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謝覽內心是拒絕的,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捷徑可走,他也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勉強接受了二道販子心理學家那有些玄幻的治療計劃。

小男友和他冷戰正酣,拉長了臉去演謝覽給他談的古裝青春偶像劇的男二,并且下了聖旨,不許随行。

謝覽目送完小男友遠去的背影,而後蔫頭耷腦地獨守空床,夜深人靜孤枕難眠,差點沒咬着被角迎風流淚。

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幹脆摸出平板服藥。

點開那二道販子給他的鏈接,發現今天要服用的是一則小短文,文名是——“隔壁老王和我老婆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我姓王,三橫一豎,周吳鄭王。我鄰居也姓王,也是三橫一豎,也是周吳鄭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叫我老王,但都叫我鄰居,隔壁老王。”

謝覽:“……可能只是單純因為他住你隔壁吧呵呵。”

“很久很久以前,隔壁老王和我老婆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

謝覽:“……”

“然而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有隔壁老王,或者說,隔壁老王還沒有搬來我們隔壁。”

“那時候的春天長得惱人,蝴蝶穿花繞樹,樹下是我們相偎成雙的身影。那時候我老婆很愛我,她說一生太短,只愛我一個就夠了,我也愛她,可我……無法滿足。”

謝覽眯起眼睛,略微思索了下“無法滿足”的內涵,繼而決定自己還是不求甚解的好。

接下來的劇情謝覽一目十行掃了一遍,大致就是老王老婆在老王推波助瀾下,和隔壁老王勾搭成奸,而後老王歡樂地暗中圍觀并且身心獲得極大滿足。

謝覽癱着臉點了退出,将平板扔回抽屜裏。

這都是什麽傻缺玩意兒?!

吞了一肚子刀片,謝覽深深地覺得自己需要撫慰。

看了眼牆上挂鐘,晚上十二點半,想着小男友差不多也收工了,謝覽趕緊發了個視頻請求過去。才響兩聲,屏幕上就顯示了“對方拒絕了您的請求”。

謝覽頓時淚流滿面:“……”

現在年輕人氣性是不是都這麽大?!

第二天謝覽蔫了吧唧地晃去公司,蔫了吧唧地處理文件,而後又蔫了吧唧地趴桌子上午休。

秦松夜一進門就瞧見他跟個霜打茄子樣,立馬就樂了。

“怎麽着?欲求不滿吶?”

謝覽一邊氣若游絲一邊跟他貧,“可不是麽,旱了小一星期了。要不你行行好,犧牲小我給哥哥洩洩火。”

秦松夜往沙發上一坐,從兜裏摸了包煙出來,拿嘴叼出一根,含含糊糊道:“免了,你家那小狼狗能把我五馬分屍了。”

聽他提起自家小狼狗,謝覽無精打采嘆了口氣。

秦松夜咔噠一聲點了火,吸了一口,手指夾着拿下來,笑道:“還跟你置氣呢?”

謝覽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你家那小男孩兒什麽都挺好,就是太清高了。這圈子,清高過頭可不好混吶。”秦松夜笑道,“不過也沒事兒,你這麽大個後臺,見天兒上趕着給他鎮場子,誰見了也得給他三分顏色,他有天賦,演技好,人品也沒得說,清高就清高點兒吧,也算是一個人特色。年輕人氣性大,你多順着他點兒呗。”

謝覽唉聲嘆氣:“我還不夠順着他呀?要星星不給月亮……”

秦松夜嗤他:“扯吧你!人要演的是藝術片,你非給攪黃了,還逼他去肥皂劇裏頭演個花瓶禿驢……”

謝覽振振有詞道:“其一,那雖然是肥皂劇,但不是普通的肥皂劇。大制作,大投資,大卡司,前期宣傳花了重本,有話題,有噱頭,誰拍誰火。我在裏頭有投資,他就是帶資進組,一劇組的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比拍什麽藝術片風吹日曬的強?”

