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作不死
莊銀身着紅底黑邊的喜服站在魔晶鏡前,鏡中的人面容如此熟悉,只是那一身紅有些紮眼。
易楊在他身後看着他一絲不茍的束起長發,唯有默默遞上發冠。
“真特麽……沒想到勞資第一次結婚是把自己嫁了。”莊銀對鏡中的影像自嘲一笑。魔晶鏡的成像效果與水銀鏡一樣,能将他此刻的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我不懂你在想什麽。”易楊說。莊銀的笑容冷得吓人,一貫的粗口卻聽着像哭。
“你以為我在想什麽?”莊銀反問。
易楊糾結了下回答:“跟一個男人結婚完全不我們計劃內啊。雖然我在文裏是走暧昧線的,可是……你不小說裏的人,你……”
“我知道。”莊銀理好發鬓,回身露出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笑容——這個笑容平和到令易楊肝膽顫抖。“我說實話你肯定會笑我,所以我不告訴你。”
“……”先前積攢的擔憂瞬間消失得幹淨。禍害遺千年,他腦子進水了才會去擔心這貨。
莊銀不再說話,安靜地坐下等待婚禮開始。
不久後就會有魔族侍者前來領他出去,他将與魔界的少主席跞方一起乘魔焰蛟以魔界最盛大的儀丈巡視主城。游城一周完畢,他們會來到魔宮的中央大殿,在萬魔的朝拜中結為連理。
聽聞當年的錫溟和方攸青的婚禮也是如此盛景。
易楊實在難以擺出祝福的神情面對莊銀,他眼睜睜看着不久前霸氣側漏威脅他的人和男主執手共行,步進魔宮大殿。
席跞方的臉上始終挂着溫和的笑容,眼裏盛滿喜悅。
整個魔界的魔族生靈都在見證,他與師兄的結契之禮。
他是魔尊之子,萬魔少主,八方魔君聞訊趕來參加他的婚禮。
無論莊銀對他隐瞞了什麽、有什麽目的,在魔界,他終于有了底氣抓住此人。
錫溟大概是真的疼兒子,莊銀剛邁入殿中就能看見錫溟帶着幾分喜色的神情。一旁的方攸青更是放緩了表情,嘴角帶笑,風姿萬千。
莊銀面上維持着微笑,心中想到半月前錫溟的态度稍微緩和,總算讓席跞方來見了見自己。
席跞方把他帶出宮殿,他們背後綴着一大堆尾巴在魔族的都城裏閑逛。
不可避免的,莊銀想起了曾經他們在端雲山上也有過如此寧靜的歲月。即使那只是短短三年。
席跞方輕輕握着莊銀的手問他:“師兄,你若不願,我會……阻止這場婚事。畢竟男子與男子……”
莊銀沒有任何表情,他僅是平靜地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魔族。有極像人的,也有奇形怪狀的。易楊說魔族外形與人越相似,其種族實力和地位越高。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般身世,魔尊錫溟與我、和我爹,明明遙不可及,卻牽扯到一起。”席跞方小心翼翼地凝視莊銀側臉,他不會怨更不會自卑,雌伏于魔族孕育子嗣即便為世人不恥,他也不會對他爹方攸青的選擇置喙一句。
最是難報生養恩。可是旁人會恥笑他們一家,而他最怕的便是莊銀的不恥。
“不想我竟蹈了父輩覆轍。這話本當我來說才對,而不是逼婚。師兄,我早心悅于你。你若不棄,我願一世長随,你我結契,共證大道。”
席跞方的告白仿若水到渠成,莊銀沉默了。微微側過頭就能瞅見席跞方眼裏的波濤暗湧。
席跞方喜歡他?
在萬仞峰崖底,幾乎絕望的他看見席跞方的第一眼,那時的感激與日後平淡的點滴相處糾糾纏纏,紐成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直到他設計背叛,失憶之後他們又再次相見。不斷的算計與利用中,那些封印識海深處的情感重新萌芽。
莊銀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栽在了一個男人身上。
倘若當初在崖下救自己的不是席跞方,他還會心動嗎?
