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歡宗門下,見慣門派裏那些縱-欲過度的師兄長輩,縱情聲色的人身上總帶着輕浮的氣息,席跞方出自劍修門派,修身自持,是李晴晴少有見過的。洞室裏燭火通明,李晴晴幾乎能看清他每根睫毛。
李晴晴的心思活絡起來。
兩道神識從洞穴深處探過來,李晴晴忽地一愣。
“師妹。”嚴言域快步走出穴道,“咦?端雲的子洛師弟呢?”
見是嚴言域和子笙回來了,李晴晴放松下來,搖搖頭說:“他突然說四處去看看便離開了。”
“這……我們在前方發現了亮光,這條路是通的。”
“太好了!”李晴晴喜上眉梢。
“既然席師弟仍在入定,李師妹和嚴師弟先行吧,我在此候着兩位師弟。”子洛的行蹤不明有些棘手,可是子笙不想再拖延,适才已經錯過一次良機,趕在席跞方恢複前他僅有這一個下手的機會。
“這樣……”李晴晴不舍的目光轉向閉目入定的席跞方。“不太好……”
“好了師妹,子笙兄是他們大師兄,我們兩個合歡宗的在場他們恐怕更不安心。你我二人就先行一步,倘若前方的光亮不是出路也好盡早回頭告知他們。”嚴言域索性拉住李晴晴的手将她牽走。李晴晴猶豫不決,任他一拉扯便走了。
子笙神識抹過儲物袋,取出端雲配發的弟子佩劍而非他的本命寶劍。他雖然不聰明,也知道不能留下痕跡。就算屍體被人發現,他可以故技重施,把黑鍋推給子洛。
劍指獵物,獵手露出了猙獰的面孔,豺狼之眼,虎豹之心。引劍直刺,挾萬鈞之勢凜冽罡風,石壁上人與劍的投影重合,恰如一支飛箭,直取席跞方後心。
子笙這一擊拼盡築基後期的全部力量,劍未至意先到,他竟是無知無覺修出了劍意。
劍風刮起地面碎石灰土,卷起鋪天蓋地的揚塵,子笙的視線有一剎模糊。
“啪——!”某種物體碎裂的聲音。
劍尖觸到席跞方後心,沒有子笙預期的劍入血肉的阻滞感,長劍撞上硬物,發出劇烈的震顫,灌注劍身的靈氣霎時回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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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笙所看不到的另一面,席跞方倏地睜開眼。
護在席跞方周身的靈璧碎裂,制造出壁障擋住子笙這一擊的法器也噼噼啪啪碎成好幾塊。席跞方喚出佩劍,揮袖手拍在地面彈起旋身。
子笙反應不慢,回劍畫圈卷住氣勁,重新于劍上灌注靈力引導四處橫沖直撞的力量去向它們本該去的地方。子笙揚身躍起,長劍斜挑突刺,席跞方只能舉劍格擋。
論起使劍,子笙入端雲二十二年,修了二十二年的劍,适又修出劍意。反觀席跞方,築基功法修的不是劍訣,用劍的功夫大多是從子淩當年離家拜師帶出來的劍訣上習得,實戰無人指點,招式劍形沒一處比得過子笙。
更何況,耗費靈力強破陣法,丹田空空如也卻不肯吃下嚴言域贈的補齊丹,席跞方回身一擋,已是強弩之末。
子笙修為比席跞方高出一階,兩人劍刃相觸他便明白了當下情勢。随即獰笑着,左手聚氣推向席跞方胸口。
席跞方的右手握着劍,左手扶着劍身,胸口空門大開。雖然察覺到子笙的攻擊跡象想要抽身側避,奈何腳下剛動,氣海就空了,氣力不繼,劍被子笙重重壓下,劍風在他的劍刃上削出豁口。子笙的左掌同時也紮紮實實落在他胸前。
如同積蓄了所有的忿恨和怒氣,子笙一掌擊破了席跞方的氣海,将他打飛,撞上洞穴石壁,再無力的摔回地面。
“等等!”席跞方撫着胸口,肩背抵在石壁上慢慢爬起來。“大師兄,我有一問。”
“哼,你想拖延?想等誰來救你?李晴晴和子洛都被嚴言域引走了。”
席跞方嘴角勾了勾,似乎在笑。“我從未得罪大師兄,為何你一定要殺我?”
