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

周青青青春期真正的寒冬是姑婆的去世。

袁瓊說是所裏有事兒要加班,周元恒說是要值班,這是常有的,周青青就說那我住校吧,她在學校住了三天。遇到周末,回家看到桌上的籃子,裏面是油炸的面團,吃起來焦脆。

“誰去世了嗎?”周青青認得這個,在房水縣的時候,在姑婆家見過,是姑婆的親人去世,周青青陪着姑婆去的葬禮,回來的時候辦葬禮的人家給的禮物,就是這樣的籃子。

袁瓊後悔沒來得及把籃子收起來,“你爸的朋友送來嘗鮮的,趕緊洗手可以吃飯了。”袁瓊推着周青青去洗手間。

周青青并不相信,水龍頭來不及關,她的手上滴着水跑出來,“是姑婆去世了嗎?”

“你這孩子怎麽不擦手,滴的到處都是。”袁瓊拿了毛巾給她擦手,“坐凳子時候沒坐穩摔倒去世了,她年齡大了,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為什麽不告訴我?”周青青的聲音冷得發寒。

袁瓊并不覺得是什麽重要的事兒,理所當然地說,“你現在是關鍵時期,就算告訴你你能怎麽樣,難道請假去奔喪?能有什麽用,還耽誤學習。”

“我能見姑婆最後一面。”周青青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從姑婆家離開時候,你不讓我和姑婆說再見,姑婆離世不讓我知道,是不是我只能有學習,其他方面都該像個傻子,你怎麽不領養個機器人當女兒。”

“你這孩子……”

周青青不再回家,一周五天她都住在學校,好在學校假期越來越少,她不需要編借口。

距離高考只剩下一個月,周青青和靈子聯系過,靈子還是決定參加高考,她說,“那些題那些催促的話,總不能白聽吧,我去看看高考到底有多緊張。”

周青青說,“緊張超級緊張,我快緊張死了。”

靈子發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學霸還會緊張嗎?對你來說不就是一次規模更大點的模考嗎?”

成績下滑的事情,周青青沒有和靈子說,“嗯……比模考緊張一點……”

“有件事情我和你說一下。”靈子有點為難,“陳九生這一年夠倒黴的,做什麽都不成,你還記得他被打的那一次嗎?雷哥替他出了氣,可他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報警把胖子一鍋端了,問他為什麽,他說看胖子不順眼。窮寇莫追陳九生那麽聰明的人怎麽不懂了呢,胖子那夥人總找他的麻煩。後來陳九生進了一批原裝電腦,竟然是改裝過的二手機器,用幾個月出毛病被實驗中學退單,前幾年賺的錢基本都賠進去了,估計店鋪也開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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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好嗎?”

“前幾天在街上遇到了,看着有點狼狽,都中午了他像是剛睡醒,和我打招呼我都沒認出來。”靈子說,“他問我距離高考還有多長時間,我覺得他想問的其實是你。”有些事情過了就真的過了,有個問題卻一直留在靈子的心上,“當初,你為什麽不肯好好和陳九生說聲再見,真的是因為誤會他和光頭女朋友嗎?這是個誤會可以解釋清楚的。”

“不是。”周青青發出這幾個字,中間停歇很久,靈子發了個問號過來,周青青才繼續打字,“他是我患的一場熱傷風,總要好的。”

“其實我一直想對你說聲抱歉,要不是我瞎猜,你們說不定……”

“沒有可能。”周青青仍舊這樣認為。

靈子說,“你如果有時間,又有閑的話,和陳九生說聲再見吧,我覺得他現在有點慘。”

距離高考十五天,班主任抽出一節課時間,不安排考試,不布置作業,所有人坐着聊聊理解中的高考,踴躍的同學可以上臺發言,無一不是吐苦水,惹得臺下的學生哄堂大笑,笑過卻淚眼朦胧。

最後十分鐘,老師說,大家可以打電話給最想聯系的人,可以感謝可以告訴她你要高考了,得到鼓勵和加油。

邢雨桐拿着手機毫不猶豫地打給父母,說着竟然嚎啕大哭起來。高三是煉獄,他們已經掙紮着爬到了岸邊,可是回頭看,他們是走在煉獄的橋上的,并不是淌着岩漿過來的,那些壓抑到想要尖叫的時刻,好像也沒那麽難熬。

周青青拿着手機,一時不知道該聯系誰,随大流,給袁瓊打了電話,袁瓊喜極而泣。

因為有的同學安排了畢業就出國,有些是有畢業旅行,班級最後的一次聚會安排在距離高考的前幾天,家長們定的飯店,家長們定的KTV讓他們做最後的放松。

一群十七八的孩子們湊到一起,鬧騰得厲害,要把KTV掀翻頂。《紅日》《水手》《海闊天空》永遠是KTV歌單上的固定曲目。

有個同學是經典流行樂的粉絲,他唱了《Don't Break My Heart》。

邢雨桐晃動着手,和周青青說,“這首歌夠老的,咱們這個年齡會唱的不多吧。”

“這是我第二次在KTV聽到這首歌。”

“王俊豪唱的鬼哭狼嚎的。”邢雨桐問,“上次唱的人唱得怎麽樣?”