“其二,不是禿驢,是得道高僧。诋毀出家人,小心下拔舌地獄啊你。”

“行行行,得道高僧!”秦松夜翹着二郎腿,不端不正地靠在沙發背上,“不過那是男二吧,你怎麽不給他弄個男一當當?”

謝覽不說話,拿眼角斜他。

秦松夜一琢磨,樂道:“忘了男一有床戲吻戲了,行,當我沒說。”

頓了頓又道,“現在的影視尺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床戲也就是擺擺樣子,跟拉燈沒區別。再說吻戲,吻戲不也能借位麽?我說你那鏈子也別拴太緊了,哪天小狼狗不樂意跟人跑了,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謝覽:“別烏鴉嘴!他要敢跑,我就……”

“就怎麽着?”秦松夜往沙發背上一靠,笑道,“就打斷他的腿?你舍得?”

謝覽仔細琢磨了下,發現自己還真舍不得,沉吟片刻,憋出個大招:“我就抱住他腿求他別走。”

秦松夜一口煙嗆氣管裏去了,邊樂邊咳嗽,咳完笑道:“那可好,到時候我就來惡意圍觀。”

謝覽指責道:“咱倆好歹是病友吧,怎麽一點兒關懷沒有,盡想着看熱鬧?說好的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呢?”

秦松夜:“成,那倒時候我幫你抱他腿。”

謝覽:“滾!他腿也是你能抱的?!”

秦松夜:“……”

謝覽摸過手機看了看,早上給那小子發了個求抱抱的表情,那頭一點兒水花也沒有。垂頭喪氣地轉着手機,心裏頭架了口油鍋似的,濺得他水深火熱,腦子大風車樣滴溜溜地轉着,轉來轉去,轉出個小男友被小浪蹄子勾搭走了的醜惡畫面,憤憤地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擡腿就往外走。

秦松夜叼着煙問道:“幹什麽去?”

謝覽沒臉沒皮地一拍屁股:“千裏送。”

秦松夜大笑,豎起大拇指:“高義!”

看着謝覽離去的背影,秦松夜臉上笑意淡了下來,把煙掐滅了,擡手捏了捏眉心。

重生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這副新的軀殼,也漸漸習慣了。

他重生前頂多算個面目端正,活得也挺糙,宋枝驚老嫌他上不得臺面。

秦松夜對着玻璃反光打量自己如今的容貌,高高瘦瘦的,皮膚挺白,五官精細又好看,謝覽說他賺大發了,鬼門關裏走一遭,不但沒死,還脫胎換骨成了個絕色。

秦松夜起初挺別扭,他老覺得不夠爺們兒,這身體全身上下白得跟奶似的,手腳也精致漂亮,剛回來那兩天,他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給人颠散了,哪天原主人回來和自己扯皮。

後來知道這原主人該是壽數盡了,不管是輪回投胎,還是飛升成仙,總之這身體是他秦松夜的了。也沒個墳頭,秦松夜就在屋裏燒了些紙錢,一杯清酒敬這原主人,祝他往生西方極樂。一杯敬奉天地,謝謝老天爺讓他重活一世。

一世有一世的活法,上輩子活得荒唐又辛酸,自己午夜夢回,沒什麽悲戚,就覺得挺磕碜的。

秦松夜遇上宋枝驚那會兒,還是個挺輕狂的年輕人。

雖然皮相一般,但演技挺好,基本功紮實,又走狗屎運,天上掉下幾個挺好的機會,将将砸他腦瓜頂上,于是長相不算出衆,也沒啥背景的他,出道兩三年竟然也混得有模有樣。

他那會兒一腔熱血滾燙滾燙的,見誰潑誰一臉。老以自己還有前路萬裏,誰知剛擡腳一踏步,吧唧一聲栽在姓宋的那坑裏了。

宋枝驚當時已經是頗負盛名的大導演了,也挺年輕的,恃才傲物,心裏誰也看不起,偏偏臉上一派雲淡風輕,待人接物進退得宜,令人如沐春風。

謝覽眼睛毒,老早提醒過他,宋枝驚這人一看就是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面上挺熱乎,血是冷的,可遠觀,不可日夜陪伴。