席跞方對子淩總是無限包容而極盡溫柔,在席跞方眼裏披着子淩皮的那個他是不是只是一個可親的孩子?可是不管什麽時候,不管是哪個身份的莊銀都是愛着席跞方的。
愛,所以……不可以。
莊銀什麽都不能期許。更不能給予對方任何承諾,何況是一生一世共度這樣莊重的誓言。
他們兩人繼續走下去只能步向死局。悲傷的是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契結同心,至死不渝。”
“契結同心,至死不渝。”
儀式的最後是兩人在魔尊的面前立下誓言。
這是另一種同心契,窮奇說萬年前它曾是夫妻間最莊重的誓言。它沒有強制性的約束力,它只是一種信念。然而立此誓時不誠之人最終的下場無一不悽慘。
天理昭彰,天道輪回。
契結同心,他和席跞方雖然心意相通,但永無善果。
莊銀知道自食惡果的時候就要到了。
易楊心中隐隐覺得不安,賴在作為新房的東宮殿外不肯走,窮奇和錫溟相交多年,友誼深厚,嘴上沒什麽好話,心裏倒是真心實意祝福好友之子。只是它和易楊一樣頗覺不安。
莊銀那小子性格有多惡劣它素來清楚,錫溟如此強硬霸道堪稱逼婚的行為他怎麽可能平靜接受?況且将代表魔界信物的镯子扔掉時的話語着實算不上順耳。
易楊和奇窮惴惴不安,錫溟方攸青心懷甚慰,席跞方則喜不自勝。
他走進寝殿,眼裏的柔情能擠出水。
今日他臉上的笑容全不是僞裝,皆是發自肺腑的愉悅。他心悅的師兄一身紅底黑紋喜服,與他黑底紅紋的禮服正相反。此時此刻,他們已然結契,是道侶,是夫妻,是天道認可的家人。
“師兄。”席跞方走到床邊,低頭彎腰,細細觀賞他的所愛之人。稱不上出衆的平凡相貌在喜服的映襯居然透着絲□□惑。
能被莊銀誘惑的,應該只有席跞方了吧。
“莊銀。”席跞方在莊銀身邊坐下,一手攬住他的腰肢,一手擡起莊銀尖削的下巴,并将自己的臉漸漸湊近。
由始至終莊銀都沒說話,被動的任由席跞方親吻。
火熱的舌鑽進嘴裏,溫暖的手慢慢解開綢帶、衣襟,席跞方把莊銀壓在床上。錫溟不想兒子在床上抓不到主動權,可是在前幾天耐心教導過他。不過此時的席跞方動作全憑本能,覆在所愛慕的人身上,他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由其是當他發現莊銀開始淺淺的回應的時候。他激動得撕爛了喜服,探手往下。
席跞方的吻灼熱瘋狂,豪不掩飾他的本性。莊銀張大嘴盡力回應,卻被吻得只能瞪大眼承受一切。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吻,也将是最後的。
漫長而激烈的吻終于結束,席跞方迫不及待順着他的脖子向下,一點一點親吻。而莊銀努力平複呼吸,找回自己的聲音。
“席跞方,看看我。”
“嗯?”席跞方埋頭在莊銀身上,并未第一時間擡頭。
“看清楚。”莊銀的聲音陡然改變,席跞方驚詫地停下,驚覺身下的人身高變了。“看清楚我是誰。”
熟悉的聲音。席跞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猛然擡頭,看見一張清秀白淨的少年面龐。
“子……”席跞方的雙眸忽然充血,血色漸漸侵龔,自丹田處爆發一股強勁的魔氣,以似能焚盡一切的霸道之姿轟然炸開。直面這股力量爆發的莊銀當即被震碎全身經脈。
以莊銀的實力根本護不住自己,他暗嘲自己真是個傻x,明知道面對的是男主,爆起種來連天道都害怕,他還妄想在席跞方的盛怒中保全自己。
“子淩——!”席跞方發出悽厲的怒吼,右手貼到自身丹田處抽出一柄短劍,半點不猶豫的送進眼前人的腹部。
千均一發之際莊銀翻身一閃,短劍捅進腰側,橫豎避開了丹田要害。
沒想到他事先把席跞方的罪己劍藏起來,這家夥卻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他的短劍。仔細想想,好像是掉落妖界時遺落的那把。
厚重的宮門轟然炸裂,守在附近的窮奇躍進殿內,揮翅将席跞方扇開。
暴怒之下的席跞方入魔已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受到攻擊只知還手,暴虐的魔氣仿佛撕裂空氣,直撲窮奇而來。窮奇眼中紅芒大盛,眼都不眨的擋下魔氣。
席跞方體內的魔族血脈正在覺醒,霸道的魔氣替代靈力游走經脈內,丹田中的金丹被魔氣包裹,寸寸蛻變。
“都不要命了!”窮奇彈出尖利的指甲扭身朝席跞方躍去,若不是看在錫溟的情份上,早在妖界它就該舍他們而去。結果一個二個的盡是不省心,好好一樁良緣鬧成這個德行。
“莊銀!”易楊貼着牆根沖進來,撲到床邊只見血淋淋的莊銀側躺在那,半死不活的,頓時吓得他面色煞白。
“沒……”莊銀張口想說他沒事,可嘴唇張開只有血往外湧。易楊伸手來替他擦掉唇邊的血。
窮奇和席跞方在旁轉眼交手百招,突然一股磅礴充滿威壓的魔氣破牆而入,化為數道黑色的鎖鏈桎梏住席跞方,将其拖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