“自是因為你該死!”子笙再也不隐藏他極力掩蓋的怨恨,以及那份嫉妒。“自外門晉入內門,僅四個月你由練氣期到達築基中期,此間的秘密,定然是……極品功法!本來不必我冒險親自動手,偏偏子淩成事不足,反而險些被你殺掉,令我計劃敗露。”
“原來如此。可惜……”席跞方哂笑。
“可惜什麽?”原本正緩步靠近的子笙謹慎地停下腳步,卻沒注意到他站的位置就是先前席跞方打坐的地方。
“大師兄的布局堪稱精妙。連子淩師兄……”提到子淩席跞方的語速變了變,神色亦有些不自然。“也是你指使的。當真……”可惜。
“子淩雖然不是個很得力的棋子,但是用起來倒趁手。只需稍稍對他擺出好臉色,那孩子就像傻子一樣為我所用。”子笙頓了頓,那是勝者的不屑笑容,落在席跞方眼裏極為刺眼。他繼續道:“席師弟以為你身懷極品功法之事是我推斷的?不,那是子淩告訴我的。比起我,最嫉妒你的人是他!哈,可是覺得諷刺?”
席跞方壓在胸口的手漸漸擡起,蓋在半張臉上。反駁勝者宣言的話由嘴裏吐出,對于子笙的嘲諷仿若絲毫不放在心上。“可惜大師兄不善察言觀色。”
“你!”
“我未曾信任誰。”席跞方放下手,從子笙的角度看去,恍惚間好像看見那雙眼裏蘊着血色。
一定看錯了,哪有人眼睛是紅的,那種“血色”是氣勢罷了。
“此前确實沒有懷疑,以為子淩師兄……就是真相,直到妖獸山遇見大師兄。師兄極度厭惡大師兄。”
“那又如何?”席跞方的說辭挑起了子笙的好奇,他對莊銀的厭惡同樣充滿疑惑。
“引起了注意而已。端雲派上下皆道大師兄好,但有一個人卻對素未謀面的大師兄處處針對。我原以為是大師兄在外面惹下過的仇恨。畢竟莊銀不是端雲的人。”
席跞方風輕雲淡的幾句話讓子笙大為震驚。
不是端雲的人?可明明掌門什麽都沒說。
“這又是從何說起?”子笙不由問道。“不,這可不是說那些廢話的場合。席師弟不用再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擾亂我注意。”
子笙禦起了劍,懸在頭頂,作勢要射出以貫穿席跞方的軀體。
“告訴大師兄也無妨。我初次見到莊銀是在水裏,那時他放在岸上的衣服,是一件對他而言頗小的端雲弟子服。顯然,不可能是他的。”
席跞方沒有說出那件被抛棄的外袍就收在他的儲物袋裏,并且已然變回了原有的小尺寸。
“莊銀對端雲、對我與大師兄相當熟悉。我想了解他混入端雲的理由,回到端雲便立刻從幾位師兄那套出了些事。妖獸山一事子淩師兄未死其後自請離派、大師兄查明真相的事。”
子笙查明的真相稱子淩才是那個殺人奪寶的賊子,端雲派為席跞方正名,同時聲稱子淩當時重傷難愈,自請離開師門後失去蹤跡。席跞方打聽到妖獸山事件後發生的這些,心中隐有預感。他猜測子淩不是自請離開師門,而是被人滅口。
“得到大師兄口中極品功法的子淩師兄,為何要離開師門?那本功法可重塑經脈,正對他的症狀。”
“你說……”子笙瞠目,被愚弄的怒火從心頭直燒進眼裏。“子淩拿到了東西?!”
