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随靈晴記不清自己寫完文章做了什麽，好像是給編輯發了稿件，可之後呢，她記不起來了。醒來時自己睡在寝室床上，按亮手機發現才晚上九點。

室友們怕吵醒她，在底下壓低聲音講話，可因為宿舍裏太安靜，那種細碎的氣聲，反而更讓她胸口發悶。

随靈晴說：“我醒了，你們正常說話吧。”

室友就問她：“你怎麽了今天睡得這麽早？”

随靈晴答非所問，“我有點頭疼。”

室友噗嗤笑道，“你在煩惱什麽啊？晚上還去許願樹底下坐了那麽久，自習課沒上，倒是失了神似的在樹底下恍恍惚惚的，不知道的以為你失戀了。”

随靈晴說：“我沒去許願樹，我去那兒幹嘛。”

室友說：“那兒現在圍着了嘛，只能看看不能許願，所以你去那裏才沒什麽用。不過，你想許願，我們可以偷偷去啊。”

“我沒有。”

随靈晴剛睡醒了，起床氣有點重，室友就不在她這裏讨沒趣了，幾個人又在底下聊天傻樂。

随靈晴坐在床上撓了撓頭，翻出手機從計步軟件上确認自己的今天的行走路線圖。

她真的去了南校區廣場的許願樹。

為什麽沒有印象呢？

随靈晴遇到了難解的事，便決定找林楠知，她去林楠知宿舍已經像去自己宿舍一樣自然。

林楠知宿舍門口堆了一大堆外賣盒，随靈晴就說：“你們宿舍在聚餐嗎？”

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林楠知的位子亮着燈。

她進門時，林楠知正直直盯着眼前的虛空一點。

聽着她的動靜了，林楠知撇過頭，“你出去。”

随靈晴咬了咬下唇，“我找你有事。”

林楠知說：“我也有事。”

随靈晴之前來她宿舍，林楠知最多是不理她，還沒有這樣連門都不讓她進的。林楠知起身讓她出去，從裏面反鎖了房門，随靈晴胸口都氣疼了。

出來時還不小心撞翻了外賣兜子，湯水從袋子裏漏出來，味道又溫又臭的。

随靈晴差點嘔出來。

她拿餐巾紙擦了擦濕掉的瓷磚，站在門口沒走。

随靈晴的聽力還算好，隔着門都能聽見門後林楠知不知在和誰講話。她聽不清對話的內容，又實在好奇，慢慢将耳朵貼着門板。

門板冰冰涼涼的，卻是木頭刷的漆，按說不應該那麽涼。随靈晴結結實實被這扇門給凍到了，凍得耳朵放了上去，就拿不下來，疼得她“嘶嘶”吸氣。

“你還沒走嗎？”

林楠知從裏頭開門，随靈晴的耳朵皮都要被撕掉了。

随靈晴捂着右邊耳朵龇牙咧嘴，林楠知走近看了，什麽傷口都沒見到，難免露出一絲厭煩。

“別裝了。遇到合适的靈異事件，我會帶你去的。你要當我的徒弟，我要讓你知難而退，不是真的有惡鬼，都不會喊你耽誤你的時間的。”

随靈晴一下被堵得沒話說了。

想想還是不服氣的，等林楠知關上門，就恨恨地拍了幾下門。

“幹嘛天天甩臉給我看啊！上次和你一起抓鬼我也沒有掉鏈子啊！不是也有幫到你的忙嗎！”

随靈晴氣急敗壞，面露難堪，正好就有人撞見她吃癟的樣子。

藺安藍私下和随靈晴并不往來，但随靈晴好幾次見到她從衛生間催吐離開，吃飯時也和室友們說起她的事。藺安藍不喜歡随靈晴沒有邊界感，更不喜歡自己的私事被人大咧咧說來說去的，正對随靈晴有意見的時候就遇到了随靈晴，理所當然不會給随靈晴好臉看。

藺安藍穿着高跟鞋，比随靈晴高出了一截，衣服都是最新款的名牌，穿得和走秀的模特似的。她摘下墨鏡，居高臨下斜睨随靈晴，說道：“你經常來，我們也挺不方便的。我們又不是一個專業，平時往來不多，再一個，我看就是林楠知和你也不熟。”

随靈晴說：“我和她是高中同學。”

藺安藍“啊”了一聲，說道：“我高中有59個同學，難道個個來找我，我都得應酬她們？”

藺安藍還沒落重口，随靈晴被說得眼淚花冒個不停，藺安藍見了并不同情，反而更讨厭她。只想警告她不要到處胡說，又礙于面子不能張口，帶着氣開了房門，又“砰”一聲摔門關上了。

林楠知好說歹說，都攆不走随靈晴，藺安藍一出手成功把人弄走了。

藺安藍将手提包撂在書桌上，說道：“林楠知，我是不是幫了你好大的忙？”

林楠知點頭。

藺安藍就勢說下去，“你要是也不喜歡随靈晴，以後我就專門替你攔她。你幫我驅過鬼，我再幫了你，就不欠你人情了。”

林楠知不管遇到誰被附身都會出手，從來沒想要藺安藍的人情，在她看來人情賬并沒有平掉，反而是自己因此欠了藺安藍一筆。林楠知只會捉鬼，就問道：“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不對勁的事？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遇到做過的事不是自己想做的，或者幹脆感覺自己失去了一段時間？”

藺安藍有些吃驚，“你覺得還有鬼魂纏着我？”

“沒有。”林楠知說道，“我就是告訴你，不管遇到什麽都可以向我求助。”

藺安藍接納了她的好意，微微一笑，五官柔和了許多，看着比剛開學那天還要好看了一些。

林楠知說道：“你瘦了。”

