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
李敬同還在揣摩領導的意思,“時總挺護犢子的啊, 你剛才聽到沒有, 他說‘我的人’。”
周青青補充,“他的意思是:我的屬下, 不是人,應該是二十四小時待機, 且只為他一個人工作的機器。”
“你……”李敬同比了個大拇哥,“你已經掌握了為時總工作的精髓。”
“這個技能, 我并不想掌握。”
李敬同繼續火上澆油, “加油。”
周青青想先回家看看彤彤和土土, 可她總不能這麽直接給領導說吧,“時總, 我可以回家換身衣服嗎?”周青青的想法是,她可以打車去吃飯的地方, 中間至少有一個小時的空餘時間, 麻利一點還能給兩個孩子做頓飯。
“先送你回家。”時信厚交代。
“先送……”周青青重複這兩個字。
“你上樓去換衣服, 我在車裏等你。”時信厚耐心解釋一遍, “你速度快一點,別讓客人等太久。”
“好的。”周青青只能做鹌鹑狀。
這樣的應酬免不了要喝酒, 時信厚有車有司機,周青青第一次同乘。
上車後,時信厚敲了敲駕駛座的靠背,“先去景苑。”景苑是周青青住的地方。
“好的。”
“……”後排是三人座,周青青貼着車門坐。
每個紅綠燈她都感到煎熬, 看着熟悉的街道越來越近,更是度分如年,“謝謝時總……”周青青麻利地打開車門,跑進小區裏。
打開門,桌上已經放了飯菜,彤彤和土土在沙發上規規矩矩地坐着,“誰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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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奶奶。”彤彤和土土沖過來,異口同聲地叫。
一個有些眼熟的中年女性從廚房出來,“周小姐,你好,我是時先生叫來的。”
“哦。”沒想到時信厚會這麽細心,“謝謝你照顧他們,我去換身衣服。”
周青青身上穿的是條黑色的九分小腿西裝褲,上面一件白色的襯衣,雖呆板但也合理。應酬就不能穿得這麽嚴肅,周青青扒拉着衣櫃找衣服,風格合适的不适合季節,找來找去,翻出來一條暗黃色的連衣裙,小翻領前面一排象牙白色的小巧紐扣,V領邊緣是镂空的白色花,周青青當時買是看中了顏色,買後很少穿,覺得長度有些短。
把豆豆鞋脫掉,換了雙黑色高跟鞋。
外面套了件外套。
土土眨巴着單眼皮的眼睛,毫不吝啬稱贊詞,“媽媽漂亮。”
彤彤也說,“我也想要這麽漂亮的裙子。”
周青青蹲下來,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發,“等你再大一點,媽媽給你買。”
劉姐慈祥地看着他們,“周小姐好福氣,兩個孩子都聰明可愛。”
“麻煩您了。”周青青叮囑,“我可能會回來得晚一點,您能等我回來再離開嗎?”
“我平時在時先生家裏做工,我把電話號碼告訴你一下,你放心。”保姆看出周青青的疑慮,是啊,誰會放心把孩子交給陌生人看着呢,“我等到你回來。”
“謝謝。”周青青想到時信厚還在樓下等着,估計早已經等得不耐煩,趕緊下樓去了。
走到小區門口,看到那輛黑色的車仍舊等在那裏,她快跑幾步。高跟鞋不比豆豆鞋,她又太久沒穿,走平路勉強能維持平衡,跑起來就是歪歪扭扭的。
像只剛學會走路就迫不及待跑起來的小鴨子。
尤其是黃色的裙子,讓時信厚舉得她就是在模仿小鴨子。
下車是在左側,周青青自然打開左側的車門,車裏的時信厚擡頭看她。
她留了長發,跑亂了半邊,呼呼喘着氣,臉頰通紅,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是他們剛認識的年齡。有一天,他在那間只有十幾平方米的店裏喝酒,想着喝醉了早點睡,她就這麽跑進來的。
“不好意思。”
砰,周青青把車門關上,繞到另一側去上車。
到了現場,周青青才知道,不是一般的應酬,不是一般的數個人圍着大桌子胡吃海喝,而是有将近二十人,有些認得有些不認得,能出現在這個場合,讓天辰做東請吃飯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時信厚在這群人中年齡偏輕,有幾個和他差不多的,卻已經大腹便便,不如他挺拔,五官更不如他俊朗。
周青青不認識這些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時信厚都認得,他一個個握手、擁抱、寒暄,清晰記得上次與對方見面的時間地點與對方的身體狀态、感情狀況,能熟練地問候、打趣、回擊。
這樣的他,對周青青來說是陌生的。在他還是房水縣那個修電腦的陳九生時,他大多時候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和李雷徐晴他們比較熟悉的幾個人在一起時才會參與調侃和胡侃。五年前,在A市的陳九生,話仍是不多,更添了脾氣暴躁和狠戾。
現在的陳九生,成熟、穩重、儒雅、風度,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最合适的距離,被他分毫不差地拿捏,這對他來說好像是多麽容易的一件事情,才會信手拈來、随意把控。
“新人?”有人注意到時信厚身邊站着的,一直微笑着的周青青。
