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他忽然生出感慨。世事易變,有些人總不變。沒想到他一番謀劃,幾次死裏逃生,最後還是站在了端雲山上。
“掌門可在裏面?”子笙拱手問小童。
“在。”小童點點頭,脆生生答道。
莊銀忍不住面上帶笑。小孩子總是招人喜歡。
“掌門讓你們直接進去。”頓了頓童子補充。
“多謝。”子笙再一拱手,領二人進去。
禮數都由大師兄做足了,席跞方沒做表示随之跟上,莊銀頓足會兒抽出發帶把滿頭亂發草草紮起來再進去。
玉道在主位上等了許久,見子笙帶人回來,先是松口氣,跟着緊蹙眉頭。
“你們回來了?”
玉道打頭五個字教莊銀暗暗琢磨了一番。
“師尊。”子笙沖玉道端端正正行禮,喚聲師尊再不多話。玉道視略過他在席跞方和莊銀身上掃。
席跞方精神灼爍,修為更進,玉道心中不由驚愕。席跞方去妖獸山的時候僅僅才是練氣期。
“掌門。”席跞方上前跪下。
莊銀連忙跪到席跞方身側。跪好他猛地反應過來,這場景就像遭家裏反對的小情侶跪在老丈人面前……
草他腦子一定壞掉了。
玉道揮手,對子笙說:“子笙先去打理師弟們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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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尊。”
打發走子笙,玉道一雙明眸落在莊銀身上。
“金丹初期,看來是大機緣。天無絕人之路,你可安心留在端雲?”
果不其然,玉道一眼看破莊銀的障眼法,震驚後是發自內心的欣喜,為弟子能夠遇到好機緣,以靈脈損毀的身軀入道結丹。子淩天分高,要是真就那樣毀了該多可惜。
莊銀俯身下拜,留在端雲他絕對是一百個不願意的。不過如果玉道願意相信自己,先留下來鬥垮子笙他不介意。
“掌門,弟子發覺妖獸山一事還有□□,懇請掌門徹查。”
席跞方聞言怔愣。他心虛啊,同門師兄全是他殺的,子淩給他背了黑鍋,并且死無對證。莊銀要求徹查,難道是知道些什麽?
“這件事我心中有數。你到後堂等我,我與跞方有話說。”
“是掌門。”莊銀起身穿過廳堂兩側的小門,走向繁花盛開的庭院。
玉道以神識探知,四周無人,莊銀和門外童子的修為不足偷聽他們對話,袖袍舒展隔空虛擡起席跞方手肘。席跞方會意,順勢起來。
“謝掌門。”
“端雲愧對你,沒有核實真相就诏令修真界對你趕盡殺絕,是我思慮不周。”玉道單手握着袖子,面色赧然。
“是弟子不對,發生那樣的事沒有立即返回師門,反而叛逃。現在掌門不計前嫌召我回門,是掌門擔待。”
“其實……”玉道拿捏了下,要不要把子淩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席跞方,但想想自己并不知道席跞方眼裏的事實真相是怎樣的,于是問:“當日妖獸山下,究竟發生了什麽?”
席跞方微垂頭,将肚子裏早就編織好的說辭道出。
“是子淩師兄,突然偷襲,弟子心神不穩被心魔有機可乘,渾渾噩噩犯下殺孽。清醒時只看見師兄們和妖獸的屍體倒了一地。其他的弟子不記得了。”
玉道沉吟會兒說:“那寶物呢?”
“沒什麽寶物,不過是弟子偶然拾到的一塊玉簡,上面錄着築基的功法。”席跞方擡頭觑了觑玉道神色,看他沒有面露不悅,接着道:“我不知道它是哪來的,以為是誰粗心把藏書閣藏錄的功法遺落了。沒想到子淩師兄……”
玉道聽完席跞方的話心中疑惑更甚。席跞方的說法和子笙查到的比較一致,如此說來子淩那時候說的全是假話,惡人先告狀想要洗脫自己罪名?那麽子淩為什麽要真的去找席跞方,最後又跟着他回來?
