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出換洗的內褲睡衣去洗澡。
過去和現在的莊銀再次擦身而過。
空間震蕩扭曲起來,莊銀淡定地走向漩渦中心。
常聽人某件事情遇到多了就習慣了。莊銀認為自己穿着穿着也該習慣了。
他眼睜睜看着一個似曾相識的孩子在萬仞峰懸崖邊采花——百年得開的靈露月華。
此花入藥可愈外傷,內護心脈。心脈不斷,尚有一線生機。
夕陽下的花朵端的是嬌豔妍麗,那孩子似乎還不會禦劍禦器,徒手攀在崖壁上伸手去采花,然後順應天理,掉下懸崖……
可憐的家夥臨死前瞪着大眼,渾身骨頭都碎成渣了還不忘去瞅死也捏在手裏的花。
莊銀以為故事要結束了,不料那孩子指尖微顫,靈氣催動,無師自通了隔空禦物,把漂亮的花朵喂進自己嘴裏,嚼爛吞了。
咽下花的孩子同時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水潤的眼望着天空,終于失去神光。
無法抗拒的力道拉扯魂魄,莊銀不敢置信他的魂魄被扯進了孩子的身體裏,原主的魂魄卻飄出身體渾渾噩噩被勾魂鎖帶走。
嘴裏甜甜澀澀的味道沖擊神魂,身上如萬蟻噬咬,每一寸骨骼皮膚皆在說痛。
靈露月華功效神奇,在崖底躺了一晚上,莊銀身上的外傷痊愈,碎骨斷筋重生。低頭便見胸口妖冶綻放的花朵,如同生在心髒上。
百年的靈露月華相當于中品護心丹,千年靈露月華入藥能重塑經脈。放眼六界,百年靈露月華只有端雲派萬仞峰頂一株、不見城靈露谷一簇、無量山死海三株。千年的靈露月華,現今沒有。
靈露月華無法在此三處外存活,百年株的功效又僅和護心丹差不多,因此幾乎沒哪個修士稀罕它。不過莊銀記得書裏主角某一次被坑得經脈損毀,就是靠一株千年靈露月華恢複的。
窸窸窣窣聲由遠及近,有人穿越樹林灌木向莊銀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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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仞峰下大片谷地屬于外門,崖底附近鮮少有人跡。莊銀躺着裝死,大有破罐破摔的意味。
摘花摘到摔下懸崖,他沒臉頂着子淩的皮見人怎麽辦。
“你是內門的師兄?”介于變聲與未變聲之間的嗓音貼耳響起,見莊銀閉眼不動,來人快步上來探查脈搏。
灼熱體溫從皮膚相觸的地方傳遞而來,莊銀只能睜開眼。
小方?
莊銀瞠目,霎時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身處何時。
“師兄為何躺在此處?”席跞方将手穿過莊銀後頸,扶住肩膀把人撈在懷裏扶坐起來。“師兄身上哪裏不适?”
席跞方語氣溫和,神情溫柔,莊銀注視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心口陣陣發緊,眼睛泛酸,腦仁刺痛,像是有什麽要破土而出。接着他失去了意識。
一個恍惚後莊銀猛地清醒,端雲弟子和妖獸的屍體遍地,血腥味充斥空氣,他的眼前站着白衣青束腰的少年。
“師兄,為什麽這麽做?”
小方?莊銀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小方比剛才看見的大了些,嗓音已帶上了男人的低沉,容貌蛻變,硬朗英氣。
“師兄,若是你想,玉簡贈你何妨!只要告訴我……告訴我……”席跞方垂眼,哽咽。莊銀以為他要哭。
“只為一部洗精伐髓的功法便背叛……”席跞方頓了頓擡頭,雙目血紅,表情猙獰。“背叛者,死!”
莊銀吓得退後半步,劍卻比他行得快些,腳下未穩,長劍穿胸。千般痛苦由胸口席卷全身,望着那入魔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
心太痛了。
畢竟被戳穿了不是?
