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

“其實我很好奇陳九生是什麽樣的人。”羅城文說,“最初我以為他會是個負心漢, 後來又覺得應該不是, 你是個很優秀又善良的人,你喜歡的人, 總不會太差勁。”

“奇怪的邏輯。”周青青嗤嗤笑。

羅城文說,“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只是運氣差了點。”

只是差了點嗎?她怎麽覺得自從遇到陳九生,她的運氣就沒好過呢。

周青青收到一份很正式的邀請函, 發出的人是時信厚, 被邀請對象是周青青一家。

紙張上很明确地寫了:周青青一家。

也就是包括了羅城文。

周青青直覺是要回絕, 她和時信厚沒什麽好說的,想象吃飯那個畫面就覺得食不下咽, 更何況有兩個孩子,她是恨不得把孩子藏起來不讓時信厚知道, 以免他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羅城文倒是有另外一種說法, “去吧, 剛好我很好奇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要去?”周青青驚訝地張着嘴巴, “會很尴尬的,他不是好人, 我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他在你口中這樣十惡不赦,我更要去看看。”羅城文推着她去換衣服,“剛好家裏沒菜了,我們只當是去蹭吃,省了一頓飯錢。”

“……”我們不差這一頓飯。

羅城文托着土土腋下, 把他高高舉起,“出去吃大餐咯。”

彤彤吵吵鬧鬧也要去換衣服,“吃大餐吃大餐。”

羅城文看周青青仍在糾結,他攬着她的肩膀,寬慰她,“他應該是想見見我,那我就去見見他。讓他知道我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不是你編出來糊弄他的,也許他以後就不會再來打擾你,一勞永逸。”

可假的就是假的,周青青有些抱歉,“對不起,讓你牽扯進來這些麻煩事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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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朋友,喏,我們現在是室友。”羅城文說,“我很樂意幫你解決麻煩。”

“謝謝。”周青青心裏好受一些,也許羅城文說的對,去見了時信厚,他可能就不會再糾纏自己了。

羅城文嚴肅地糾正她,“我們是夫妻,在他面前別說謝謝,別對我太客氣,不然就不像了。”

周青青噗嗤笑了,“你看起來很有經驗。”

羅城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是沒經驗才更加重視。”

出門前,周青青又畫了個淡妝,嘴巴上塗了口紅。公司不強制要求女同事化妝,周青青有兩個孩子要照顧,每天都是着急忙慌的,沒空閑時間打理自己,除了參加孩子的家長會才會稍微注意點形象,平時都是怎麽節省時間怎麽來。

鏡子裏的女人,只不過是二十七歲的年齡,皮膚仍舊緊致白皙,一雙大眼睛裏仍舊有光。周青青握拳,無聲對自己喊:加油加油,争取一次解決了陳九生這個麻煩精。

羅城文帶着土土和彤彤在門口等她,看到她出來,挑了下眉毛,“我有點後悔帶你去見他了。”

“啊。”周青青不解地看着他。

羅城文誇張地說,“我現在有點酸唧唧的,像是剛喝了半斤醋。”

“很久沒化妝了。”周青青被誇獎得不大好意思。

“很美。”羅城文說,“難怪他會念念不忘。”

土土聽不懂他們的暗語,以為只是四個人的晚飯,他紅着臉贊美,“媽媽最漂亮。”

彤彤也說,“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媽媽。”

周青青被三個人盯着,統一口徑地誇獎,雖然都是熟人,可還是紅了臉。

這邊是一家四口,有說有笑地從車上下來,那邊是時信厚孤零零地坐在車裏,他從倒車鏡裏看到那四個人的身影,心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過了。

很惡趣味,他就是想讓周青青為難,如果羅城文這個人真的存在,那麽他要讓人難堪。可現在,時信厚覺得,尴尬、難堪的只有他自己。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局面。

他還是時信厚嗎?

也許從來都不是,時信厚只是一個名字,是個美好的假象。他仍舊是房水縣那個小縣城裏,滿手油污鑽進車底下修車的小弟,就算有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那只是一層好看的包裝,他仍舊是那個黯淡無光的陳九生。

等那一家四口走近,時信厚打開車門,下車立在車旁。

彤彤先看到時信厚,她甩開周青青的手,小跑着過來,高聲尖叫,“爸爸。”

時信厚被一個軟軟的小姑娘抱住腿,他低頭看着這個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她正仰着臉看着自己。時信厚的怨念,被這一聲不應該存在的稱謂消散一些,他要感謝這個小姑娘,沒讓他太過難堪。

時信厚彎腰把彤彤抱起來,讓她坐在手臂上,他對走到跟前的人說,“可能是我和你有些像,才讓她總是叫錯。”

尴尬的會是他時信厚嗎?不一定吧。

周青青正尴尬得不知道該怎麽辦,聽到他說話,趁機糾正彤彤,“彤彤,他是叔叔不是爸爸。”

“時先生你好,我是羅城文。”羅城文不是稱呼他陳九生,而是時信厚。

時信厚的眉頭,很輕很快地皺了一下,不過他沒說什麽,“進去吧,位置已經訂好。”他抱着彤彤走在前面,羅城文和周青青牽着土土走在後面。

羅城文看着時信厚的背影,他壓低聲音對周青青說,“你不要這麽緊張,我看他還是尊重你的,不會讓你當衆出醜。”

“謝謝。”周青青扭頭,對羅城文笑笑。

時信厚抱着彤彤在等他們一起乘坐電梯,她低頭嬌羞的笑,落入他眼中。

映在光滑明亮的電梯門上的人,露出一個五味陳雜的笑容。

落座,彤彤要和土土坐在一起,土土要和羅城文坐在一起,周青青坐在彤彤的另一側。

桌子是十人臺,現在坐了五個人,空出來一半的位置。時信厚一個人坐在桌子的另外一端,他把菜單放在旋轉的桌子上,“不知道你們的口味,你們來點吧。”

有小孩子在,周青青要顧忌他們的口味,沒有推辭,拿着菜單點菜,羅城文跟着一起看,“這個看着還不錯……咦,你昨天不是還說想吃鴨肉嗎?”