子淩已經結成金丹,又有隐藏容貌的方法,就此隐姓埋名做個散修,元嬰以下沒人看得破他的真面貌,幹脆遠離端雲不是更好?
“玉簡上錄的是什麽功法?”
“是寰宇訣。”
玉道默念寰宇訣三個字,靈光一閃,真想起來什麽。
“寰宇訣,如果沒記錯的話,百年前曾引起一陣轟動。相傳它是令毫無修仙天賦的凡人都修煉的,洗精伐髓的極品功法。當時築基以下的人對它趨之若鹜,按它修煉确實可以淬煉靈根,強塑經脈,輕易築基。但修為增長快了,境界跟不上,築基後沒有更好的功法匹配,反而被限制住。久而久之,它就成了雞肋,最後徹底無人問津,遺落世間。”
“掌門,弟子魯莽,已經修煉了寰宇訣。”席跞方心中慌亂,如果他的修為也被限制在築基期,那不是得不償失?
玉道冷肅的臉露出絲笑意,眼前的弟子畢竟還是十七八歲的孩子,或許他不該把他們的心思想太深。
“那是急于求成,投機取巧之人的下場。你勤修苦練,不動歪心思,自然不會受到阻礙。何況你的單火天靈根資質百年難得,萬中無一。”玉道稍稍安慰就放席跞方下去,假如在其他門派,席跞方這樣的單靈根一入門肯定是要被收進內門,長老乃至掌門的親傳弟子,當寶培養。無奈玉道在門規上就是死心眼一個。席跞方不到練氣六層不給進內門。
說到規矩,又想到他向來看好的弟子子淩。
單金天靈根,十三歲築基,天資卓然,整個修仙界都難找出第二個。可惜卷進那麽麻煩的事裏。之前玉道還有懷疑,現在席跞方言明寶物就是寰宇訣,那麽當時已經築基初期的子淩無論如何都不該觊觎它。除非子淩不知道寶物是什麽。
思索着玉道到了後堂,揮手布下層禁制,一如莊銀脫離門派那天,兩人在屋子裏說着關系到幾個人未來的話。
☆、12.真相
“子淩。”玉道負手而立,氣勢凜然。
“在。”莊銀低眉站在下首,脊背挺直。
“你知道跞方手上的寶物是什麽嗎?”
玉道這個問題問得突然,莊銀摸不準他的心思,回憶原文的子淩偷玉簡時的內容,跟着想起來子淩早沒了,是失憶前的自己代替子淩走的劇情。那從頭到尾他都知道咯。
“寰宇訣。”
玉道微愕,随即舒口氣。果然子淩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它是什麽功法嗎?”
莊銀暗忖玉道已經詢問過席跞方,所有髒水肯定全潑自己身上了。玉道仍肯和顏悅色問自己話,那時候惡人先告狀的一招幹得不錯!玉道先入為主就偏向相信他的話,席跞方那個苦主的話都不一定全信。
“洗精伐髓的?”
玉道點頭。“不錯。你說實話,有沒有觊觎過此功法?”
“……”莊銀短暫沉默。他真沒搞懂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麽,為什麽非要作死走劇情。“我已築基,它對我用處不大。”
玉道深深嘆息,子淩什麽都知道。那麽真相……
“掌門,事到如今,我只有如實相告了。”莊銀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般擡頭,堅定的眼神直視玉道。“是我偷了席師弟的玉簡,害得他走火入魔。我也為此付出代價,險些被師弟一劍殺死。不過我命大,逃過一死。”
“你!”玉道乍然聽到真相與自己設想截然相反,驚怒非常。
“不過是有人指使我奪寶!”莊銀趕緊拉BOSS來躺槍。他出去一趟找到了席跞方,趁着玉道最偏袒他和疑心最重的時候說“真話”效果最好。“他讓我奪取席師弟寶物,師弟不堪打擊入魔,他就殺了在場所有人陷害席師弟。當日我脫離師門,他甚至追下山來殺我!”
