到了。”

周青青腦袋裏嗡嗡的,她被引着往右走,看着她敲門,聽到裏面悠遠又熟悉的聲音,孫賽飛往裏面走兩步,“時總,周小姐上來了。”

“謝謝。”

“您客氣了。”孫賽飛退出來,“周小姐請進,您喝什麽?茶還是咖啡呢?”

“白開水,謝謝。”

“不客氣。”孫賽飛往相反方向走,想來那裏應該是茶水間或者是有個吧臺。

時信厚等了幾秒鐘,還不見周青青進來,“你在看什麽?”

“她很漂亮。”周青青真誠地誇。

時信厚真誠地回複,“她漂亮的不止是外表,還有大腦。”

周青青想,他的助理是怎麽樣的和她有什麽關系呢,“小光呢?”

“不在這裏。”

“你把他帶到哪裏去了?”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時信厚皺眉,不滿她的語氣。

“我……”

門被敲響,孫賽飛站在門外,手裏端着一杯水,“不好意思,燒水花費了一些時間。”

“謝謝。”周青青低垂視線,把水杯捧在手裏。

“沒什麽事兒我先出去了。”孫賽飛往外走,又回頭問,“時總,采購部問辦公室給您放幸福樹可以嗎?”

“你決定就行。”

“好的,時總。”孫賽飛往周青青的方向看了一眼,關上了辦公室門。

周青青來的路上的氣焰已經滅了六分。

“你改名字了?”周青青問他。

“時信厚。”時信厚淡淡地說,“改了五年了。”

他們分開有五年時間了。

他們是曾經親密的戀人,他們有過無數個歡笑的時刻,現在他們面對面坐着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話,用什麽樣的腔調。周青青鼻頭泛酸,她勉強笑了笑,“挺好的,改個名字是個新的開始。”

“你覺得重新開始,是件很好的事情?”時信厚問她,他已經不是五年前的陳九生,他的喜怒難以辨別,“還是說,離開我對你來說就是好的開始。”

作者: 這文我寫得挺高興的,希望你們看文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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