“助理。”時信厚解釋。
“孫助理呢?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挖走了。”這人繼續打趣。
“孫助理家有事兒,臨時找個人頂替下工作。”時信厚半攬着這人的肩膀,把人往座位上摁,邊說,“胡總你這可不行,不止占我們的生意,連我們的人都惦記着。”
胡總打量周青青,眼裏盡是貪婪,“其實,我最想挖的還是你,謝家兄弟可是鬧翻了天,你工作也不好做吧,不如早點出來自立門戶。”
“去通知一聲,可以開席了。”時信厚轉頭冷聲訓斥,呆站在一旁看熱鬧一樣的周青青。
“哦。”周青青悶頭往外走,她是第一次到這裏,站在走廊裏分不清東西南北。
時信厚等黃色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随意拉了張凳子坐下,“你也知道謝總是我姐的丈夫,就是我姐夫,我出去自立門戶不是背信棄義嗎?天辰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得護着自己的人,胡總待會兒可要多喝點。”
胡總愣了愣,繼續笑呵呵,“時總這是明放話,讓我別惦記你的人。”
“好的東西才值得惦記,我是怕胡總失望,空歡喜一場。”恰好有人在對面打招呼,時信厚拍了拍胡總的肩膀,繞到桌子那邊,繼續和人唠家常。
普通人見面的家常,是家庭、工作、吃穿住行,有錢人一樣的模式,只是內容更貴一些。比如普通人說“我上周逛街看中一條裙子,超級喜歡,我買了”,有錢人說“上周喝了一瓶葡萄酒,覺得不錯,把酒莊買了”。
周青青位置在時信厚的右手邊,全場加上她有六位女性。兩位是客人帶來的女伴,溫柔有禮、說話得體,有兩位女性看穿衣風格應該是職場的鐵娘子,聽到葷段子配合着說一兩句,還有一個應該是客人的新婚妻子或者女朋友,倆人關系很好,不時低頭密語,十分甜蜜。
以時信厚的名義組的局,說是要幾家名聲赫赫的公司合夥做一個盈利項目,是這幾位大佬們茶餘飯後無聊打發時間的小游戲。
周青青做時信厚的助理有幾天時間,這方面的文件她沒有接觸過,應該是直接被時信厚接手處理的。
席間,有個人憶起當年,說很多年沒去過練歌房,馬上就有人應和,“現在叫KTV了”。時信厚突然傾身過來,伏在周青青肩膀上方五厘米處,緊挨着她的耳朵,“去定房間。”
周青青因為他的動作,腦袋懵了一下,嗡嗡得聽不清楚,“什麽?”
“他們要去唱歌,你去訂房間。”時信厚又把要求說一遍,“隐蔽性好一點,別太吵。”
KTV有不吵的嗎?
周青青頭大,“……好的。”
出去裝作打電話的周青青六神無主,她給李敬同打電話,想着李敬同跟随時信厚有些年,應該知道他喜歡哪裏,電話打了兩遍沒人接。
那邊已經開始握手稱兄道弟,估計距離結束不會太久。周青青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管了,給周琳打電話,周琳正在家教孩子學習,“KTV?大概多少人?”
“可能二十個人吧。”周青青沒仔細數。
“人這麽多,一般的包間太小了。”周琳想了想,給她說,“去熊貓,你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們把最大的房間留下來。”
“熊貓?”周青青的日常生活就是工作和家,哪裏知道熊貓是什麽地方。
“我只知道這家,別的也不知道了。”話剛說完就聽到周琳在那邊打孩子,“一眼不看着你,你就啃鉛筆頭,沒吃飽是不是。”
周青青只得長話短說,“你有預約的電話號碼嗎?”
“有,正好前段時間我剛打過電話,我發到你手機上。”自從周青青辭職後,這是倆人第一次聯系,周琳問,“在天辰怎麽樣?”
“還行,就是挺忙。”周青青還惦記着要打電話訂房間,匆匆和周琳說,“我這邊有點事兒,先挂了稍後再給你回過去。”
“好的,你注意安全。”周琳沒頭沒腦地叮囑。
周青青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平時粗心大意的,她覺得暖暖的,“好的,你也是啊。”
挂了電話給熊貓那邊打電話,說大包間還沒訂出去,周青青就說那給我留着吧。
地點定好了,周青青擦着腦門上的汗,知道這晚上時信厚為什麽要帶着自己了,就是跑腿的。
周青青回去複命,說在熊貓訂了房間。
時信厚點了點頭,繼續和別人說話,連臉都沒有轉過來。
原先的老胡不知道什麽時候換到了周青青旁邊,主動和她攀話,“周小姐是哪裏人?”
“C市。”周青青客氣地說。
別人勸酒,她什麽職位啊,肯定小心翼翼地陪,透明的玻璃酒杯,一口悶。
火辣辣的酒液順着喉嚨到了胃裏,更是火辣辣,周青青趕緊夾一口菜壓住翻滾的難受。
老胡贊賞地看着她,“周小姐酒量一定很好,一杯臉色都沒變,喝酒也爽快,我喜歡。”又舉杯,“我就喜歡喝酒爽快的人。”
上一杯的難受勁還沒緩過去,這杯又來,周青青扭頭看時信厚,他根本對這邊的情況毫無知覺,或者說是毫不在意。對生意人來說,時間是金錢,花出去的錢更是要賺雙倍的回來,哪有生意上的事情對時信厚更重要。
指望時信厚替自己說好話是不可能了,周青青接着舉杯,把杯子壓得低,仰頭一杯又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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