“誰,他是誰?!”玉道聽着犯人的種種罪行,氣得不輕。
“是大師兄,子笙。”
玉道猛拂袖,氣勁掃得屋內家具擺設化成粉末。
“……”差點被掀翻的莊銀。
“你可有證據?”
“我便是證據。”莊銀把假話說得理直氣壯,“子笙狼子野心,在門內蠅營狗茍,做下不少肮髒事。外門弟子不少上過他的船。掌門贈我的玉牌就是毀在他劍下。”
“此事還要再查。”玉道不信子淩殺人奪寶,同樣也不願相信他的入門弟子是居心不良手段陰狠的人。
莊銀連忙說:“查出真相給席師弟正名的是子笙師兄吧。他打着找到席師弟,施恩于人騙取信任,再伺機奪寶的主意呢。掌門只需等着,狐貍尾巴遲早露出來。”
玉道手指顫了顫。“你就以子銀的身份繼續在席跞方身邊,等這事過去……”
“掌門,我在山下得了機緣,另修功法,算不上端雲弟子了。往後的事還是不提了罷。”
“從經脈損毀修為散盡一躍進階結成金丹,這般大機緣确實難得。看來子淩注定與我派有緣無分。”
不要說的好像他跟端雲派是羅密歐朱麗葉一樣。
“就當子淩已死。不能為端雲弟子,是我沒福氣。但經過這件事,我道心不再,求仙問道不如潇灑百載。也許死亡才是上天賜予我們最寶貴之物。”
修士求的是與天地同壽,逆天而行但求不死。莊銀反其道而行,大言不慚死才最好。玉道被他這番話震得不知道該怎麽訓斥。
說道心不再,可求死不一樣是道,死道與不死道,都是各人執着而已。
“罷。”玉道振袖,解開禁制。“你就住萬仞峰上那處無人的院子,免人起疑。子銀的身份我會安排妥當。”
“謝掌門。”
玉道深深淺淺嘆息,愁眉不展。他似覺得,天要變了。
莊銀心情愉悅哼着小曲往外走,走到半山腰忽然想起他不會禦劍不會禦器,而專用代步工具主角君早一步被玉道打發走了,萬仞峰離主峰隔了幾座山頭來着?
“……”
他現在回頭去找玉道說自己其實病沒好行動方式只會走來得及麽。
“師兄?你終于出來了。怎麽跑到半山腰了,我在主殿外等你半晌。”
席跞方的聲音從背後飄過來,莊銀悚然一驚。僵硬地回頭,大概剛在玉道那兒受到刺激,脫口而出令他羞愧的話。
“我們有緣無分啊面對面相行也能錯過。”
“一定是我走神了。”席跞方笑着換個解釋。
“……正好,亮劍,載我去萬仞峰頂,我都快忘記我的獨門小院兒長什麽樣了。”
“好。”席跞方颔首取劍。
……等等他是不是有什麽忘了?
按照劇本他剛剛發現身邊人是幾天前還在被端雲通緝的叛徒席跞方呀!對的對的根據正常邏輯他不是應該揪着對方衣領怒斥“你無情”嗎!
莊銀仍在思考該怎麽走過渡章,席跞方輕車熟路攬腰拽胳膊,跨上飛劍嗖嗖飛往萬仞峰。
萬仞峰上沒有任何長老門派分支盤踞,峰頂上獨一棟的小房小院就是玉道指給莊銀的。萬仞峰荒蕪,風水不佳靈氣不足,因此整個峰頭多年來給荒廢了。把一個從來沒有生活在人前的弟子放在萬仞峰的确妥當。
席跞方帶莊銀下了飛劍,正正落在小院前頭。莊銀四下打量環境,頓生一種“哥也是土豪有兩進兩出的獨門小院”的豪氣。
“師兄,你是何時知道我身份的?”
