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正要走近看看那棵橫貫河面的大樹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元松卻突然像是被線牽制住的風筝一樣,感覺到了明顯的阻力。

他知道,這意味着他跟子苓之間的距離已經到極限了。

站在原地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無奈大雨磅礴,就算是魂體之軀,他的眼睛也沒法穿透雨幕将距離他估摸着有上百米遠的景物觀察清楚,只好穿過牆面進入單位內,沿着牆往回走了一會兒,感覺身上那種牽制的感覺消失後,開始脫離牆面,穿過不知不覺長粗長大的樹和更加茂盛的野草往裏走。

之前以肉身穿梭其中,出于人類對未知恐懼的本能,總是行色匆匆,精神高度緊張,生怕被“埋伏”在濃濃綠意中的什麽給傷到。而此時此刻,沒有了這些擔心,又不趕時間,元松終于有閑暇自己觀察了。

一路上遇到的活物還真不少。小至各種各樣的、有些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蟲蟻,大至山羊、黃鼠狼、狐貍,還有體型玲珑的松鼠、刺猬、田雞、野兔……原來在人類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它們已經悄無聲息地在樹林中過起了日子。

元松之前聽王锵提起過,栽種在這片空地上的樹苗是從好幾個林場以及一個花木市場買的,就算他之前是做盆栽生意的,算懂一些植物栽植知識,可對大型的林木只是略通皮毛。當時局勢又緊張,他甚至沒有多加辨認就成車成車地拉了回來,在栽種的時候才發現說好的果樹苗,其實裏面摻雜着很多普通樹苗,甚至還有一些花木。

因而,此時在樹林間漫步的元松,發現這片樹林就像是“雜貨鋪”,紫瑩瑩的木槿樹不遠處可能是正結着青杏的杏樹,而隔壁,又是綴滿紅豔豔小石榴的石榴樹。當然,最多的還是各種常見的楊樹、梧桐、香樟、桂花樹……可見王锵預料得沒錯,他家當時被坑得不輕。

溜溜達達走到池塘邊。元松早通過湯子苓拍攝的照片和小視頻知道了單位新挖的池塘的樣子,不過

親眼看到,還是覺得挺新奇的,站在塘邊靜靜地欣賞着雨打池塘的景象。

這一覺,湯子苓睡得特別踏實。醒來後看了眼時間,才下午三點多。

精神奕奕地起身,拿辦公室備的洗漱包簡單洗漱了一下,走到二樓陽臺往下看了看,沒見着元松的身影。

他下了樓,撐着傘徑直走向板房。果然,即使不能上手摸,元松也沒放過跟動物們親近的機會,正撐着下巴看它們嬉戲打鬧呢。

動物雖精力充沛,可活蹦亂跳了好幾個小時,也知道疲累,不多會兒,一只只甩幹身上的雨水,陸續進板房休息了。

兩人待了一會兒,也回了辦公室。

“下這麽大雨,你那邊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吧?”進了古書空間,湯子苓終于能放心大膽地說話了。在外面時雖然暫時只有他,辦公室也沒有裝監控,但誰曉得電腦裏安裝的辦公系統會不會有監聽之類的功能?就算秘密不會輕易暴露,一個不小心也可能會被人“發現”他是個自言自語、自說自話精神多少有點兒毛病的人!

為了盡可能避免這種尴尬,湯子苓在外面時十分謹慎,寧願麻煩一些,也不要暴露不必要的破綻。

“村子裏有微弱的信號,已經跟相關負責人聯系上了。不過雨太大,他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了山,村裏那位大姐帶着幾個孩子日子也不好過,我估摸着要留幾天。”元松吃着湯子苓剛煮的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說起他那邊的事兒,突然想起留在村裏等女兒的大姐給了他幾個特好吃的鹹鴨蛋,他吃了一個,剩下的都給湯子苓留着。

于是伸手将放在長桌邊上的揉成一團的報紙扒拉過來,“你嘗嘗,沒那麽齁鹹,蛋黃都腌出油了。”

放着這麽大一個保溫保鮮的地方,湯子苓跟元松怎麽可能會不物盡其用?因而,這些天你送過來一些,我送過來一些的,不知不覺中,竟攢下了不少東西,還冒着熱氣的吃食也不少!