果然他就不該點開那篇小說,不該怒砸差評,不該嫌棄主角是朵大白花!
臉頰溫熱的液體劃過,如同當初妖獸山下,他被捅劍時流下的悔恨的淚水。
兇手無情的抽走劍,旋即離開。莊銀胸口血流如注,每一次呼吸都要嗆出血。失血令他頭暈目眩,砰然倒地。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體溫在一點一滴流失。
會死。
那就死吧,死了就能回家。嗯……也許能?
不、不對,他記得他沒有死。
原主吞食的靈露月華內護心脈,他胸前沒有花紋,說明靈露花最後的功效用在了此處。
靈氣全身游走,在體內斷斷續續的經脈中不斷沖撞,妄圖形成通路順利運行。得山洞靈泉水溫養,莊銀破損的經脈得到修複,但終究是損毀了,沒能貫通,以供靈氣周身運行。
不懂經脈路徑,不會操控靈氣,他有幸再一次體驗到如萬蟻啃噬的疼痛,內部無路可通,靈氣借由幾大穴位向外逸散。
突然一道陌生的靈氣順穴道流入,溫和地引導着到處亂撞的靈氣沿經脈游走。遇到死路則收回,遇到斷層則突破,舒服與刺痛交雜,路徑連通了上下二脈,暴動的靈氣恢複平順。耳旁聽得一人急切的呼喚。
“師兄!”
莊銀迷迷糊糊地睜眼,被那張帥臉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差點一劍糊上去。
“師兄你醒了?”席跞方與莊銀是面對面盤坐的,莊銀醒來他很高興歸高興,也沒錯過對方睜眼初刻驚恐的神色。
“你……方……”莊銀張張口,怎麽都喊不出小方倆字。餘光略掃便明白了現下狀況。
沒有妖獸山,沒有屍體。妖獸山下被一劍穿胸那幕恍若上輩子,低下頭還能看見落在草地上的劍。
“你的名字是怎麽寫的?”莊銀沒頭沒腦問了句與現在情況八竿子打不着的話。
“方圓之方,足樂之跞,取骐骥一跞,躍的意思。”雖然疑惑,席跞方仍是老實回答了。
“呵呵。”莊銀沖席跞方笑笑不說話。他怕自己當着人家的面就罵人,然後再被捅一劍。
席跞方,方跞。艹!名字倒過來念還他M取的多音字另外的音!
“師兄笑什麽?”
“沒有,你沒有破陣出去嗎?怎麽又跑回來了?”
“師兄的法子确實可行,我出陣直接到了妖獸山。只是師兄和劍都在這裏,我找到藏在半空的陣法又回來了。”
“聽上去有點不可信。”莊銀移開視線,只要看着主角那張臉他就心疼得直抽抽。
“我出陣被扔到妖獸林,那裏必然有與這裏相關的陣法,師兄說心不變就能破陣,我以心為陣眼,果然教我開啓了陣法,又将我放進來。”席跞方這才去關注自己遺留的劍,揮手就把它收進儲物袋中。
——那柄把他胸口通了個對穿的劍。
去尼瑪!
前塵後事,忽然就串聯成線,莊銀想起了一直被他忽略的事。穿越之初,為什麽他在這個世界剛擁有意識就是在被捅劍的過程中,而不是子淩被劍捅死他再穿越。
不知道是夢還是啥玩意的異境裏摘花失足堕崖的小子就是子淩!路過的少年是主角!
子淩本尊早就死了,他穿越的時間點在那件事——被主角一劍戳死——之前。
至于為什麽他不記得?聽說過PTSD(創傷後遺症)嗎?假如适才所見是他遺忘的記憶,被殺那刻的恐懼讓他失憶,記憶的時間點回到穿越前,他以為自己是剛穿越來的。
“那你能讓它把我也放出去麽?”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個鬼地方,主角必須有辦法把他帶出去。
“早該帶師兄出去,剛才情況危急,只有先助師兄平氣。”席跞方扶了莊銀一同站起來,握住他的手道:“閉目凝神,抓緊我。”
閉上眼,莊銀心裏有點癢癢的,槽點太多竟無處吐起。
最大的疑問是,這個地方書裏沒提,主角也沒撿到金手指,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坑死他這個劇情的意外嗎?