“啊?”忙着看風景的莊銀一時沒反應過來,傻不愣登随口吱聲。
“我是席跞方的事,師兄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一開始……草差點說錯話。“幾天前。你忘了你的劍?我度雷劫那天看到你的劍突然想起來,劍是端雲派制式,後來我問你名字怎麽寫,就大約心裏有數了。”
“師兄果真聰慧。”
喂這種誇獎的話語非常微妙啊。
莊銀自顧自走去推開院門,多麽難得他沒有欺騙主角,像他這樣的男人才敢于直面黑歷史,正視當初對主角的身份後知後覺的錯誤。
席跞方收劍挂在腰上,笑着跟進小院。聽從玉道命令正在給他安排住處的子笙自然而然被遺忘到天邊。
“多年未打掃的樣子,我來幫師兄清掃吧。”席跞方挽起袖子說。
☆、13.端雲副本開刷
莊銀腳步一頓,轉身猛瞪席跞方。
他什麽時候表現出自己知道席跞方就是席跞方的?
“師兄怎麽了?”
哦對,在玉道那兒他說了懇請徹查席跞方的案子。
主角已經自動腦補了前後,他不必再補充表演對席跞方身份的震驚了吧。
“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
席跞方笑容微僵,“懷疑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不像傻到會在我面前用端雲弟子配發的劍的人。”
“師兄見諒。實在是當時危急,在門內我着實沒聽過子銀師兄的名字,為安全着想才暗中試探。”
“你小子,該不會就是因為我沒有立即拆穿,以為我不是端雲派的人所以在出那個秘境後回頭救我?”
“不。無論師兄是不是端雲的人,那個時候我都會救。”
莊銀挑眉,不信。
“師兄在我落難時幫我,這份恩情我銘記于心。但凡師兄吩咐,我定當竭力。不過天已經黑了,我們不快點打掃,今晚只能睡在塵土上。”
莊銀被席跞方的笑容恍得眼花,腦子懵懵的跟着挽起袖子和席跞方着手清掃。席跞方先将小院各個房間挨個打開門查看一遍,東西廂共三間房,側邊一個房間像是書房,另一頭則是個練功房。
在院子西面角落隔了半個房間,打開門來是個堆放雜物的地方,席跞方抽手撈出掃帚簸箕,暗中驚奇這方小院居然歸置得和尋常人家的一樣。
莊銀跟在席跞方屁股後面探頭探腦,心裏也在好奇這個院子到底是誰蓋的,它曾經的主人又是誰。院子四角甚至辟了四塊地,雜草叢生。不由聯想到院外不遠處長在山崖邊的靈露花,腦洞大開,猜着是不是守花人。
席跞方身世坎坷,幼年在家中地位如同小厮,在外門的日子過得亦差不多,清潔打掃做起來得心應手。他揮動掃帚在院子裏呼啦幾下,落葉塵土就飛飛揚揚地被堆到了角落。五體不勤跟在他後面幹看的莊銀被灰塵嗆得亂咳,險些把肺咳出來。
“席跞方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這樣快些。”席跞方只好把手在衣裳上死勁蹭蹭,撕下片裏衣給莊銀捂住口鼻。
“灑點水再掃省得灰亂飛呀。”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想當年莊銀在學校裏那是每個月都讓老師逼着做大掃除的!
席跞方跑去堆雜物的房間扒拉出只小木桶,黑乎乎的比地還髒。又瞟見院子東南面有只大缸,湊過去揭開蓋子,幹的。
“我是火靈根,師兄會聚水術嗎?”
莊銀心塞。他只會障眼法,靈根也忘了是啥。抓起木桶瞅了瞅底,約莫不是漏的,一把扔給席跞方說:“你飛的快,你去打水。據說每座山頭都有溪,去找找。”
席跞方抱着髒兮兮的木桶踟蹰,這麽小的木桶,一桶桶打水,他得飛多少回?