湯子苓覺得跟鹹鴨蛋最配的,大概就是香甜勁道的老饅頭了。恰

好柳湖北街街道地下廉租房大食堂有個窗口賣老饅頭沒多少日子就出了名,吃過的鄭娟幾個贊不絕口,聽說那邊還能像官方售糧處一樣按身份證限量對外售賣,鄭娟果斷找湯子苓開了單位食堂的采購單,老早跑去排隊,成功買了一大袋子,讓沒吃到過的湯子苓幾個大飽了口福。

吃着确實覺得味道好,湯子苓也特地拿着自己和魏阿姨的身份證去買,卡着最大限額買了好幾次,每次偷偷往古書空間裏放幾個,也讓元松嘗嘗味兒。

元松獨自行走在野外時,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各種野豬、野兔、野山雞、野羊都被他烤着吃了個遍。湯子苓沾他的光,也沒少吃。

“夾在饅頭裏特好吃。”湯子苓将手裏還熱乎的饅頭往他嘴裏送,“你嘗嘗。”

元松咬了一大口,“嗯好吃,竹筐裏還有烤肉,配着吃應該不錯。”

雖然知道食物即使放在地上,也跟放在幹淨的盤子裏沒什麽兩樣,可兩人到底心裏膈應,元松直接用竹篾編了一個松松散散看上去快要垮掉的大號竹筐當容器,吃不完的烤肉都會放在裏面,現在都攢了好幾竹筐了。

“村裏那位大姐什麽打算啊?”湯子苓吃着饅頭夾鹹鴨蛋,就着烤肉,直接盤腿坐在地上,問元松。

“她不想回他們村的安置點。”元松将自己的猜測說給湯子苓聽,“她家女兒說漏嘴過,那位大姐應該不是寡婦,我猜可能是丈夫和其他親人不願意想辦法找回她丢失的女兒,大姐傷透了心,不想再跟以前的親人有瓜葛,索性就對我謊稱是只有女兒一個親人的寡婦。”

“現在的政策是以自願為主,她想去哪兒,應該都可以吧?”

“是可以。可她家裏連竈臺上的鐵鍋都給薅下來弄走了,想來手裏頭也沒什麽錢。如今又不比往日,一個帶着孩子的外地女人恐怕連零工都不好找。”元松嘆口氣說,“其他孩子的處境也沒好到哪裏去,有五個甚至是被父母親手賣出去的,送回原家庭等于羊入虎口。跟我對接的工作

人員态度也不是很積極,話裏話外訴苦說福利單位經費緊張、負擔重。那些小孩本就有一些心理問題,若是再送去了不負責任的福利單位,未來恐怕會出問題。”

“那要不讓他們來咱們市吧,交給鄭院長也能放心。”

元松當然也想過,只是山村的信號實在差,幾次都沒跟鄭院長聯系上,“我暫時也是這麽考慮的,等找機會跟大姐說一下,然後帶着他們往山外走一走,到信號好的地方再跟鄭院長詳談……”

才說好打算,結果轉天,元松就無奈地跟湯子苓說,那位大姐帶着一群女孩兒連夜冒着大雨跑了,他發現後追了大半夜,才在一個山洞裏找到。

“她,還有那群孩子,怕我強行把她們送回村裏的安置點,也怕去了新的地方沒活路,想在她們熟悉的山上湊活着活下去。”說起這個,元松真是又無奈又心酸,不過好在,經他一番勸解,一輩子沒出過山村的大姐已經開始動搖了。至于孩子們,相比于陌生的他,肯定更願意跟着村裏熟悉的人一起走……總的來說,只要說動大姐,其他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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