“很好聽。”去年是個燥熱的夏天,穿着短袖短褲仍舊熱的冒汗,一個帶着煙味、汽油味和血腥味的懷抱,燙的她發抖。

“我去下廁所。”今天出來聚會,周青青拿了手機,她找到安全通道,坐在臺階上。

該當面說聲再見。

周青青沒有保存號碼,但是她記得,響了很久才被接聽,那邊睡意朦胧,“喂?”

“我是周青青。”周青青有些緊張,畢竟她再見的方式太過決絕和無情。

陳九生那邊有床晃動的聲音,他應該是坐起來了,他可能在揉頭,“找我有事兒?”

他的問題,反而讓周青青不好回答。

“我們班出來聚會,有個同學唱了黑豹那首歌,我想起來你唱過這首歌,就想給你打個電話。”周青青提着一口氣,一下子說完了,“你在睡覺嗎?那……不打擾你了。”

“已經醒了。”陳九生問她,“你同學唱的好聽嗎?”

“沒你唱的好聽。”周青青實話實說。

陳九生在那邊笑,“除了原唱,沒有人比我唱得好。”

周青青知道他是在刻意的緩和尴尬氣氛,她順着話說,“嗯嗯是的,所以一聽到這歌我就想起你來了。”

“學習很忙?”陳九生沒話找話。

“還行,快考試了,沒那麽忙了。”周青青有些想挂電話了。

“四月十五日你沒回來。”陳九生是陳述的語調。

周青青沒想起來,“四月十五日是什麽日子?”

“你姑婆下葬的日子,我看到你爸媽了。”

“他們沒有告訴我,我不知道她老人家去世。”周青青想起來陳九生叫姑婆為奶奶,可能兩家有親戚來往,“你和姑婆家是親戚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麽去參加葬禮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和周青青沒什麽關系,她也就沒必要知道。

“我該回去了,不然同學會出來找。”周青青做着結束通話的鋪墊。

“嗯。”陳九生的聲音低沉。

周青青想起靈子說的他生意上的麻煩,“錢可以慢慢賺,總會賺到的,你別灰心。”

“嗯,就是心裏有點煩。”陳九生問,“靈子說的?”

“聊天時候她無意中提了一下,沒有說太多。”周青青掩飾,她不想表現的好像是她特意問了靈子。

“我知道,你不會主動問的。”陳九生苦笑一聲,“我去參加葬禮,是以為你會回來,你沒回來。”

“陳九生,再見。”周青青的鼻子泛酸,像歌詞裏說的:沒想到他們會這樣結束。

“高考,好好考。”陳九生聲音高昂了一些,可能是為了精神滿滿為她打氣。

“謝謝。”周青青又想笑,覺得自己像走火入魔了。

“青青。”準備挂電話時候,陳九生叫了周青青的名字,記憶裏他們一直是有話直接說,他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我是你叛逆期的過河石,過了河,石頭就變得不重要了,對嗎?”

“……”周青青的心跳亂了幾個節奏,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腳。

“高考加油,才對得起,你放棄了我。”

三天後高考,袁瓊和周元恒雙雙休假,車接車送,保證周青青睡眠充足和營養健康。高考是學生的一次磨難,對父母來說是同樣的,就像一場感冒,會頭暈惡心想吐,可總會度過那個時期,會說:我感冒過,現在好了。

周青青在最後階段,積極調整、奮起直追,好在底子不差,學校組織的最後幾次模拟,成績都還算不錯。

這一年,周青青得償所願,考上A市的A大。

靈子說:考上心儀的大學,離開父母,這才是自由,和那個人沒有關系。

周青青在公司是做行政這塊,公司小員工少,兼了經理的助理職位,其實平時就是打掃經理辦公室,協調公司內部與外部的瑣碎事情,幫領導寫文稿,大多數時間能正常下班,偶爾會加班。

周青青給熟悉的孩子家長發了信息,希望對方在接孩子時,能幫忙接一下土土和彤彤,對方爽快的答應了。

周青青快七點,才結束了手邊的工作,騎着電車匆匆往熟悉的孩子同學家趕。

到了樓下,給這位家長打電話,這位家長卻說,“我沒接到彤彤和土土啊,老師說孩子被家長接走了,我們就回來了,不是你接走了嗎?”

周青青慌了神,“沒有,我剛加班結束。”

對面家長也慌了,問自家孩子,“放學你不是說見到土土了,知道他被誰接走了嗎?”

孩子在那邊用稚嫩的聲音說,“彤彤叫他爸爸。”

孩子的事情不是小事兒,對面家長仍舊不放心,“哦,我想起來了,老師是說被孩子他爸爸接走了,我想着可能是他們爸爸提前回來了,就沒有問你。怎麽了,是有什麽問題嗎?”

彤彤叫爸爸?

作者: 房水縣的回憶,到此結束了~大學時期相遇的部分,會在後面有一段不過沒有太多,重頭戲是重逢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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