席跞方睨視子笙,不無嘲諷地道:“是,功法被他偷走了,我搜遍了他身上和儲物袋,始終找不到那部功法。依大師兄的反應,功法是徹底的……得不到了。”
渴求的東西其實曾與自己近在咫尺,只要再善于觀察一點,早些發覺異常,或許就不會與寶物失之交臂。
“哼。”席跞方以為子笙懊惱會悔恨會……表情會變得非常有趣。但子笙只是在起初的驚訝憤怒後所有情緒化作冷笑。如果過去他認為應當滅口的對象是僥幸逃脫生死不明,此刻他真真切切的察覺到了。
那是場蓄謀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徹底愚弄和欺騙了席跞方與他,接着又在他的眼皮底下謀劃了逃亡。他渴求的極品功法亦是旁人觊觎的,而且成功搶奪到手。他并未徹底失去得到寶物的可能。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席跞方。
寶物的原主人,自當殺掉。
“閑話說完。”席跞方驀地執劍釘進腳前地面,大喝“陣起!”
子笙身子一僵,禦劍胸前抽身欲起,卻驚覺足上如有千斤,腳下地面四柄劍激射而出,破土穿石,勢如破竹。
席跞方毫不戀戰,見子笙禦劍抵擋劍陣,扔下作為陣眼插在地上的劍立即逃進一個離得近的大洞穴。
劍陣集禁锢和攻擊于一體,陣眼在陣外,是起陣的關鍵又是結陣的法眼。攻擊力雖然不高,但是纏人,是個不錯的陷阱陣法。
小四方合阖劍陣,是席跞方從子淩的“遺物”中學到的。
“席跞方!”
身後很遠的地方傳來子笙的怒吼。席跞方不敢稍作停留,疾速地在洞穴內前行,來不及探尋和猶豫,全憑直覺及短暫的理智判斷,七拐八彎的穴道岔口如何選擇都不重要,必須先逃過子笙追殺。
說的每一句話,子笙的每一個步伐,都經過細致比較,務求準确引導子笙停留在席跞方借由打坐暗中布下的陣法中心。子笙不是一個善于觀察的人,可是意外的容易受引導。所以子淩師兄最後反騙了他,不是嗎?
可惜……沒時間問出子笙在哪裏殺死的子淩、屍體在哪裏。
雖說從進秘境開始就一直防備,破僞虛無之境陣法時仍舊心急大意了些。破陣耗盡了丹田內靈氣,嚴言域給予的丹藥半顆未沾,又不敢真的入定恢複。現在氣海被破,他落得和莊銀差不多的下場。
修為盡失。
☆、24.捉X在床
嚴言域把李晴晴哄騙到穴道盡頭的洞室裏扭頭就扔下她回去找子笙。
以子笙的修為對上耗盡靈力的席跞方,嚴言域自然是不擔心子笙安全的。他急着回去是為了及早收獲勝者的果實。
席跞方身懷的極品功法以及子笙。
誰料嚴言域回到那個洞室,見到的是狼藉的戰場,和被四柄劍影逼得煩躁怒吼的子笙。
“子笙!席跞方呢?逃了?”