“去呀去呀,等我學會禦劍飛行了幫你一起打水。”莊銀笑眯眯說,心中得意得不行。主角郁悶的臉真好看。
巧在這個時候子笙踏劍而來,直接落到院子裏,莊銀不爽地瞪眼。
“跞方師弟怎麽在這裏?你過去住的屋子已經整理好,快和師兄過去看看,有哪裏缺省了告知一聲。”子笙淺笑盈盈,美人的眼角眉梢無不含情,月頭升起,月光映着美人更是姿容絕世。
莊銀搓搓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暗罵好個蛇蠍美人,扭個頭的工夫就開始喊“跞方師弟”套近乎了。
“不必那麽麻煩,子銀師兄這兒這般大,多我一個不占地。”席跞方的俊臉初見風華,子笙再美,站在主角面前仍是顯得低了一個檔次。
莊銀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男人就應該長成主角那樣帥,像子笙可不得了,跟人妖似的。
“怎可麻煩子銀師弟。”子笙不贊同。
莊銀撇開頭深呼吸。自個的臉橫看豎看也有二十多,玉道鑒定是金丹修為,書上說子笙到死只有築基後期,玉道始終沒言明輩分上誰大誰小,他也好意思占這個口頭便宜!
“子笙……大師兄?”莊銀揖手笑道:“我在門內待的日子不多,竟然沒見過大師兄,在妖獸山下對師兄出言不遜,師兄海涵,千萬別惦記。我的院子大,一個人住也寂寞,這段日子和跞方一起慣了,就不麻煩師兄再收拾地方,讓他住我這吧。”
子笙被膈應得不行,僵着張笑臉做最後掙紮。“何談麻煩,師尊吩咐給跞方……師弟打理住處,子笙不敢怠慢。”
莊銀見沒把子笙給膈應走,當下指着院落裏的大水缸說:“不怠慢不怠慢,大師兄幫我們把水缸打滿清水就是幫大忙了。”
“多謝大師兄。”席跞方在子笙開口前道謝。
推脫的話頓時堵在嗓子眼,子笙柳眉豎起,擡手捏了個聚水術,催動靈力,掌心升起一個水團子,砸進水缸裏,如此施法幾次,總算把大水缸注滿水。
“哎等等等等,我離開端雲好多年,院子早沒人住,到處髒得不成樣子,大師兄先把水缸洗洗幹淨呀。”
子笙氣得手一抖,掌心裏的水團子差點砸到地上。
席跞方似嫌他氣得不夠狠,把懷裏的木桶往水缸裏一扔,靈力聚起的清水霎時變得渾濁不堪。
“幸得我是水木靈根,如此小事,幾個清潔術便好。”子笙壓抑怒氣依舊擺着僵硬的笑臉,掐指捏訣施了一通法術。嘴上道:“想不到師弟金丹已成,卻對清掃一類的事親力親為,倒教子笙自愧不如了。”
“……”莊銀默默删掉腦海裏冒出的宮鬥劇裏妃嫔們拌嘴的畫面,下定決心有朝一日回到家,死都不能讓他媽再看那種片子。
“法術精妙,犯不着在這種小事上浪費靈力。多謝大師兄援手,剩下的我替師兄做就好。”席跞方三言兩語把莊銀又膈應了通,順帶下逐客令。
子笙氣得想咬人,召出飛劍走了。
莊銀咧開嘴大笑,拍拍席跞方肩膀,将攥在手裏的布料塞給席跞方。“好師弟,幫我把卧房打掃了呗。”
☆、14.種種菜澆澆花
莊銀做甩手掌櫃,席跞方忙進忙出收拾出東廂卧房,從櫃子裏拉出幾床濕潮的被褥。莊銀上手摸了摸,睨着席跞方。
“濕漉漉的,哪能睡!”
席跞方擡手搓出個火球,吓得莊銀抱住被褥。
“燒了更沒法睡喂!”