被記憶殺死如此坑爹的死法簡直比主角是朵大白花更可怕。
“師兄當心!”
第二次破陣出口依舊在那地方,火舌肆虐的林間,席跞方早有準備,當即祭出飛劍拉莊銀踏劍禦空,同時靈氣外溢隔離火焰。
飛離火海二人巧合似的落在了妖獸山下,當日相殺的地方。莊銀退離席跞方數步,默了瞬問:“我有個問題,你的劍,形制與端雲新晉內門弟子配發的一模一樣。你是誰?”
☆、8.拿什麽拯救你我的炮灰命
“我……”席跞方面色微變,“實不相瞞,這把劍就是在此處撿的。日前端雲弟子在妖獸山試煉,不知遇到什麽兇獸,死傷一片。我、随時撿了把劍。”
莊銀直視主角的雙眼,繼續問:“那你可有見到幸存的師兄弟們?”
“沒有,我來時只有滿地屍骸。”
“那席跞方呢?”莊銀冷不丁吐出的名字令席跞方瞬間眼神閃爍。記得電視劇裏常說眼睛向左向右是撒謊時的反應。
左下右上是說話,左上右下是回憶。
席跞方目光微掃,莊銀的心沉了沉。
居然是向右看的。
作者滾出來!說好的大白花男主居然處心積慮編織謊言,編好有不少日子了喂!他自己都快忘記話怎麽編的了還得回憶!回憶!
“他也是端雲弟子嗎?我并不認識他。”除了眼球的細微運動,席跞方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踹。渾似幹慣這檔事的老手。
“可巧了,你們的名字裏有一個字相同。”
“跞字嗎?”
“師弟聰慧。”莊銀面無表情,心下尋思不被主角發現他的身份找個好地方快快樂樂去種田的可能性。子淩其人,必須死在妖獸山事件裏。
頂着原文裏唯一被主角親手幹掉的反派的皮囊,莊銀真覺膝蓋中箭,更心塞的是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麽要按原文走劇情。
正确選擇不是搶主角戲份或者抱主角大腿嗎?最次也安排個假死走完劇情到鄉下種田。
好吧,他假死了。那時候可能腦子不太清醒,後路沒安排好,讓子笙把自己帶回了宗門,面對子笙的滅口。
自己這麽蠢真的好嗎?
“話說,有水和辟谷丹嗎?”話鋒一轉,莊銀提出了最迫切的問題。
在那個破地方轉悠好幾個時辰,他快渴死了。
席跞方聞言拿出一瓶丹藥和一葫靈泉水。莊銀抓過來藥往懷裏塞,葫蘆抱手上打開蓋子就咕嚕咕嚕往肚裏灌。
“師兄慢些喝,這是從師兄的溫泉裏的靈水。”
“……噗!”莊銀大作死噴了主角一臉,“咳……咳咳!”
【哔——】主角坑他喝自己的洗澡水!
席跞方滿臉可惜,拿回葫蘆蕩蕩,剩下半葫放進儲物袋裏。“可惜那方靈泉,就此埋沒。”
“天下之大,靈泉不止一處。”更多的好東西在前面等着你吶主角。
“也是。”席跞方颔首,不再遺憾。“不過師兄已到金丹期,為何需要辟谷丹?”
“大概剛剛晉階,境界不穩,天雷又沒劈着,肉體仍是凡胎。”
“哪怕是妖獸肉靈泉水,沒有正确烹饪方法,多食畢竟不好。”
莊銀若無其事轉移話題道:“既然到了妖獸山,我們就此分別吧。”
修士壽元長于凡人,修仙之途萍水相逢只當平常,離別更平常。修士從不執着于此,徒增執念成心魔。
“師兄要去哪?”