嚴言域的話如同觸動子笙逆鱗,他滿含怒氣的一劍斬斷了兩把劍影,跟着禦劍削斷釘在石壁前的劍,摧毀了劍陣。
“逃是逃了,不過東西部在他身上,被另一個消失的人捷足先登。”子笙心目中的嚴言域是計劃裏的合夥人,對他沒有隐瞞。
“不急,出秘境前殺死他就行了。”然而豺狼之心的子笙沒有猜到嚴言域的豺狼面目。“既然財沒了,總不好教我人財兩空。至少人是我囊中之物。”
子笙蹙起柳眉。
嚴言域的意有所指指的很明确。
“我又不會逃。那種事待殺了席跞方,出秘境後再考慮也不遲。”嚴言域邪笑着接近子笙握住他手腕,打出道靈氣點在腕間。
子笙當即掙動但沒掙開,嚴言域同他修為相當,他連番受激怒心境不平,嚴言域的突襲令他措手不及。
“放手!”子笙怒叱。
“放手的話,我怕你站不住腳。”嚴言域的靈氣從兩人肌-膚相接的部位絲絲縷縷鑽進子笙體內。一股酥酥麻麻的異樣感自子笙腹下竄上後頸,貫穿整副身體。
“你、你……”身體的異樣使子笙很快明白,嚴言域此前喂他吃下的是何物。“卑鄙……”
“卑鄙下流?子笙已罵過我無恥,可我比不得你。至于卑鄙下流……你我分明是一丘之貉。”嚴言域作惡的雙手已然探進襟口,合歡宗獨門功法與陰陽和合丹配合,子笙猶如他囊中之物,予取予奪,任由宰割。
子笙欲做反抗,奈何陰陽和合丹藥-性-催發,他渾身軟得像棉花,只得眼睜睜看着嚴言域的唇覆下來,緊緊糾纏,無力抵抗。
這回換作明亮的洞室,嚴言域腹下的火反而燒得愈旺,且再沒有阻撓,他只管安心享受盛宴。
燈火下的子笙,眉目含情,吐氣如蘭。嬌豔得不可方物。
“啊……嗯啊住……住手啊!啊……啊!”
“過會兒你可別求我不要停。”
誘人的聲音被嚴言域以吻封緘。獵物的滋味如同他設想般鮮嫩肥美。
這場狩獵,笑到最後的人是他!
嚴言域接連兩次抛下李晴晴,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石洞中來回不安地踱步,消磨掉了李晴晴的耐性,也磨滅了本就薄弱的信任,她的心情不大好。
“嚓嚓”的摩地聲,神經緊繃的李晴晴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誰?或者是某種……妖獸?
李晴晴執起法器蓄勢以待。“嚓嚓”漸漸靠近,李晴晴的心揪了起來。
“李師妹。”
“你?”李晴晴覺得她就不該進這個秘境,短短時間內同樣的驚吓受到兩次,偏她兩回都吓到了!“你叫……是端雲的那位師兄。啊對!剛才你們大師兄和我師兄回頭來找我們,可是你不在,你們的大師兄就說留下等你和另一位師兄。”
“嗯。”莊銀點點頭,“李師姐陪我一道回去找他們嗎?”
“啊?”莊銀的話說到李晴晴心坎裏了,與其獨自呆在空蕩蕩的洞穴裏防人防妖獸,不如跟還算面熟的端雲派人同行找到嚴言域。明晃晃站在身邊的危險比隐藏暗處的不明危險好多了。
至少她不用害怕再受驚吓。
“诶,不對呀。嚴師兄叫我在這裏等他們,本來我們的目的就是往這邊走,這就回頭不是等于白費功夫嗎?”
“我四處探查了下,洞穴裏或許居住着某種妖獸,我們就此分開才是不明智的。地宮般的洞穴必然不能只住一只妖獸。恐怕是最糟糕的群居類。”
“啊!”李晴晴倒抽口冷氣,捂嘴擋住短促的驚呼聲。
“最壞的情況,李師妹不用過于擔心。”
“那我們快些去找他們!”李晴晴忙拽住莊銀,向着幽深的洞穴進發。
“不知道我們的動靜會不會驚動它們。李師妹千萬別出聲。”
“明白。”
李晴晴第二次走那條寬敞的穴道,身邊人敵友不明,反而使得這段路徑短上許多,不出一刻二人就通過整條穴道,到達此前的洞室。
令人臉紅耳赤的聲音傳進李晴晴耳裏,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亮敞的洞室,兩道人影交纏,李晴晴愣在穴道口,目不轉睛瞪着那縱情忘我的兩人。
“師兄……”
莊銀止步陰影中,依在穴道石壁上默默看好戲。
李晴晴不自覺喚出的聲音不太大,沒能驚醒愉悅的某人。
“嚴言域!”李晴晴怒火中燒,手邊的法器沒頭沒腦便砸了出去。“你無恥!”
