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個少年頭疼欲來
第二天寧榮二府果然人來人往, 俱是聽聞了賈元春封妃的消息前來賀喜的。
兩府熱鬧,居然誰也沒怎麽注意到一頂馬車出了榮國府,馬車內是賈琏,還帶着些許包裹, 這是鳳姐這幾天給他收拾好了的, 足夠他在書院衣食起居。
賈琏盯着馬車內還揣着兩封書信, 一封是自然是姑父林如海之信,另一封卻是他親舅舅白泓所寫 。
這兩人又各自寫了引薦信引薦他給珣山先生, 多虧這兩封書信才讓他這個超齡子弟有了機會能在京城中鴻學大儒名下研讀。
這兩位長輩于他都是恩人,姑父點醒他這個夢中人, 而舅父接到自己的節禮和信件後激動的老淚涕零, 遠在雲夢卻托人厚厚重重捎來了一車的禮物,有各種吃用之物、有筆墨紙硯、還有雲夢特産,更有多種調養補品。
當然他更看重的還是舅舅所寫書信, 信中寫了舅舅對于賈琏終于醒悟的欣慰, 也有對他荒廢這麽多年的可惜, 更有對逝去妹妹的懷念。
賈琏收到書信就大哭一場, 可嘆他這麽多年被蒙蔽雙眼,直将歹人當親人,中間可多了多少波折, 萬幸如今還不算太晚。
因而進了書院,他對先生畢恭畢敬,平日裏也将那些個官宦子弟的不良習氣都摒除一清。
珣山先生本來有一半是看在林如海和白泓面子上, 還有一半是聽得這學生年級大了才醒悟向學,他想着有教無類,才收了這學生,沒想到學生來了以後恭敬勤懇, 珣山先生倒心裏起了幾份愛才之意。
白舅爺府上也給王熙鳳寄了不少婦女的溫補之物,倒惹得王熙鳳心裏有不少好感。
她本來想着自己是王家女,白家不喜這等粗鄙門戶,王夫人又養歪了賈琏,白舅爺因此也會對自己不喜,沒想到白家沒有因此厭棄自己。
鳳姐卸去管家權之後當真是看盡了賈府上下嘴臉,從前那些她得罪的人背後地裏嘲笑她就算了,沒想到原來那些當面奉承巴結她的人居然也在肆無忌憚嘲諷她。
“說不定是犯了什麽大錯被老祖宗除去了管家權。”
“早就瞧她那個張狂樣子看不上眼的很,現如今可真是現世報了。”
“說是将養身子,說不定是什麽生不了孩子的大虧空”
“是了,你瞧琏二爺都借口讀書搬出去住了不是?可見是厭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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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忠心耿耿,總出去跟那些人吵嘴分辨,鳳姐卻叫住了她,她從前最是掐尖好強一個人,如今沒有了權利,才知道人情冷暖,也洗盡鉛華看清了更多真相。
管他外人如何說,她現今手裏攥着賈琏的私産,這些天二爺不在身邊,她正好将身子做養好,閑暇了便盤點手中私産。
二爺雖一心向學,卻有了閑暇就派身邊小厮給她送信送物,兩口子本成婚幾年,如今卻你來我往鴻雁傳說,活脫脫像那情窦初開的未婚小兒女一般甜膩膩起來。
因着愛上了這個男人,鳳姐對這個男人的家人才真正愛屋及烏起來,她平素裏深居簡出,除了晨昏定省給賈母請安,便只往自己公婆那裏去請安。
更打發人時常關照迎春,迎春本是庶出,不得賈赦喜愛,下人常議論她是一塊二木頭,戳一針也不知诶呦一聲。如今自家嫂嫂卻改了性子一般,常請她過去喝茶做針線,迎春也不抗不拒,時日長了,倒真處出幾分姑嫂情誼。
卻說揚州林府也接到了賈元春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的消息。
恰逢林如海在給林瑞文和林黛玉講授功課。
林瑞文是林家旁系,和林府的關系遠之又遠,他身世凄慘,父親在鄉下做木匠不想出工有了意外直接去世,本來木匠是農戶裏較為富裕的一波,他母親守着他還有幾份好日子。
可也就是這些留下來家産的原因,他外家逼迫娘親帶着夫家財産改嫁,夫家自然不允,推搡之下他母親被推進了河,水流湍急等到大家救上來時他母親已經身亡。
一夜之間這孩子父母皆亡,他外家扭頭就走,族裏卻意圖霸占他的家産。
他是個有主意的,打聽到林府到揚州建立宗祠,因而直接去尋找那管家做主,林家管家将此事上報,林如海替他主持公道,給他父母辦了葬禮,将父母合葬。
林瑞文千恩萬謝,想要投身在林府做奴仆,林如海自然不允許,本來蘇州設了宗學,可林如海擔心他孤身一人,再者宗族裏有部分小人圖謀過他的家産,若真是放他回去,只怕還會有波折。
因而命管家悄悄帶他連夜搬離,林瑞文也懂事,只拿了父母的衣服各一件便離了家門,直接跟着來揚州。
林如海抽空考究了他的學問,才發現他雖然身處鄉下,卻讀書紮實,頗有見解,起了扶持之心,将他送往白鹿書院就讀。
如今他正是休沐回家,不跟傅雲飛及陳思聰一起逛揚州城,卻老老實實侍奉林如海,在林如海身邊學習。
聽到下人通報元春封妃的消息,林如海先是面上一松,然後又是神色嚴肅起來,林瑞文、黛玉在她身邊,自然看見他的神情,因而黛玉好奇發問:“大姐姐當選德妃,爹爹為何不像是萬分歡喜的樣子?”