“不見城。”條件反射回答完莊銀才意識到不小心說了真話,他決定打死不去不見城。
“正好我也去不見城,不若師兄與我同行?”席跞方微笑。
不好主角和反派同行絕逼沒好事發生。
“哦我想起來了,要先去趟無量山。”
“也順路。”席跞方竟然一點頭說:“不見城是去無量山的必經路。”
“……”他輸了。主角這麽會說謊打死他都不信席跞方會被殷堯幾句話騙過去。聽說會說謊的人不容易被騙。“天色尚早,師弟帶我飛吧。”
忽地山上林中傳出陣陣野獸怒吼,其威吓即使他們二人也不由為之震撼。
山林火海中騰蹿出一只踏炎猛虎,四腳踩火自火海林瘋狂飛奔,頃刻已至山下,兩人雙雙望去,各自震驚。
席跞方認出這是先前攻擊他的伏林炎虎,立即祭劍淩空欲拉莊銀逃跑。
莊銀愣頭愣腦被席跞方拉着動,腦子裏想的是老虎時速35英裏,換算到每秒是多少米?
炎虎筆直筆直朝兩人沖來,狂奔的路上沒發出半聲吼叫,半身皮毛焦黑,湊得近了能看到它嘴裏似乎銜着什麽東西。席跞方引訣,飛劍向右疾掠。
炎虎顯然就是沖席跞方來的,它沒撞着人,四肢交錯來個漂亮的急剎車加調頭,低頭放下口裏的東西,仰頭怒吼,躬身蓄力躍起。
席跞方連忙避讓,禦劍飛得更高。炎虎不出意外沒有撲到,身體自然墜下,就在半空全身燃起熊熊火焰,落地前化作一團烈焰撲向兩人。
火勢迅猛,空氣裏的火屬靈氣皆燃着,席跞方只來得及築起靈力屏障旋劍把莊銀護在後方。
炎虎自爆的火焰威力極大,席跞方的屏障根本護不住半息,尤其兩者都是火屬性,撞擊之下屏障倏地燃燒,火焰互相吞噬。席跞方不敢再做保留,當下甩出子淩的數件護身法寶。
子淩的法寶留有主人靈氣标識,雖然莊銀芯子換了,功法換了,所修之道也換了,潛意識殘存的一絲悸動仍令他感受到那些原屬于子淩的東西。
以及席跞方對他的殺身之仇。
法寶出手的時機終究慢了瞬息,席跞方靈力燃出的火焰包裹炎虎自爆的火焰撞上他後心。
烈火焚心。
“啊!”席跞方悶吼,疼痛擾得他支持不了禦劍,緊緊抱着莊銀一同往下墜。
可憐的主角充當墊背,率先着地。莊銀費了半天力從他懷裏掙出來,站在一邊複雜地望着。
席跞方蜷在地上,身體躬成了扭曲的姿态,五指扣在地裏,五指扣在胸口,指甲倒翻血肉模糊。讓人驚愕的是除卻起初的悶吼,席跞方牙關緊咬,間或漏出點悶哼。
主角必備技能之一,疼死也不吭聲。
莊銀擦擦腦門上的汗,視線挪到炎虎吐出的東西上。
紅色皮毛的小老虎?
定睛再看,尾巴不是毛茸茸的,像牛尾巴。小家夥蜷成個團子滾在席跞方身邊。
莊銀被萌寵萌哭了,趕緊上去抱住小老虎退後,免得它被席跞方不慎壓死。
“嗷,嗷嗷……嗚。”小老虎非常小,和幾個月的小貓崽差不多大,眼睛都沒睜開。
莊銀聽了頓時心拔涼拔涼的。
喜聞樂見伏林炎虎是來送寵物的。
寵物小時候挺萌,但絕對不是萌寵。因為它有個響亮的名稱:窮奇。
《山海經》中西山經言“有獸焉,其狀如牛,猬毛,名曰窮奇,音如獆狗,是食人。”海內經又言“狀如虎,有翼。”
《神異經》概括性描述:“西北有獸焉,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
毛團子一亮嗓子,莊銀心就涼了。
不論是牛形的僞形态還是大飛虎的完全體,它都是吃、人、的、兇、獸!