“只是把濕氣烘幹。”席跞方左手去扯被褥,右手掌心合攏,火焰被包在手中,整只手冒出熱氣。
太、太吊了。
“法術精妙,犯不着用在這種小事上。”莊銀悠悠閑閑道。
“事關師兄哪裏是小事。”席跞方淡笑。
“……”甜言蜜語說得真順嘴。
莊銀撒手奔出房間,打起半桶水洗了把臉。
席跞方謊話說得高明,怎麽瞧都不像書裏寫的那樣大白花,那些諒解梗是怎麽玩出來的?
莊銀深覺自己被作者坑了,D計劃幾乎不用再琢磨,會騙人的人不容易被人騙,一定是真理。
“師兄,房間已經收拾妥當,可以睡了。”席跞方走路沒聲,驟然開口把莊銀吓得犯哆嗦。
“那你随便挑個房間吧。”折騰一老天,莊銀早累得不行,他飽受驚吓的心靈需要睡眠來撫慰。打着呵欠便進房一頭撲在床上。
席跞方細心地替莊銀掩上房門,選了西廂中間的房間進去,拂袖彈指,積滿塵埃的房間霎時光潔如新。嘴角噙笑,打開床頭矮櫃取出褥子床單,靈力震蕩驅走濕氣,接着平平整整鋪在床板上。
白天輾轉幾個地方,在洞裏鑽過地上滾過,滿身塵土,席跞方不比莊銀,累到極點不管不顧往床上躺去就睡得着。他往自身身上施了清潔法術,再去院裏施展一番,幾息就将瞅着幾十年沒人住過的宅院整得幹幹淨淨。花圃裏的雜草野花也讓他連根全拔了。
對自己的勞動成果大為滿意的席跞方這才進房。脫下外衣整齊疊放在矮櫃上面,打開靈獸袋放出窮奇,任它在地上滾成一團,徑自上-床打坐入定。
小窮奇四肢亂動半晌終于找着頭尾,嗅到席跞方的氣味顫巍巍爬到床腳,伸長前肢扒拉住床架想爬上去。
席跞方被它的動靜吵到,閉着眼彈出蓬火焰,窮奇慌忙趴地捂住腦袋。趴了會兒沒發現火焰沾身,禁不住嗷嗚兩聲。
床上的席跞方倏地揮手,房門洞開,小窮奇被氣勁卷着掃出門外,跟着房門“啪”關上。窮奇急了,拿腦袋去頂門,兩扇木門紋絲不動,啪嗒一聲,門內落下鎖。
“嗷嗷!”小窮奇哀聲呼喚,期望某人回心轉意。
“閉嘴!”房裏飄出席跞方冰冷的聲音。
“嗚……”窮奇垂着頭委委屈屈退開。鼻子聳動,聞到對面東廂也有人氣,連忙小步跑過去,一頭撞上房門,擠開條縫鑽進去。風從門縫漏進,莊銀翻個身繼續睡得昏天黑地。小窮奇興高采烈扒在床腳,指甲彈出虎爪,刮得床架刺啦刺啦響。
翌日,莊銀伸着懶腰醒來,莫名感覺懷裏暖暖的,探手去摸,毛茸茸?
打眼一瞧,莊銀險些把毛團子扔到窗外。
——#把兇獸窮奇當抱枕的夜晚#、#差點把主角寵物壓死怎麽辦?急,在線等#
莊銀一把抄起窮奇,不梳洗就蓬頭垢面跑到西廂,連踹兩個房門。中間的房門鎖着沒踹動,心知席跞方肯定住在裏面,改而狂拍房門。
不出幾秒門內陣陣響動,房門被拉開,席跞方神清氣爽站在門後不解看他。
“席跞方你家二虎子爬牆了你也不管管!”莊銀劈頭蓋臉的指責。
席跞方眼神在莊銀和窮奇間來回,立刻明白了狀況。面不改色道:“……定是它太過喜愛師兄,趁夜偷出房門。”
“哪有寵物爬上別人床的道理!再說你房門鎖着呢,它大半夜的怎麽偷跑出去?”