李晴晴的怒喝如一盆涼水潑在嚴言域頭上,他猛地一個激靈,撤開覆于子笙身上的身體擋開法器攻擊。
“師妹!師妹聽我解釋!”嚴言域手忙腳亂披上衣袍,扯着襟口去追氣得扭頭跑掉的李晴晴。
莊銀貼着石壁向後靠了靠,給他們騰開道兒。
打野食被正宮捉X在床,現場版的沖擊力比他家太後隔着電視機欣賞的要強多了。話說回來,合歡宗出身的李晴晴怎麽那麽在乎節操。
他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引李晴晴過來。退一萬步講,若一個女人發現自己暧昧的對象跟另一個男人好上了,肯定會惱羞成怒吧。
赤條條躺在散亂的衣服堆上的子笙渾身發熱,腦子昏昏沉沉根本搞不清發生了什麽。能夠纾解他身上火燒蟲噬痛苦的東西不見了,他眼角含淚,全身布滿淫糜的紅痕,難耐地扭動、磨蹭身體,白色端雲弟子服擦蹭着皮膚,激發陣陣顫栗。
又酥又癢的痛苦下,忽然有根冰涼的物體觸上他眉間,接着一股清涼的靈氣注進靈臺,将他的所有痛苦、歡愉澆滅,意識回籠,神識驟然清醒。
“真狼狽。”
子笙瞠大雙目,引入眼簾臉孔是少言寡語的子洛不帶表情的臉。身上涼涼的,子笙羞惱得臉頰耳根赤紅,顫着手抓起身下衣服。
莊銀按住子笙顫抖不停的手,替他穿上衣服,攏住衣襟。
“多謝師弟。”子笙斂着眼皮,心中思緒萬千,無顏面對同門。
不能讓旁人知道他所受的屈辱,合歡宗的兩人,還有子洛師弟,只有死人可以保守秘密!
“狼與狽的故事,大師兄聽過嗎?”莊銀按住子笙的肩膀,霍然出手!一只銀亮短劍穿過子笙右肩琵琶骨下方肩窩釘進地裏。
“啊!”子笙呼痛,左手掐訣反擊。莊銀不給他得逞的時機,接連三只短劍依次釘穿其左肩、左右腳踝。
“啊啊!你去死!”子笙痛得五官扭曲擠成一團,但身體被釘住,手還能動。催出丹田裏的靈氣,禦起落在邊上的劍。
莊銀揮手就打落了那柄劍。
子笙詫異得有一瞬忘了楔入身體的疼痛,他如何也想不到,子洛的實力在他之上。
莊銀輕易掰住子笙雙手扭轉折斷。“喀啦”與慘嚎同時想起。想了想莊銀仍舊拿出兩把短劍将子笙雙掌釘住,擺出“大”字型。
“狼的後腿短,狽則前腿短,于是它們互助,由狽抱住狼後肢成為一個整體再去掠食。凡人稱為狼狽為奸。大師兄勾搭嚴言域就像狼和狽。可是狽太餓了,趁着狼和獵物鬥敗一口吃掉狼。”
“你全都……看到了!”子笙瞪着莊銀,目眦欲裂。
“戲好沒人舍得錯過。”
“你想要什麽?”事到如今已不容思考別的,子笙自問和子洛無冤無仇,對方求的是好處不是他的命,那麽怎樣的要求都好說。
但今天注定是子笙最倒黴的日子,他再次失算了。
“我要你肯給?”
“但凡我有!”
“當然有。就是你的命。”
子笙面色大變。他突兀想起半個時辰不到前席跞方面對舉劍的自己所問那句話。
“為何要殺我?你我并無恩怨才是。”
“自古反派死于話多,可是以勝者的姿态居高臨下欣賞敗者表情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莊銀站起身,置手下颔處,仿佛抓住幕布一角,用力撕扯下僞裝,露出幕布後的真實。
清秀面龐,霜發高束,白衣青帶。
這個冷眼俯視自己、少年之姿的人,除卻那不祥的發色赫然就是下落不明的子淩!