書中席跞方确實在妖獸山撿到只幼年期窮奇,當成伏林炎虎作為靈獸飼養。撿寵物的時機和經過他忘了,只能肯定沒有烈火焚心這碼事。
瞧瞧手裏虎頭虎腦的小窮奇,再瞅瞅地上痛不欲生的主角,莊銀沉默又沉默,從懷裏掏出辟谷丹,吃糖豆似的倒一顆塞自己嘴裏,一顆塞小窮奇嘴裏。
“多吃麥麗素,包你健康成長。”
窮奇啊窮奇,長大可別吃人喲。
——嗑藥必須從娃娃抓起。
劇情已經改變,往好了想,也許小窮奇不是原文裏的那只。當貓養,還怕它恢複野性吃人麽。再說,結果如何都是席跞方頭疼的事。
天道總是保着主角不死的,虐意味着深沉的愛。
☆、9.X火焚身的主角
席跞方心上的火足足燒了一個小時,最後被反吞噬,炎火淬煉靈根,丹田裏靈氣幾乎耗盡,修為境界大跌。他收藏的半葫蘆靈泉水有了用處,僅僅幾口靈泉水,卻在油盡燈枯前補充護住心脈丹田的靈氣。
靈氣自經脈內游走,席跞方揪起身,盤腿端坐五心朝天,虛弱地說了句“請師兄替我護法”就入定,開始重新築基。
“……”在管主角去死與聽從主角不作死間猶豫一二,莊銀抱着小窮奇一屁股坐下來,支楞着手托腮沉思。
賭五毛炎虎是來送技能送寵物的,席跞方對火行的掌控力必定更上一層樓。而且劇情外的金手指有很大可能不會沾上作者的坑爹尿性。
“嗷嗚,嗷!”
要不,再三思三思?敢把窮奇給主角當萌寵的世界,怎麽想都……不可理喻。
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劍上,報一劍之仇的心思仍舊蠢蠢欲動。
不如就趁他病要他命?
把小窮奇放到地上,莊銀一步步走向兇器。
“師弟?”
就算失敗了,他還有仿照書中反派給主角道歉求原諒的D計劃。而放着仇人在眼前不能手刃的感覺實在太憋屈。
“師弟我叫你你敢答應嗎?”
當日之仇,今日來報,生死有命。
站在席跞方背後,莊銀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高高揚起手,劍刃朝下,卯足勁準備刺下。那頭小窮奇嗷嗚嗷嗚嗅着氣味爬到席跞方身邊,伸長小腦袋往席跞方腿上蹭。
“蓬”燃起團火花在小窮奇腦袋上炸開,窮奇驚恐地縮回腦袋嗷嗷直叫。
莊銀刷地扔了劍,腰帶一抽撲過去捂住窮奇腦袋試圖給它滅火。
“二虎子你咋就想不開呀!”邊撲火他還邊叨叨。小窮奇爪子搭在毛被燒焦的光腦門上嗚咽。看看依舊打坐不動如山的席跞方,莊銀咬牙嘆氣,抱住幼小得眼睛還睜不開的小窮奇,安安分分坐一邊發呆。
席跞方不是毫無警惕心的人。幸好他那劍沒來得及刺下,否則他的下場恐怕就和剛沾上火就變成灰的腰帶差不多。若非窮奇血脈強悍自行滅掉火焰,二虎子的結局也不是頭上禿幾根毛這麽簡單。
又過去一個時辰,築基成功的席跞方收回在體內順暢運行一個大周天的靈氣,結束入定。醒來看到眼皮子直打架的莊銀眯眼打呼嚕的幼虎,頗感意外。
“師兄,師兄?”