“爬窗。”席跞方鎮定自若。
莊銀辯無可辯,提溜着窮奇後頸皮甩進門,側身斜眼看席跞方。
“師兄別氣,我昨夜把整座院子打掃好了,師兄看看哪裏還需要規整?”席跞方彎腰揪住小窮奇扔到院裏,跨過門檻帶上房門。
莊銀驚訝地掃眼小院,竟然一個晚上就被清理得整潔幹淨,回頭上下打量席跞方,心想主角就吊,家政技能也給開挂。
“那幾塊土種點花,光禿禿的好難看。”
“師兄想種什麽花?”
莊銀極其滿意席跞方的順從,拉着他到懸崖邊。“崖壁上有株草,開花的時候好老大一朵,很漂亮。”
席跞方走到崖邊,低頭望去目光一緊。
“師兄,那是靈露月華,聽聞是治傷靈藥。”
“居然認識……”莊銀小聲嘀咕句,指着靈露花說:“治傷的藥多得是,把它挖到小院裏以後每年都能賞花。”
“可聽聞靈露月華無法栽種,要是挖出來,連這一棵也得死。”
那是別人栽準得死,主角君出手哪能一樣?莊銀就不信邪,還有主角逆不了的天!
“挖就是了,說好都聽我的。”眼一橫,莊銀抱着胳膊颠倒黑白。
“活不了師兄不能怪我。”席跞方讨價還價。
莊銀點點頭,徒手一搏。
席跞方取劍,灌注靈力對着腳下岩石發力猛擊。莊銀聽得耳畔裂石聲腦子忽地懵了,山洞歷劫的事總歸留下陰影,面色慘白連退十多步,腿軟得不像話。
懸崖盡頭的大塊山石被削下,切面平整,席跞方長袖揮展卷到莊銀面前。嬌弱的靈露月華在晨風中抖動。
“師兄,移栽不便,不如整塊山石搬回去,放在院裏豎着還能充個假山。”
莊銀定定神,“噗嗤”笑了。
主角讨人歡心真他M有一手,怎麽作者就是不肯給他配個好妹子。
“那勞師弟給搬回去了。”莊銀轉頭回小院,擺明欺負席跞方。
席跞方小心用靈力托起石塊,也不生氣莊銀處處為難支使自己,慢步往回走,直把石塊擱在了院子中央。
莊銀在房裏洗漱梳頭,出門看到院中央的大石塊嘴角抽了下,對席跞方招招手。
“火靈根?來燒點熱水我洗澡。”
☆、15.“宮”鬥大戲
雖然莊銀說要洗澡,但沒有浴桶,席跞方再萬能也不會變浴桶。這時候玉道真人的小童奉玉牌來小院,小童見席跞方在,機靈的直直往莊銀背後的房間走。
莊銀卻不高興。小童一言不發直闖房間,擺明有見不得人的事吩咐。席跞方的他底還沒摸清,不想再冒然引對方懷疑。想着他退回房間,門未關,人沒到小童跟先截住了他話頭。
“童子前來是掌門吩咐新任務了嗎?”
“沒有。”小童搖頭不解,任務是怎麽個說法?
“太好了,那一定是給我放大假,或者賞賜什麽靈寶丹藥?”
