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惡之深澗
絲線突地拔-起纏住罪己劍身。
這兩根絲線是岚芹煉化的法寶中最堅韌的部分，猛地纏住劍身，席跞方揮劍的動作受到瞬息阻滞，跟着劍刃放出光華，無論絲線和白绫盡皆被其斬斷。
而對岚芹來說一瞬間的阻滞足夠了，嚴言域揣測她是有備而來沒有猜錯。
另一根匿藏的絲線目标是莊銀。岚芹乘隙擲出腰間懸挂的腰墜兜頭罩向席跞方，莊銀沒注意到絲線，以為岚芹的白绫全給席跞方絞斷了，便把目光聚焦在飛去席跞方頭頂的法寶上不察腳下竄起根絲線纏上他脖頸。
尖銳的刺痛登時令莊銀醒神，微沖瞄向岚芹，可終究沒來得及扣動扳機。短劍變化的槍支摔落地上打回原形。
“師兄！”席跞方舉劍抵着當頭壓下的靈虛罩不落實到他頭上，莊銀受襲他心急如焚卻無力救援。
岚芹一招得手毫不猶豫下狠手，絲線絞緊莊銀猛烈收束割斷了他的咽喉，手上再往回勾收攏絲線拎住莊銀的衣領冷笑。
“師兄！”親眼看着莊銀斷氣，席跞方目眦欲裂，怒火自胸口燃起。
“哼，區區金丹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折損一個徒弟總算出口惡氣，岚芹美麗的面容綻開秀麗笑容。
怒發沖冠的席跞方絲毫受不得刺激，好在天大地大師兄最大的思維還潛存他思想中，兩人間締結的契約沒有反應，即是說莊銀還未死。
席跞方驀地撤出與靈虛罩的對抗的罪己劍朝岚芹激射，自己則毫不意外的被靈虛罩結結實實罩住，困在其中如同困獸。
靈虛罩可吸收困于其內的修士或妖獸身上的靈氣，所以名為靈虛罩。岚芹以為失去席跞方靈氣牽引劍當即就要摔落地上。不想大大出乎她的預料，罪己嗡鳴铮铮去勢不減，并在她驚駭間電射至她手裏拎的人腹部。劍勢渾如化神修士銳不可當的一劍，況且邪劍罪己如何鋒銳難當她是見識過的，不及思考便松了手退避數步。
罪己貫入莊銀體內，餘下的劍勢帶着他整個人繼續往前，越過橫亘洞口的嚴言域的屍體直直飛向山洞外。窮奇自角落裏撲出，三兩步蹿上來咬莊銀的衣服。可惜抵不過造化弄人，窮奇只咬住半片衣角攔不住莊銀摔下雁落深澗的勢頭。
“你瘋了？！”岚芹吓了一跳。
席跞方兀自怒火中燒，眼眶充血，目不轉睛瞪着莊銀墜落的地方不言不語。
“嗷嗷嗚！！！”窮奇撲在洞外岩石上仰頭發出哀鳴，席跞方依然不為所動，窮奇扭頭看了他一眼，随之躍下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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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虛罩瘋狂吸收席跞方身上的靈氣，築基修士田丹貯藏的靈氣不多，他堅持不了多久。岚芹自覺勝券在握，假似好心勸道：“你若交出法寶我可以留個全屍送你下去和他死在一起。”
席跞方渾身的靈氣幾近被抽幹，似乎沒聽見岚芹的話，棕黑的眼瞳轉為暗紅，空蕩蕩的丹田中突然湧出股極其霸道強勁的力量。
陰暗可怖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外洩，狂暴得仿佛能碾碎整個山洞。
“這是……是魔氣？！”饒是元嬰大能的岚芹亦不由大驚失色，忙收攏碎布連結成白绫層疊展卷繞在靈虛罩外，同時催動靈虛罩強行吸收魔氣。
“不愧是端雲出來的，師兄弟倆都是魔修，看我再殺了你把你屍體送去端雲山，教玉道小子好好瞧瞧他的弟子。哼哈哈哈！去死！”岚芹發起狠，白绫死死纏住靈虛罩外壁，靈虛罩随着白绫逐漸收緊，原來她的意圖是用白绫将席跞方絞成幾段，就和她三番兩次碎裂的白绫一樣。
“去死的……”席跞方紅着雙眼緩緩看向岚芹，唇邊泛起冷漠的笑意，分明一身白衣卻恍若身着玄服，裏裏外外透着黑氣。
這番景象讓岚芹一下子想起清虛山一役那個魔氣森森的男人。
不，鎮定，她剛才已經殺了最危險的家夥，并且屍體被席跞方錯手給弄下了深淵。
席跞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猛烈而無法言喻的力量充斥每一根經脈，丹田充實，蓄滿力量，稍動手臂困着他的靈虛罩及白绫“嘭”地炸開。
岚芹想思考為什麽她的兩大件法寶頃刻便化成碎末，但席跞方接下來的舉動太過駭人，她無暇他顧祭出新的法寶攻去。
“是你！”席跞方暴喝，地上莊銀遺落的短劍倒飛進他手中受他禦使。短劍劍刃不長，僅有他手肘到指尖的長度，拿到手裏方知短劍之鋒利不次于任何寶器長劍。