“嗯……?”睡得迷迷糊糊的莊銀不自覺哼哼,迷離的眼神掃到席跞方俊臉上,瞬間清醒。“恭喜師弟修為精進。”
根據小說慣性撿到金手指的主角應該又晉級了,莊銀根本沒想到席跞方是境界跌回築基之下再次築基,并且在極短時間內由築基前期一口氣沖到中期。
“多得師兄護法相助,我才能及時入定重新築基,否則修為大跌後果不堪設想。”
啥?重新築基?
“伏林炎虎不愧擁有三階實力的二階妖獸,其自爆之力險些毀了我根基。”
一個多時辰就築基特麽該說果然是主角麽,這種修煉速度天上地下唯他一人!
“師兄,它是炎虎幼崽?”
“呃?啊,啊對是頭小老虎。”莊銀順着席跞方的視線低頭,忍不住伸指戳弄小窮奇腦袋,嘴角彎起。“圓滾滾的腦袋,有沒有覺得虎頭虎腦是很形象的詞?”
席跞方仔細觀察半晌,撇開頭。
這玩意長得真醜。
“它腦袋上的毛還是你燒掉的,它好像很喜歡你,想湊過去蹭蹭,結果被你護身的火焰燒到了。”莊銀爬起來把窮奇塞到席跞方懷裏,“所以,為了補償,你要好好待它,當親兒子養!”
然後在未來的某個日子因為它本性回歸四處吃人惹上不小麻煩,最後被打上“飼養兇獸的魔修”這樣美好的标簽,成功跻身修仙界通緝榜首頁位置哈哈哈哈哈!
“師兄如此憐愛,我怎麽好奪人所愛。況且我害死了它親人,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師兄你喜歡便養吧。”
“……”不不不他非常不喜歡窮奇更不喜歡讓自己标上“飼養兇獸的魔修”這般邪惡的标簽。“絕對不行!二虎子喜歡的是你,強扭的瓜不甜,我不能做第三者插足!”
席跞方聽不懂他的話,表情呆了呆。“二虎子是……它?”
“……你是它主人名字你說了算。”莊銀一副大俠請賜名的表情。
“炎虎之子,不如叫炎熔。”
“方炎熔?”莊銀抓抓下巴,“雖然念起來怪怪的不過比二虎子上檔次,好的二虎子大名就叫方炎熔。”
席跞方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他居然真給幼虎取了名字,按照莊銀的邏輯那不就等于承認二虎子是他兒子嗎?而且,莊銀已經主動替二虎子冠上了他的姓氏。
似乎吃了大虧。
席跞方略略不爽的想。
“以後二虎子就跟你了,一定好好待他!”莊銀鄭重其事拍拍席跞方肩膀,眼似含淚。轉身面無表情,尋找下山的路。
身後席跞方手托窮奇,嫌棄得想扔不能扔,尤其看不順眼它的禿腦袋。小窮奇則與之相反,異常喜愛席跞方,爪子扒席跞方袖口,鼻子一抽一抽嗅着主人的味道。
莊銀側身,餘光瞥到窮奇的動作,啧啧撇嘴。
傳說中的主角光環,異獸仙獸神獸看見主角就撲上去求收寵,異人高人仙人見着主角就抱住大腿求收師。
天道寵兒四字總結不能再精辟。
“有衣服嗎?借我套,剛才幫二虎子滅火犧牲了腰帶。”身上這套穿了月餘沒換過的裏衣外衣全化成灰他都不心疼,正好拿個借口訛套便裝。“随便什麽常服。”
席跞方手指在腰間儲物袋上輕點,摸出套霸氣側漏的黑色衣袍。莊銀壓着抽動的額筋收下,豪放地扯掉外衣直接套上。
“師弟,天色已晚,我們趕緊下山找地方住吧。夜間飛行容易出事故。”
“妖獸山東百裏有城鎮,我們可以在半夜前趕到那裏。”
莊銀忍着發自內心的膈應對席跞方伸出手。席跞方用靈獸袋收了窮奇,掐訣引劍,金屬聲锵然,棄置地上的長劍淩空,穩穩當當停在兩人身邊。
能對着仇人言笑晏晏,莊銀此人,其實可成大器。
“走吧。”
席跞方握住莊銀遞來的手。
“席師弟!”