“也沒有。”小童繼續搖頭,捧出纂錄“子銀”字樣的身份玉牌要開口,又被莊銀搶先。
“明白明白,掌門是告誡弟子不能投機取巧,貪財戀寶。煩請童子回禀掌門,弟子知曉,也會好好督促席師弟勤奮刻苦,專心修煉。”莊銀迅速抄走小童手裏的玉牌,躬身擡手把人往外請。
小童句句被搶白,鼓起臉頰忿忿大步離去。莊銀揚起笑臉,玉牌收進懷裏,贊嘆玉道真人上道,最顧及規矩的人夥同他造假身份。
院子裏傳來說話聲,莊銀沒有立刻出去,坐在床上凝神聽了會兒。
原來小童前腳剛走子笙就來了,不知道有沒有打上照面,不過小童向來是走傳送陣法,不會禦劍。
只聽席跞方在外頭跟子笙周旋,子笙對席跞方是噓寒問暖,莊銀甚至可以腦補出子笙美人擺出弱柳扶風的姿态勾搭主角的畫面,奈何主角是種馬文的主角,子笙再用力,他也不是妹子。
邊腦補一個種馬男主被基佬勾-引的心情,邊摸出小瓷瓶倒粒辟谷丹當糖豆嗑。假設席跞方是後宮之主,子笙是心思叵測的嫔妾,自個兒是苦命的女主角,這種時候他避而不見,戲就演不成了。
緊跟着莊銀就聽見席跞方狀似無意地提起逃亡數日,諸多不便,渾身髒污想要淨身,可惜條件不足。
子笙巴巴計劃着和席跞方打好感情基礎,浴桶熱水他去喊幾個弟子來辦就成了。
莊銀躺倒床上無聲猛笑,這兩個不愛說實話的人其實挺配,難怪作者大爺把子笙定為第一個副本一號BOSS。
想到作者他又犯起愁。到底是作者太坑還是世界出了差錯,主角君左瞧右瞧都不單純像朵大白花。如果是大白花,子笙那手段現在妥妥把席跞方收服了。如果不是大白花,席跞方為什麽明裏暗裏就偏着自己?
山洞歷劫去而複返;密室秘境去而複返;妖獸山下拖着他不撒手;端雲派內拖着他不撒手。
草草草席跞方到底在想什麽!
這時外面兩人聊到小院主人,子笙眼睛數次瞟向院中愣充假山石的石塊,和上面嵌着的植株,問道:“子銀師弟閉關了嗎?怎麽不見人?”
“這一路都是師兄在護我,勞累過度,大約又歇下了。”席跞方笑答。
媽蛋的主角你又賣隊友!
莊銀忍不了,從床上彈起來,扯掉發帶披頭散發,拽開領口弄亂衣衫,腳步虛浮扶門而出。
“跞方,大清早大師兄來了,怎麽不喊我?”
憋住哽在喉嚨裏的血忽視掉惡心感,莊銀硬是擺出副“賢惠”樣。
——不就“宮鬥”戲麽,打野的,老子幹了!
“……”子笙眉毛狠顫,眼皮子亂跳。
“師兄怎麽出來了?”席跞方廣袖下的手抖了抖,旋身來扶莊銀。
“大師兄一刻不忘我們,天明就來了,我窩在房裏不是失禮嘛。”莊銀任由席跞方扶着往前緩緩又行幾步。
“昨夜匆忙,子笙唯恐沒有安排妥當,怠慢了兩位師弟。”子笙眼角斜飛,“師弟”二字咬得略重。
莊銀“哎呀”一聲,眼睛驟亮,屈膝彎腰抱起伏在石頭後面曬太陽的小窮奇。子笙站的角度不好,大石塊擋住視線,直到莊銀抱着個毛團子直起身。
“好有趣的小獸,哪裏跑來的?”子笙未嘗沒有些見獵心喜的意思,小窮奇長得和小貓一樣,圓滾滾的腦袋和身子,除了席跞方那朵奇葩,着實招人喜歡。
“我們家炎熔當然好,跞方你怎麽放它在外面野?昨晚沒沾上床炎熔都凍到了。”莊銀滿臉埋怨,抱着窮奇小心翼翼的,說完手指撫上它禿毛的腦袋對着席跞方又是一頓怨。“它就是怕冷想上床睡覺你也狠心拿火燒它!可憐小炎熔毛禿了。”
“……”子笙開始心裏狠抽。
“是我不好。師兄莫氣,找傷藥敷上就好了。不過我手上沒藥,不知道……大師兄有沒有?”
莊銀差點當着子笙的面給席跞方豎起拇指點贊!
不論席跞方是否知道真相,自打昨天子笙找到他們,席跞方在膈應對方上簡直走在第一線,三句話必讓子笙堵心一次。當然如果子笙沒生異心,也不存在這回事了。
——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
“子笙疏忽,師弟離開門派的日子下發的份例應當補上。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