短劍一化二、二化三、三生萬物之數，萬道劍光從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射向岚芹。
是岚芹不陌生的招數，仍舊是兩月前清虛山一役，她親眼見着玉道對席跞方兩人用的。
以一化萬，萬劍歸墟。只見過一次的劍陣席跞方憑借他超凡的天賦重現出來，然而與化神境界相差甚遠的他同樣付出了代價。
岚芹勉力祭出防護法寶護住周身要害和面門，萬劍虛影鋪天蓋地，小小山洞容不下那麽多的劍影，萬數必然是沒有的，可哪怕只有幾百把劍也令席跞方嘔出幾大口血。鮮紅的血液噴到白衣前襟，接連不斷的血絲順嘴角滑下，劍影還未出盡，席跞方已經不知道吐出多少血。
“起！”岚芹尖聲大喝，過于驚慌導致她的聲音高得走了音，話音的末尾更像是尖叫。防護法寶應聲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伴着不絕于耳的金屬撞擊聲音。
就在此時席跞方取出紫色儲物袋中子淩自家中帶出的窄身銀劍加入劍陣，推出最後一波劍影。
“轟隆隆——”雁落澗上的懸崖旁，守候此處的合歡宗十數名弟子聽到深澗下傳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面面相觑。
岚芹不許他們冒然行動，沒有得到命令誰都不敢探頭查看，而且他們更重要的任務是守着懸崖上岚芹綁的繩索，以免岚芹和嚴言域最後無法攀繩上來。
幾道倏倏聲破空而來，合歡宗弟子紛紛擡頭去望，幾個白衣的劍修轉眼落到他們跟前。為首的劍修白衣紫帶，腦子靈活的合歡宗弟子立刻想到這些人應當是端雲派的，紫色束腰的是進字輩弟子，此人修為在金丹之上，當是某位長老。
“衆位是合歡宗人？”紫帶修士抱劍行禮。
“正是。”合歡宗弟子中輩分最高的主動站出來答話。“前輩是否是端雲進字長老？”
“端雲進川。”進川掃了圈在場的合歡宗弟子，沒有一個修為拿得出手的，更不見他們的長老或掌門，也就是說人都下去了？
進川剛毅的臉上兩道劍眉攏起，自從清虛山席跞方二人出事，掌門玉道回去後遲遲沒有下令追緝兩人而是悄悄将莊銀的身份告知他。直到五天前紫極宗的老狐貍掌門分別傳訊各派和散修盟，公布席跞方兩人的具體藏身地點。
兩人藏在雁落澗月餘，讓紫極掌門不知道用什麽秘法給找出了準确方位，連他們沒下雁落澗底只在離崖頂不遠的地方都給算到了。
在端雲的三年，莊銀不是盡跟席跞方厮混過來的，不過熟的人不多，仇人子笙算一個。
而端雲派上下，同莊銀談得上有交情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進川。
進字輩是子字輩上一代的，進川是這代弟子中第一個結成金丹的人。按照端雲規矩，一代弟子中但凡有人晉金丹就可封長老予山峰開門授徒，招收新弟子不論本代的字輩，取新字排輩。進川是進字輩最小的弟子，也是進字輩首先結丹的人。子笙入端雲時本來是要排進字輩的，恰逢進川成功結丹出關，慢了半日結果硬生生降了一個輩分。
子笙和進川結仇也是從這裏開始。
莊銀下山前囑托他無論發生何事都必須待在自己的山峰上按兵不動以策後動，因此妖獸山事發後，心急如焚的他等待數個月，等來的卻是莊銀堕入魔道的消息。這下他怎樣都按捺不住了，及至莊銀和席跞方的藏身地點被詳詳細細爆出來，進川當即請命帶了幾個端雲弟子火急火燎飛來雁落澗。
“進川長老，掌門方才和嚴師兄下去探查，魔修似乎确實藏匿在下面，剛剛還發出巨大的響動，不知道情況究竟……”合歡宗弟子調理明晰的敘述現場情況，進川不耐聽他說完，繞開合歡宗的人攬着繩索下爬。
長老二話不說爬下深澗，端雲弟子各個按劍不動，與合歡宗弟子面對面。
不消片刻，綁在凸起的岩石上的繩索陣陣抖動，進川攀附繩索蹬着崖壁躍上崖頂。
“執事長老，席師弟他們……”從清虛秘境中幸存下來的子杭等不急問。
進川搖搖頭，“下面的山體開了個大洞，沒看到半個人影。先回去禀報掌門師尊再說。”
清虛秘境莊銀和席跞方解救了所有人是毋庸置疑的，至少子杭是真心實意感激、敬佩他們二位同門師兄弟，也因此毫不猶豫跟随進川下山尋人。
正道如何，魔修又如何？最終救他們于絕境的是那兩個被标上魔修通緝的人，而自诩正道的他們不但無力脫困，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反倒有心思明争暗鬥。
孰為正，孰為邪，如何道得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