秦松夜不信這個邪,老覺得謝覽編排宋枝驚,是因為宋枝驚抨擊過他的演技,可明眼人都知道,謝覽演技确實爛。

謝覽說他吃裏扒外、見色忘友,并企圖暴揍他一頓,未遂。

那會兒宋枝驚籌拍一戲,大制作,班底挺硬,裏頭有個被老婆綠了的倒黴蛋,戲份也不少,勉強算個男二。秦松夜雖然小有名氣,但畢竟是新人,小荷才露尖尖角,按理說輪不上他。誰知宋枝驚點名要他出演,說他臉上就帶了那個相。

當時秦松夜和宋枝驚還算不上認識,頂多算打過照面,秦松夜心說這什麽破導演吶,說話真不吉利。

後來也還是去演了,挺好一露臉的機會,觸黴頭就觸黴頭吧,反正就演戲,完了一拍兩散。

誰知最後還真沒能散得了。

宋枝驚那人算是系出名門,自矜教養良好,除了偶爾抽風刻薄一兩句,素日裏對誰都春風化雨,溫暖和煦。只是這暖過頭了,就有點撩閑的意味了。秦松夜拍戲那些日子,宋枝驚對他挺關照,他也投桃報李,一來二去的,兩人就都有點兒那意思了。

有點那意思的兩人順其自然地做了些有點那意思的事情,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秦松夜年輕那會兒,輕狂都輕狂在面兒上,心裏是一傻白甜。宋枝驚恰恰相反,面上春風化雨,心裏覺得人人皆傻逼。

而那傻逼中的頭把交椅,秦松夜認為,那是非自己莫屬的了。

宋枝驚腹诽他傻逼,秦松夜不生氣。姓宋的他家世清貴,才學豐厚,長得好,聲名廣,調性高,他秦松夜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有了兩分小名氣的小演員,竟然妄圖染指他的真心,如此的不知深淺,說他傻逼都是輕的。

秦松夜氣不過的是,宋枝驚這邊兒跟他甜言蜜語,哄得他赴湯蹈火鞠躬盡瘁,那邊兒卻在白月光跟前嘲他上不得臺面。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真是再無恥沒有了。

更無恥的是,那姓宋的竟對此感到理直氣壯。

兩人在一起五年後,秦松夜撞破宋枝驚和白月光的那點越界的暧昧時,宋枝驚的原話是,“我從未隐瞞自己對他的感情,而你是在知曉這一點的情況下,選擇繼續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出軌這條指控,我是不認的。因為我一開始就沒有完全在這條軌道上,而你對此,是默許的。”

“而對于在他跟前嘲諷你這點,我承認我的用詞确實有些偏頗,但首先從表達的層面來講,一個人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每時每刻的用詞都能恰如其分地反映自己的內心,其次,即使真實反映了,不了解語境的旁聽者也可以有千百種誤讀。”

“所以在我看來,你的憤怒是相當愚昧的。通過偶然聽見的只言片語就否定我對你的感情,這樣的莽撞和武斷,不僅傷害了我的一片真心,也侮辱了我們相攜走過的這五年時光。”

“我和他相識近三十年,他确實是我人生中不可剝離的一部分,但我對他的感情,并不會削減我對你的愛。明白嗎?我對你們的感情是不同的。他很重要,但這些年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接受并且善待他,一如你這五年來所做的那樣。如果你執意離開,那麽……我對此表示遺憾,并且我祝福你。”

秦松夜對此表示目瞪口呆。

而後他就在宋枝驚的祝福之下目瞪口呆地離開了。

離開了小半個月,他才從那種震驚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感到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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