“大師兄,別來無恙。”出口的聲音亦同記裏的人一模一樣。
席跞方說他不善察言觀色,着實精準!
子淩出神入化的易容之術、子銀對他無緣無故的針對刁難、掌門師尊對子銀身份的隐瞞、席跞方初見子銀看到的那件尺寸偏小的衣服、山下突然消失的子淩。一切串聯起來,唯有那個答案!
“子銀也是你!你、你和掌門師尊串通……他早就知道了……對嗎……”
“終于聰明了一回。”莊銀動動嘴角,扯出譏笑。
“師尊他……竟然連信任都不願給予。”出乎意料的,子笙滿臉哀嘁,絕望地閉上眼,淚水灑落。
莊銀微怔,琢磨了會玉道童顏鶴發那張臉,差點給跪。
“這樣就崩潰了嗎。”莊銀用腳碰了碰子笙的腰,“你渴求的究竟是玉道還是力量?”
“我只想……只得到師尊的稱贊……”
“哦~”莊銀輕佻的哼了聲。“掌門看中我的天賦,又發現席跞方是塊可堪雕琢的璞玉。你嫉妒我們,所以挑唆我去害席跞方,當我們兩個玉石俱焚,你則拿着席跞方的寶物修煉晉級。”
子笙不說話,莊銀知道自己說對了。
“一石三鳥的計策。三年前的你肯定也沒忘。”
三年前……子笙倏忽睜開眼。
“你果然什麽都知道?!三年前起便知我要殺你,所以今日站在這裏的人是你,而我為人魚肉。”
“三年前你誘哄我為你摘取萬仞峰頂,生于懸崖斷壁上的靈露月華。結果我摔落崖底,幾近身死。托師兄的福,最後關頭我服下靈露花,只要沒咽氣,即便渾身骨頭沒一根不碎裂它皆可治愈。我沒死成,并且在胸口骨血中開出了一朵靈露花,以至三年後席跞方刺我的那劍也沒能讓我死掉。”
“哼、哈哈哈哈!”子笙凄然大笑,他竟然輸在了局始的時候,枉他耗盡心力,汲汲營營多年。“我居然信了你最終沒上萬仞峰的假話。方才席跞方對我說,那東西在你手上。到底是何種極品功法,為你重塑經脈、百日結丹?你的修為應當比我高些,可是金丹期了?”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莊銀決定好人做到底,廢話說到吐。“告訴你兩個秘密。一,你恨得咬牙切齒的席跞方是單火天靈根。即使只修習端雲築基功法,他的修煉速度也是雙靈根的你你拍馬難及的。”
“師弟大錯特錯了。”子笙目光轉為怨毒,陰冷森寒如毒蛇。“子笙此生,最恨的人非你子淩莫屬!”
莊銀一挑眉,蹲身握住插在子笙左肩的短劍緩緩抽-出,鮮血噴湧。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詩經·衛風·碩人》)
美人如斯,難怪嚴言域寧彎強上。
“雖然我反對虐殺,但我向來不是什麽好人啊……”莊銀嘆息着,将劍刃貼覆子笙臉頰,輕輕地、一道又一道劃下。
“啊——!住手!”子笙驚恐地胡亂掙紮,釘住軀體的短劍不可避免地擴大傷口,血流如注,眨眼血染紅了淩亂的端雲白衫。
莊銀面無表情繼續手裏的動作,沒有半分欣賞子笙奮力掙紮的意思。他僅是淡漠地說:“從萬仞峰摔下,粉身碎骨的疼痛大約沒你失去容貌更痛苦。不過你最好安分點。第二個秘密我還沒說。席跞方的東西确實在我手中。那部功法名為《寰宇訣》。你聽過沒?那是一部……築、基、功、法!”