天上刷拉拉飛來幾道人影,莊銀凝神去看,俱是身着端雲派服飾的內門弟子。打頭喚住席跞方的便是老仇人子笙。
劇情總愛打人臉,打得莊銀措手不及。
席跞方反應比莊銀迅速,立劍胸前全神戒備。莊銀老半天只能擺出面無表情的僵硬表情。原本打算到附近城鎮打聽端雲消息,以确認現在的劇情時間卡在哪個點上。
好嘛,看到子笙他不用打聽就知道了,子淩斃命,子笙揭露他殘害同門師弟奪寶的真相。瞧子笙美人笑得美豔可人,這回是來接小師弟回門的。
☆、10.劇情線縮短
“席師弟莫動手,師兄此來是為帶你回門派。真相已經查明,是叛徒子淩先起貪念奪你寶物,再殘殺同門嫁禍于你。師尊命我等師兄弟四處尋你數日,總算在妖獸山守到了你。”子笙一指地上,當日端雲弟子屍體橫陳的地方光芒隐現,漸漸浮出陣□□廓。“這是長老布下感應修士靈氣的陣法。我們便猜師弟你必會回妖獸山。”
“大師兄所言當真?”席跞方上前半擋住莊銀,劍移到身側。
“師弟若是不信,可要當即聯絡掌門師尊?”
“不必,我信師兄。”
莊銀聽得牙酸,一進入劇情對話就開始拽文言,作者沒事拿半白不文的話寫對話作甚!
“那便好,師尊心焦,師弟速與我回去。”
席跞方未理子笙,轉而收劍看向莊銀道:“師兄不如一道回去?”
子笙柳眉斜挑,這才注意到莊銀,細細打量。
莊銀眼皮子猛跳,心裏數個念頭閃過,偏找不出用什麽語句來描述此刻的心情。
“所以說我要去不見城啊,有重要任務,非常重要的必須立刻去辦。”莊銀說着點頭加重語氣。
席跞方眼裏浮現失望之色,扭身對子笙恭敬道:“勞煩大師兄與各位師兄先回師門禀告掌門,待我送子銀師兄去不見城後即刻返回師門。”
麻【哔——】的豬隊友!
莊銀驚怒,險些氣得吐血,萬分後悔沒有在席跞方被炎虎追殺的時候來個背後捅刀,他真是太傻太白太甜了!
“子……銀師兄?”子笙疑惑地重複,打量莊銀的目光驟變,踏前幾步越過席跞方舉劍怒指:“你是何人!竟裝作端雲弟子欺騙我師弟!”
“大師兄?”席跞方抱劍愣在原地。
莊銀後背一層層冷汗刷下來,面對老仇人卻不能表露絲毫退縮膽怯。他雲淡風輕撣撣衣袖下擺,玄色衣衫映襯散而未梳的墨發與蒼白的膚色。
他,邪魅一笑……
咳,高冷一笑。
“我乃掌門親授內門弟子,常年在山下執行秘密任務,子笙師兄不認識我也是應當。”
“子笙在端雲數十年,從未聽聞需要弟子秘密執行什麽任務,休要再狡辯,蒙騙我輩!且門中弟子皆有身份玉牌,你可敢将玉牌拿來看看?”子笙半點不信莊銀随口胡謅的話,橫眉怒目的模樣倒頗有一代弟子大師兄的風範。
莊銀進而冷笑:“你說要看就給你看,當我是什麽?”
“那便是沒有了。”子笙也冷笑,劍尖向前幾分。
“師兄!”席跞方擡手去攔,不知道他想攔的是誰。
“就算我拿出身份玉牌,不信你照樣不信,說它是假的我又能怎樣。不如直接找掌門問問清楚。”莊銀最不怕的就是見掌門,在陷害席跞方的事件上,是他掌握了先機,子笙仍不自知。
“分明你就是假扮的!我們大師兄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只要你真能拿出玉牌驗明正身。”随子笙前來的幾人紛紛怒斥,對他們最敬愛的大師兄出言不遜的人肯定不是好人。
“沒錯!找什麽借口,根本就是沒有玉牌。”
沒玉牌怎麽了玉牌掉了不行嗎!