如今黛玉也日漸長大,有一些家國之事林如海也不避諱她,相反因擔憂自己遭人暗算之後黛玉不通庶務任人擺布,反而常指點她一些事。
因而林如海道:“元春入宮多年,也只是個小小女史,為何今兒忽得擢升?”
黛玉眨巴着眼睛想了一想:“元春姐姐的舅舅一直做着京營節度使的官,難不成是為了這個原因?”
林如海贊:“你這猜測摸到些門道,卻還未說到點子上。”
林瑞文在旁邊猜測:“姑姑說的不對,若是為着這個,那怎麽早點不封?可見皇上心裏認為做個女史也足夠安撫京營節度使了。”
黛玉沒說中,又被林瑞文喚做她最不喜歡的“姑姑”稱呼,不由得沖林瑞文做了個鬼臉。林瑞文雖然是遠方親戚,誰知道仔細排起輩分,居然管她叫做姑姑,這對小黛玉而言,可真是晴天霹靂。
林瑞文年紀比他大幾歲,初來時做什麽都笨笨的,黛玉便對他也心生好感,沒想到居然是她的晚輩。
林如海瞧着小兒女鬥嘴,說不出的好笑,他不呵斥黛玉做鬼臉毫無大家閨秀風範,反而心裏贊許,女兒總算有些活潑之态了。
當下他出言:“剛理倫常天經地義,寧國府裏的惜春,可不是就是蓉哥兒的姑姑嗎?怎的人家被叫姑姑就渾然無事?”
黛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又回到正題:“難道皇上要貶官?這不大說得通呀,如果貶官那肯定是貶斥元春姐姐,哪裏還有前朝貶谪後朝安撫的道理。那麽說,肯定是要升官了?”
林如海道:“正是,王子騰此人多半要獲得擢升。”
黛玉皺着眉毛仍然不解:“若是這樣,那爹爹為何先喜後憂?憂在何處呢?”
林如海還未回答,林瑞文先猜測:“喜是喜在賈府終于站在了皇上這一面,憂是擔心他們出爾反爾反将一軍?”
黛玉聽得目瞪口呆,林瑞文剛說完也迅速捂住了嘴,兩人皆是又驚又懼。
林如海沉默不語,長嘆一口氣:“賈家再不好,也是你娘娘家,只盼着是我杞人憂天。”
黛玉了然,賈府阖家上下罔顧國法,做下許多罪孽,偏偏是自己舅家,也是娘的娘家,爹自然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只如今賈元春升為德妃,盼着賈家上下能多得些庇佑,少闖些禍患。
林瑞文和黛玉從書房告退出來,黛玉猶自悶悶不樂,林瑞文便問道:“姑姑,我這裏有個小玩意兒你要不要?”
黛玉擡頭,只見林瑞文從懷裏掏出一個木頭做的小鹿,只按一下鹿尾巴,鹿便低頭吃草,再拽一下鹿頭,小鹿便昂首往前走。
黛玉瞧一眼就喜歡上了,她不喜金玉之物,倒對這些精巧細致的小玩意兒情有獨鐘。
林瑞文大方道:“這是送給你的。”,又小心翼翼觀察四周,“你可別讓白先生發現了。”他們三個進了白鹿書院,有時候還要得白先生恩惠,因為那是白家開設,但不知道為什麽那三個男孩子對白先生敬畏萬分,活脫脫避貓鼠一般。
黛玉覺得奇怪,卻也答應了,林瑞文這才摸摸頭,松口氣,可算是替雲飛兄将物品傳遞到了,只是陳思聰所托之事可真不知道如何辦。
他撓了撓腦袋:“姑姑,家中除了你和白先生,可有別的女眷?又或者有沒有親戚來住?”
陳思聰自打上次偶然聽到林府女子高談闊論之後便着了迷一樣尋找那位女子,可惜即使他住進林府外院也依然探查不到。
林家上下被黛玉治理的井井有條,壓根兒不容外人窺探,無奈之下他只好求助自己新結交的好友林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