最末一句話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子笙霎時停止了哭號和掙紮,雙目逐漸失去光彩。
“哈哈哈哈哈竟是這樣!人算不如天算,是我輸了,我輸了!”子笙似是魔怔了,喃喃念着“輸了輸了”,只顧大笑,一面笑一面哭。“成王敗寇哈哈!哈哈哈殺了我啊哈哈哈呃……嘔……”癫狂的笑聲戛然而止,子笙腹部突然抽搐,人亦不受控制的開始嘔吐,但他被釘在地上無法翻身,嘔吐物直接灌進氣管鼻腔。
莊銀險些吓到,凝目瞅了瞅,腹部抽搐、嘔吐、瞳孔擴大。
中毒反應?作用于副交感神經的毒素麽。誰下的手?
據說某種藥物中毒得不到交合纾解會爆體而亡,嚴言域能迅速拿下子笙肯定是它的功勞,可是這兩人已經玩……嗯……沒看清有沒有玩到最後,算了,不重要。
比起琢磨合歡宗特産,莊銀更好奇這個黑手是誰下的。
“死前受盡折磨,堂堂反派一號比我這個炮灰還慘。好啦不急,給個痛快送你下地獄。假如這裏有的話。”起身退後兩步執劍,劍身沿不可思議的軌跡扭曲變形,劍柄縮短,劍锷環出一個小圈。
一柄短劍,被莊銀變成了手槍!
取下彈夾,攤開的手心裏躺有三枚石子,手掌一握一松,石子化成金燦燦的子彈,依次放入彈夾扣回槍柄裏。接着拉開保險,右手握槍左手托住,食指第二關節垂直于槍身扣住扳機。靈氣循着槍托往上分別注入擊針和子彈尾部,當兩股靈氣相撞,子彈遂将射出。
“Bonne nuit.”
扣動扳機,軀幹兩發,頭部一發。
子彈穿透子笙的身體,他很快停止了呼吸,築基修士大腦被射爆,死亡只是一瞬間。不消片刻子彈就被打回原形,三枚普普通通的小石子。
“啧,很久沒練,手生了。”
飛刀沒玩過保不準射得中,槍嘛……
“幸好我在夏威夷跟老爸學過。”
現在的問題是,屍體怎麽辦?
短劍是從小院練功房裏扒拉出來的必須首先回收,子笙死前一通掙紮使傷口變形難以對比兇器,致命傷是三顆平凡石頭造成的,最大的漏洞在于修士查案會不會直接查靈氣遺留的痕跡。
正愁得發哭,子笙的屍體驀然化、掉、了!
“溶掉了啊……”
莊銀呆呆的眨眼。
“……”
卧槽?!他M的這不是投毒是投的濃硫酸吧!!!
顫着手從袖子暗袋裏摸出顆藥丸,莊銀默默咽下口唾沫。
☆、25.真面目
話說……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忽略了。
似乎自從遇見男主,劇情人物說話越來越白話。
當務之急是找到席跞方,莊銀回到溟泉所在的洞室,蹲在泉眼旁冥思苦想席跞方的下落。
席跞方從子笙手下逃脫,不知道逃到個什麽地方,洞室四處是被人工打鑿的痕跡,長明燈排列有序,仿若依循某個規律,無奈粗涉陣法的他辨別不出更多信息。石壁光滑平整,包括他的來路在內只有三個穴道。地面雖然積塵,但沒有泥土。
洞內依稀殘留人氣。若說清虛秘境是萬年前修士洞府改建,此處種種跡象卻像百年內的。而且清虛秘境每隔五百年一開,斷不會留下如此嶄新的痕跡。
不過席跞方已然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往常他所鐘愛的探尋真相的欲求只能放下。
子笙那一掌着實狠,擊破氣海,靈氣逸散無法聚集經脈中運行,丹田更如漏了氣,蓄積不下半絲靈氣。
連儲物袋中的保命的丹藥都取不出,再任由靈氣逸散下去,最多一兩個時辰,他性命不保。
修為散盡,他的警覺性不減,猛地擡頭看去,位于中間的穴道口探出個人來。
莊銀整着衣冠走向席跞方,神識掃過,面色劇變。
“師兄。”席跞方沖僞裝成子洛的莊銀颔首。
“師弟受傷了?是誰傷的你?”莊銀腳下輕點掠至席跞方右手邊,擡手拿住他腕脈,注入靈氣探查。
略微清涼的靈氣灌進席跞方幹萎的經脈,帶起刺愣愣的激痛。
“師兄莫慌。”席跞方這個只剩半條命要死不活窩在牆腳的家夥比誰都鎮定,他沒被拿住的手從腰部解下儲物袋,“我無力取出丹藥,煩請師兄幫忙。”
“嗯。”莊銀撒開手,神識探進儲物袋,輕松抹掉了席跞方附着的神識一股腦把儲物袋裏的物品全掏了出來。
“……”席跞方微妙地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
莊銀手指扒拉扒拉堆在地上的大堆瓶子靈石靈獸袋儲物袋,纖指一挑,勾起某個略眼熟的淡紫色物什。“咦?這也是儲物袋?”