莊銀怄得手都在發顫,汗濕的手心扣着幾枚葉片,那是保命的底牌。他沒有修仙之人的實戰經驗,即使可以摘葉變飛刀但無法保證它們能準确飛到該去的地方。
“這事關尊嚴,你們要我交出玉牌我就交出來,太傷尊嚴了。要麽你們走,要麽直接見掌門。自己考慮吧。”莊銀表現得有恃無恐,子笙一時也拿不準。
“既然你這般說,我現在就聯絡掌門。”子笙取出一張聯絡符,以靈力觸發。
符紙自燃。
“師尊,弟子子笙,不負師尊所托已在妖獸山尋到席跞方師弟。但他與一位自稱子銀的弟子在一起。弟子從未在門內見過那位師弟,想問問師尊可有此人。”
子笙說得極快,在符紙燃盡前說完,捧着一手灰燼揚手,符灰傾灑到空中化成一只紙鶴,用不合常理的速度化作了天邊的流星。
玉道不是符修,他制作的符咒單憑他那身世間少有的修為而質量上乘,頃刻消息就傳回了端雲,聽完玉道皺眉思索。
端雲派自然沒有子銀這個弟子,但是這種時候在席跞方身邊自稱端雲弟子的人不是不可能沒有。除了居心不良為席跞方身上所謂寶物而去的人,就只有那個甘願脫離師門尋找席跞方,為了查明真相的弟子子淩。
數日前子笙忽然來向玉道禀明,當日席跞方殘殺師兄的行徑另有隐情。接着道出一切起因皆是子淩嫉妒,欲殺人奪寶,席跞方有幸逃脫,子淩就殘殺同門嫁禍給席跞方。
如果沒有子淩當初那席話,他一定以為子笙所言就是真相。子淩與子笙各執一詞,說不準誰說謊誰說的實話,唯一的真相在席跞方身上。
左思右想,玉道決定每個人都再見一見。
紙鶴攜帶玉道的命令往妖獸山去,子笙、席跞方、莊銀三方僵持,子笙橫劍架着莊銀脖子等玉道回信,席跞方抱劍僵立在旁,幾次想上去分開二人。
衆人期盼的玉道傳訊終于到來,紙鶴燃着,傳出玉道真人的聲音。
“速回,議事堂。”
短短五個字,是承認子銀的身份了?
子笙暗暗咬牙,預感不妙。端雲派居然有秘密弟子,做些不為人知的任務,他作為子字輩第一弟子全然不知情。那麽他暗地做的那些事,會不會已經被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看見?
不,決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只要把一切推到子淩頭上,諒那小子就算沒死,這輩子都不可能爬上端雲山見到掌門。
“掌門宣我們速回,師弟不妨一道回去,是真師弟還是假師弟見了掌門自由分曉。”子笙撤劍回身,一馬當先禦劍淩空,跟随他的弟子見狀均也禦劍而起。
莊銀咋舌,子笙臉皮厚得沒人性。見掌門驗身份明明是他一早提出的,子笙剛才那番話說的跟想出如此好方法驗正身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席跞方看似松了口氣,眉眼帶笑,到莊銀身邊帶起他禦劍。劍身劃出漂亮的軌跡,席跞方袖袍鼓動不動聲色收起了莊銀棄置地上的弟子服。
☆、11.重回師門
一行人疾速飛行,妖獸山與端雲派離得并不遠,太陽下山時恰好趕到山門前。子笙讓随行弟子各自回去,他帶着席跞方與莊銀前往主峰議事堂面見掌門。
議事堂就是上回莊銀去的偏廳的正廳,是平日掌門會見接待客人或會見衆長老談事的正規場所。非正規的當然掌門的書房,乃至卧房。
門廳前守着的小童與上回那位是同個人,莊銀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