“這個看着很辣……”周青青翻着看,“已經點了鴨就別點雞肉了……”

土土和彤彤湊着腦袋,他們不怎麽認識字,指着菜單上的圖片,“媽媽,我要吃這個。”

他們點好了,菜單轉過去,給時信厚。

時信厚把招牌菜全部點了。

羅城文客氣道,“讓你破費了。”

“應該的。”時信厚把自己的杯子添滿,“我聽青青說,你有一支自己的志願隊?”

他是故意的,用親昵的稱呼,說這些話,顯得和周青青的關系多親密。

羅城文點頭,他臉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小打小鬧,比不上天辰,青青說你在天辰上班。”

羅城文回擊。

正在用濕紙巾給彤彤擦手的周青青,哐當差點打翻水杯。

“給人打工,不值一提。”時信厚皮笑肉不笑,“拯救被拐賣的婦女兒童,是大德,羅先生是位英雄。”

羅城文回,“時先生才是真正的風雲人物。”

時信厚和羅城文好像是聊天很投機的朋友,你來我往的恭維話竟然說得不尴尬,後來又聊到各自的行業,話題不再像前幾分鐘那樣敷衍,多了些實質性的內容,尤其是時信厚聽說羅城文是位經驗豐富的工程師,他的贊賞才有了靈魂。

“這個世界上,不缺一個會寫代碼的設計者,可能會缺一個志願者。”羅城文苦笑,“可能這話聽在時總耳中,是有些自命不凡和自我陶醉了。”

“不會,值得敬佩。能做到抛棄前途,把全部身家壓進去的零回報的慈善的人,并不多。”桌上沒酒,時信厚用茶代替,敬羅城文,“敬平凡人。”

平凡人這三個字,讓羅城文有種找到知己的感覺。每個人都是平凡人,羅城文覺得自己是普通的平凡人,時信厚是普通的平凡人,那些丢失的孩子們是普通的平凡人,可這些平凡人又在特定的圈子裏有不同的存在符號。

時信厚是天辰的時總,手下管理着萬千人;他羅城文只是個志願者,職責是幫忙更多無助的人;那些丢失的孩子,是父母的命,是爺爺奶奶的心肝肉……

後來,他們的話題又說到幫助孤寡老人,解決老無所依的問題,如何徹底保障他們的溫飽生存問題。羅城文說了他們現有的辦法和程序,來自社會捐助的渠道不多,就算有,層層下來真正到達需要的人手裏,已經所剩無幾,依靠隊友自掏腰包,救助範圍狹小且對無依無靠的老人來說,微薄的幫助只是杯水車薪,并不是長久之計,而且要付諸行動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要多方的配合。

時信厚聽了給了些建議,“可以開發一款軟件,把一些需要幫忙的人的資料及需求,無論是孩子、婦女還是老年人,廣為推廣軟件,定期對捐贈的物品錢財做費用公示,招募社會捐助……必要時候可以簡化程序,縮短申報時間,希望只是發生在瞬間的事情……”

周青青一直在照顧彤彤和土土,聞言擡頭看時信厚,頗為意外。

時信厚改口,“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遵守章程總是好的。”

羅城文有些苦惱,“我和你想法是一致的,只是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一層層的申請上去,三五天時間就過去了,最佳時機錯過了。有些是發生在外地的,人海茫茫想要尋找更加困難。”

時信厚給出建議,“如果羅先生有意,有個朋友的公司是做汽車租賃,可以把失蹤孩童的信息做在車上,加大宣傳。如果開發出來這款軟件,可以幫你聯系廣告費用支持。”

羅城文當然說好。

“我回頭再給那個朋友說一聲,具體的合作你和他談。”時信厚喝口水,“我只是個牽線人,舉手之勞。”

彤彤吃飯動來動去的,周青青給她夾菜,給土土擦手,忙碌的很,基本沒怎麽說話。

席中,時信厚離席。

羅城文完全被時信厚收買了,“時信厚人還不錯。”

“因為他幫你宣傳工作?”周青青心裏有些不舒服,叫了她來吃飯,她卻一句話沒說,覺得自己像個啞巴。

“不只是。”羅城文糾正,“連我爸媽都不看好我現在在做的事情,陳九生完全可以貶低我,順便冷嘲熱諷一下,問這麽做對個人有什麽意義,這些話我并不陌生。可他認真聽完了那些枯燥的案例,又主動提出來幫忙,人不算太差。”

周青青覺得呼吸不暢了,好像盟友叛軍投敵,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又吃了幾分鐘,時信厚還沒回來,羅城文提醒,“他是不是出去很久了?”

“嗯。”周青青的聲音很輕,她也注意到了。

羅城文猜測,“剛才他沒少喝,是不是在哪裏摔倒了?”

“現在是上班時間,會有服務員。”

羅城文說,“青青,今天,目前為止,他沒有讓你為難,你是不是也不要對他這麽大的敵意,或者他今天只是想請我們吃飯,和過去做個告別。”

“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周青青無可奈何。

羅城文說,“如果有人能找到他,一定是你。和他好好談談,結解開了,對大家都好。”

她和時信厚的結,真的能解開嗎?

作者: 明天休息一天吧,連續更新,有點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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