抓着好幾只瓶子傾出大把丹藥往嘴裏塞的席跞方驀然僵住。
莊銀疑惑地盯着席跞方。
眼底的驚慌一閃即逝,席跞方垂着頭,沒讓莊銀發覺。
“确實是。”
“哦。”莊銀若無其事應了聲,“師弟肯定沒有聽過‘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何意?”席跞方鎮定如初。
“你把家當分開兩個儲物袋就分開放吧,又把儲物袋套放在一起,傻的嗎……人家一搶就把你搶光了啊。”
席跞方低聲笑了笑,繼續嗑藥。
“……”這麽悶的男人才不是他的大白花男主。雙手攏在袖子裏掏了掏,取出一顆藥丸遞過去說:“固本培元丹。”
“謝謝師兄。”席跞方看也未看,泰然喂進嘴裏。
卧槽卧槽他吃了?席跞方交給他們的百毒丹不是□□啊……就說嘛!主角君怎麽會抛棄大白花形象變身白加黑呢。
“師兄,我從未想過害你。”
莊銀瞪大了眼,對席跞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思索半天,終于回過味兒來這聲“師兄”的意思。他扳過身子背靠石壁蹲着,左手挨着席跞方,右手掩在袖子裏。
“什麽時候發現我的?”沒有真面目被揭穿後的尴尬,相反他有些興致勃勃。
“進入困陣時師兄拽住了我。”席跞方唇邊浮起笑意。“同攜師兄禦劍飛行時的舉止一樣。”
“……”莊銀羞恥捂臉。人艱不拆啊少年!都是條件反射惹的禍!
“師兄因何假扮子洛師兄的模樣,壓制修為進了秘境?掌門真人又是如何答應你的?此事關系重大,掌門一定知曉。”席跞方掩唇虛咳,氣息微弱。“我恐怕時辰無多,死前若得師兄一席真心話,吾願足矣。”
“……”臭小子特麽是在威脅嗎?!滾犢子誰會上鈎啊!
“師兄?”席跞方側頭認真凝視莊銀。
“告訴你也無妨。此事本與有關。”莊銀神色坦然與他對視。“那日妖獸山的事掌門有所感悟,便命恰巧身在門外辦事的我尋找你下落,并暗中查明真相、保護你。”
席跞方少見的皺起眉頭,猶疑道:“那事還有隐情?莫非……子淩……師兄背後有人指使?”
“不盡然……”真兇是子笙的話到了嘴邊截然而止。猛然想起席跞方是那件事唯一的活口,案發現場的目擊者,更是親手捅自個一劍的仇人。看來在席跞方這裏,無論如何都洗脫不了背叛者的罪名。“我與掌門認為,當日的事為子笙一手策劃。子淩或許是身不由己,受人脅迫。”
席跞方瞬時瞠目,且失态的一把握住莊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