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藺安藍訂的是火鍋店，離學校不遠，走路二十分鐘能到。她們天黑出的門，姚涵叫了出租車三個人打車過去。

藺安藍在她們來之前就點了菜，等他們坐下了，又叫服務員拿了張新的點菜單。

“你們別客氣，想吃什麽點什麽，別為我省錢。”

這家店開在學校附近，定價并不算便宜，四個人一頓飯吃下來怎麽也要五百以上。婁柏琴光點素菜，就有一百多，姚涵接過菜單看了半天，說道：“大家都是學生，我們還是AA吧。”

藺安藍堅持：“我說了我要請客的。”

坐下來沒多久，服務員就用推車将藺安藍點的菜送了過來。藺安藍将涮菜一樣一樣擺上桌，婁柏琴要幫忙，藺安藍攔住她，“我自己來。”

藺安藍很重視擺盤，擺完端詳半天，又将肥牛、羊肉、牛肚這些葷菜換了換位置，都放到顯眼的位置。

婁柏琴揪了揪藺安藍的袖子，小聲問道：“安藍，你要做直播嗎？”

她問得很輕，藺安藍應得大大方方，“等下我開了手機，不會讓你們露臉的。你們随意點吃，我說什麽不用理我。”

藺安藍果真就開了直播，和她的那群觀衆打招呼，她似乎很受歡迎，整整兩分鐘都在感謝觀衆給她送的平臺禮物。

鏡頭雖然照不到她們，婁柏琴還是有些拘謹。姚涵和林楠知能自如地吃飯，她不行。藺安藍這頭在給別人做吃播，她打開手機也刷了刷軟件。

這段時間做吃播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有人和藺安藍一樣精致好看，也有人完全是普通人的樣子在那裏吃家常菜。很多人為了吸引眼球，都在标題上加上“大胃”兩個字，吃得少了觀衆還會罵他們。

婁柏琴滑來滑去覺得無聊了，就搜了搜藺安藍的名字，還真被她搜了出來。藺安藍的課餘時間都用來做直播了，婁柏琴以為藺安藍應該有些成績，但點進去觀看數才幾千，對比其他人少得可憐。

藺安藍長得好看，吃相也好看，即便她不說話，食物看着也美味了許多。看直播和看現場完全是兩種感覺，婁柏琴胃口也比平常大了不少，吃着吃着打了個飽嗝。

藺安藍播了一個小時，她們早都吃完了，又不好意思先走，只能幹坐着。姚涵玩了會兒手機，也湊過來看她的手機。

姚涵疑惑地說道：“我看藺安藍微博說，觀看數都快一百萬了啊。怎麽你這裏才顯示這麽點？”

藺安藍模糊間聽到她們在談論她，停下來問她們，婁柏琴不知為何感到了心虛。

“是我的手機問題嗎？”她自言自語，退出重進直播間。還是幾千。

婁柏琴和姚涵困惑極了，林楠知聽她們說着，趁上廁所的時候，也瞄了一眼藺安藍的手機屏幕。

藺安藍那邊真是一百多萬的觀看數。

這很明顯就是鬼魂的障眼法了。要是告訴藺安藍，絕大部分看她直播的都是鬼魂，估計會把她氣死，林楠知也就沒必要去特地解釋這點。

藺安藍察覺到她的視線，自然地回看了一眼。

林楠知做了個口型：“你很漂亮。”

藺安藍開心極了。

林楠知不是為了掩飾自己才故意這麽說，她是真的這麽覺得。藺安藍這段時間皮膚白皙了不少，整個人豔光四射，近看也找不出瑕疵，完美得像個假人。初見覺得藺安藍像小明星，她現在不這麽認為了，怕是明星也難有藺安藍這麽好的狀态。

這究竟是什麽鬼魂，還有美容養顏的附加效果？

有了上次的經驗，林楠知已經知道附身藺安藍的鬼魂是應藺安藍的心願而來。她暫時看不出它對藺安藍有什麽威脅，就沒急着做什麽，只是觀察。靜靜地看，等待那個鬼魂露出馬腳。

從洗手間回來，藺安藍剛好關掉了手機，起身也要去解手。今妗飄在藺安藍身後，跟着她進了洗手間。

藺安藍用時很短，短到以為林楠知以為她不可能做什麽。

“她進隔間就吐了。”

輕輕按了一下胃，就将食物原封不動吐了出來。熟練地完全不像剛剛接觸催吐的人。

“所以是有鬼魂在她身上的吧？”

今妗說：“我想是有的。”

沒說的是，藺安藍或許和林楠知一樣，主動用肉身接納鬼魂，所以才融合得那麽好。那鬼魂本身沒什麽神智，融入肉身就很難察覺，不像她……在寧楚雲出現那時，為了不引起寧楚雲的注意，還分了一半靈魂附在昏迷的随靈晴身上。

吐完回來的藺安藍又涮了兩盆蔬菜吃，她吃飯時無意識揚着嘴角，心情很好。婁柏琴和姚涵兩個人頭碰頭在視頻網站上看別人的吃播，藺安藍餘光瞄到了，撇了撇嘴。

她說：“那人的視頻都是視頻剪輯的，嚼完就吐掉，都是假的。”

婁柏琴怔了怔，滑到下一個。

藺安藍了然地“啊”了一聲，不以為意：“她啊，一年前還不能吃這麽多。上半年還去整容醫院做了抽脂。”

再下一個是個男人，板寸頭，白汗衫花褲子，捧了盆十二塊錢的焖面吃得吭哧吭哧響。

藺安藍擰着眉頭，“吃得跟豬一樣。”