藺安藍于是更開心了。

藺安藍和随靈晴這一鬧，随靈晴就真的沒來宿舍找過她。以至于周末下午，婁柏琴突然問她：“你和随靈晴怎麽了？”

可見，随靈晴真的動了火。不止不來找林楠知，也不和宿舍其他人蓄意接觸。這個其他人裏也許得排除婁柏琴，因為婁柏琴總是軟軟綿綿沒什麽主見的樣子，讓人很難察覺到她身上有什麽攻擊性，自然也很難提起勁來讨厭她。

随靈晴雖然不來宿舍找林楠知，短信并沒有停過。林楠知用光了手機套餐的免費短信額度，不得不申請了個聊天賬號，專門給随靈晴當樹洞。

随靈晴一天能和她發二三十條消息，不是催着她出門抓鬼，就是在網路上尋找靈異跡象。林楠知看她精力過剩，不好好利用實在浪費，幹脆就将抓鬼網站的地址給了她，讓她好好篩選，許諾發現了真正的靈異事件，下次就帶她去。

林楠知除了第一天浏覽過網站，就沒有在這個網站耗費過多時間，她并不認為它有多大用途，和大多數論壇一樣，都是碎片信息，用來消磨光陰而已。

随靈晴鬥志滿滿的，倒真的挑中了幾個帖子，大概是大一的課業安排實在太松了點，為了說服她還各自寫了詳細的分析。

林楠知說：“你選一個我們去看看。如果不是靈異事件，以後就不要纏着我。”

随靈晴聽得最多的就是林楠知的推拒，前頭的氣還沒消，又被林楠知“推”了一下，心頭火就往上蹿。

“好啊！如果是，你就不能再找借口轟我。”随靈晴發了一串表情刷了她的屏，又說，“再說了，如果你教會我抓鬼，我也不會再纏着你的。”

“原理很簡單，你不是已經會了？”

随靈晴無語，也知道和林楠知拌嘴下去，只有自己一個人幹生氣。她在電腦前糾結了一陣，最終選了一個令林楠知意想不到的帖子。

這個帖子，之前林楠知也見到過。帖子的主人每天牙疼，她能聽見牙齒裏有蟲子爬來爬去吱吱地啃食自己的骨肉。在父母的陪伴下去找了牙醫，說是智齒在生長，目前沒有長歪也沒有發炎，不需要治療。她一個勁兒說牙痛，她父母也只能帶她去藥店拿了點非處方的中成藥，每天吃着也沒有什麽用。

帖子的主人三不五時的上來更新近況，最近一周都沒有回過貼，而是在首頁重開了新帖，那是一半感嘆號的懸賞貼。

【我是牙疼那個帖子的樓主，我真的覺得我快死了！！！！】

首頁的帖子裏就這個人最急迫，随靈晴也就選了她。

随靈晴找到那人留下的聯系方式，說明了來意。興許是病急亂投醫的緣故，那人也沒有絲毫質疑的意思，直接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告訴了她，并在電話裏虛弱地說道；“我已經走不動路了，只能麻煩你們過來找我了。”

以林楠知的經驗判斷，這件事應該是和鬼魂沒有關系的。

随靈晴前腳通知她見面時間和見面地址，寧楚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對夏雲也有興趣？”

“夏雲是誰？”

“你們不是找她了嗎？說要幫她抓鬼。”

“你已經在那裏了？”

寧楚雲笑了笑，“如果是別人我就覺得是來搶生意的，可你之前抓鬼根本不收錢，應該不會和我搶收入吧。”

“嗯。”林楠知答應得很爽快。

寧楚雲：“這次沒有鬼，事态卻很難解釋。你能來看看也挺好的。”

放下電話時，林楠知發現婁柏琴在她旁邊等着。

“有什麽事？”

“藺安藍說今天要請我們吃飯。”

“嗯”，林楠知點了頭，張口卻說，“我不去。”

藺安藍在外面沒回來，姚涵坐在桌子前看書，婁柏琴糾結了一陣，還是勸道：“你還是去吧。我們今天在校外吃飯。”

“校外有什麽特別的嗎？”

林楠知問到了點上，婁柏琴猶豫着要不要說，為難得臉都白了。

姚涵聽着她們的動靜走了過來。婁柏琴是箭在弦上仍在考慮，而她已經思考完了，選擇果斷地交代前因後果：“我今天和婁柏琴去了平城的西區，坐地鐵的時候，周圍人一直躲着我們。我找了同齡女孩子問，她說我們身上有股難聞的味道。”

“我和婁柏琴怎麽也聞不出來，回來想一想，都覺得和之前招來鬼魂的事有關聯。上次吃飯，随靈晴不是也說，有看見藺安藍去四樓催吐嗎？我們覺得問題出在藺安藍身上。”

也是随靈晴說了，姚涵才意識到，藺安藍改變習慣，用了香水。

“我知道了。”

林楠知很容易就被說服，姚涵頓時松了口氣。

遇到林楠知之前，她是個無神論者，但那些不能解釋的異相，讓她不得不相信鬼魂的存在，也慢慢地點燃了她心中的恐懼。

她其實很想問林楠知，就不覺得這一陣藺安藍做吃播奇怪嗎？

一邊在正餐節食，一邊一天兩場直播，吃一般人三倍以上的分量。一周下來，藺安藍的飯量猛漲了一倍，外賣餐盒全都堆在宿舍門口沒有扔掉。

每次開門進宿舍，姚涵都感到本能的壓抑。這也是為什麽，那氣味對她沒有什麽損害，她依然尋求幫助的原因。

她已經害怕了很久很久了。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