婁柏琴看不下去了，按掉了手機，撐着臉看藺安藍吃飯。

藺安藍慢條斯理将桌上剩下的菜都吃完。

她突然想到什麽，眼睛晶晶亮對着林楠知說道：“是不是有人和我先前一樣，是被鬼魂附身了啊？這裏面最長的直播經驗有三年，和以前比不但沒胖，還瘦了。”

林楠知對吃播沒什麽興趣，她現在吃飽了，更加不想看別人吃飯。藺安藍非要将手機遞到她眼前，按頭讓她看。

“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啊……”

藺安藍一路滑過去，林楠知眼睛都快看花了。

幾十人裏倒真有個人是被餓死鬼附身了。一口能吃大半碗泡面，醬料都沾到嘴邊，一頓飯下來上衣髒得不像樣。頻道內的觀衆都很喜歡她的豪爽吃相，有人誇她敬業，短短的時間把自己體重吃成兩倍，沒有比她更真的吃播了。女孩的五官很好看，只是臉上堆滿了橫肉，又是那副有這頓沒下頓急吼吼的吃相，林楠知看得皺起了眉頭。評論裏有人發了女孩兩年前的照片，那時她還是個體型正常的普通人。

“要給你她的聯系方式嗎？”

林楠知搖了搖頭，說道：“那是個沒有神志的鬼魂，慢慢會消失的。能在她身上彌留兩年已經很神奇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女孩吃着吃着停了下來，被食欲驅使的混沌雙眼，逐漸恢複了清明。她看了一眼四周，面上閃過慌張，“我要下播了。”

肉肉的手擋住了鏡頭，畫面一黑。她真的退出了直播間。

藺安藍看向林楠知，“她是醒了嗎？”

“是。”

藺安藍好似遺憾不已，“她簽了經濟公司，收入不低的，不會就這麽放棄這一行了吧。”她戳了戳碗裏的青菜葉子，擡起頭望着林楠知，“那麽弱的鬼，會是她請來的嗎？”

林楠知說：“我不知道。”

四個人吃撐了，散步回學校，經過奶茶店，藺安藍要請她們喝奶茶。只有林楠知沒頂住誘惑，吸着珍珠，嚼得腮幫子疼。

藺安藍挽着婁柏琴的胳膊，走在最前面，姚涵悄悄地挨近林楠知。

“你真的沒有發現什麽嗎？”

林楠知沉吟片刻，“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到南校區去找藺安藍那天的許願牌。也許是她的心願還在奏效。”

“什麽？”

“她的心願還沒有完全實現，許願樹依然在履行約定。”

“你是說，學校的傳說是真的？”姚涵驚愕道。

林楠知點了點頭，“那棵樹很不一般，它能吸引鬼魂，驅使它們，我還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麽。學校建了圍欄将那棵古樹保護起來，也是因為我害怕再有無辜的人卷入。”

兩個人要脫離目前的四人行，總需要理由，姚涵沉默地思考，身邊的林楠知不知什麽時候就落在了身後。

林楠知看的方向是對面政法大學的小吃一條街，姚涵問：“你要去買什麽嗎？”

林楠知向她擺擺手，急匆匆跑開了。

藺安藍關注到落單的姚涵，用空閑的那只手勾住她，姚涵算是被牢牢控制動也不能動。

姚涵一路聞着藺安藍身上濃郁的香水味，香味逐漸散去，她捂着嘴差點嘔出來。

藺安藍身上的味道，越來越像宿舍門口那堆變質的餐盒氣味。

她也理解了，為什麽白天在地鐵上，其他人都要躲着她和婁柏琴。

姚涵求助似的又回頭看了一眼，林楠知走回了她的身後，向她做了個口型。

“我自己去。”

離開那一會兒，林楠知以為自己見到了寧楚雲，走到近前才發現只是那個女生的背影和寧楚雲比較相似。

她對寧楚雲一點都不了解，但直覺讓她生出警惕的心理。才會在“偶遇”寧楚雲的情境下去找寧楚雲“算賬”，她當時以為寧楚雲在跟zong自己，沒想過自己只是看錯了人。

為什麽見到寧楚雲會不安？遇到一個相似的影子就如驚弓之鳥？

林楠知煩悶起來，情緒濃郁到今妗都有所感知，出聲問她：“你在害怕什麽？”

林楠知被今妗一語驚醒，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止是不安，而是畏懼。她懷着心事，慢吞吞走着，還是按原來的計劃走到了南校區。

月亮銀盤般懸在頭頂，許願樹的圍欄裏，有個人搬了張梯子站在上頭端詳樹影。

“你發現什麽了？”林楠知問道。

寧楚雲被她吓了一大跳，重心一偏，很快穩住了。

“這棵樹陰氣極重，束縛住周邊的鬼魂不能脫身，還能吸收它們的力量，消磨它們的神志。它真的是很厲害啊。”

寧楚雲的結論和她并不一致。

“它能實現人們的願望。”

寧楚雲說：“那是誘餌而已，實現願望的人都會死。你就将它想象成一個特別的鬼魂就好了，死活不肯離開人世的鬼魂，最終都是要害人的。”

“怎麽看出來的？實現願望的人會死？”

寧楚雲手上握着一把陳舊的許願牌向她晃了晃。

林楠知的注意力卻不在寧楚雲的手上，她發現……

在寧楚雲出現那時，今妗就離開了她的身體，藏了起來。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