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楠知暗暗地觀察今妗，一點一點發現今妗身上的新變化。她精确地定位了今妗能夠正常“出現”在其他人面前的活動範圍，确認那是以許願樹為圓心，輻射開來剛好覆蓋整個平城大學。
林楠知有意拉着姚涵一道走，走出許願樹磁場覆蓋的那瞬間，姚涵就不記得今妗了，前一刻還在和今妗聊天，下一刻就對林楠知說：“你怎麽想到約我出去吃飯的？你不總是特立獨行，獨來獨往嗎？”
林楠知指指“圓內”的一家店，說道：“我們去那裏吃。”
姚涵往回走了幾步，穿過那條肉眼不能看見的邊緣線，小跑上前抱住今妗的胳膊，“我要當一個大電燈泡了。”
三個人去吃火鍋，姚涵先點菜，一邊點一邊看着她們兩個人偷笑。林楠知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問道：“你在笑什麽？”
姚涵說：“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林楠知知道她是想起了藺安藍和婁柏琴，沉默着沒有接話，倒是今妗點了點頭。
姚涵就說：“是吧是吧！”
一行三人，姚涵是按四個人的分量點的，但實際上真正吃飯的只有兩個人。服務員推了一車的涮菜上來，菜單上還有一半沒上，林楠知還沒開吃就打了個飽嗝。她這段時間都是連着今妗的份一起吃的，每天都吃很多，本來不愛運動的人，晚上都開始去操場夜跑。
鍋底煮沸了，姚涵往裏下了兩盆肥牛，燙熟了都放在林楠知和今妗的碟子上。今妗夾了一筷子肉，林楠知對着她張大了嘴巴，“啊。”今妗自然地把肉都喂給了林楠知。
姚涵在邊上看得着急：“你別和今妗搶着吃啊！她那麽瘦，臉色還那麽差，你怎麽老和她搶？”
林楠知還是老借口：“她要減肥。”
姚涵盯得太緊，今妗最終“吃”了一小碟的菜，用障眼法當着姚涵的面又夾回了姚涵的碟子裏。
過不久，姚涵嘀咕起來，“不對啊，怎麽和你們一起吃飯，我飯量也變小了。”
林楠知權當沒有聽見。
一頓飯吃下來，一半的菜都要打包帶回去。林楠知從來不做飯，就都扔給了姚涵。三個人走到宿舍門口，林楠知對姚涵說道：“我和今妗晚點回去。”
這大概是戀愛的好處之一，周圍人會默認她和今妗在一起就是談戀愛，而不會聯想到其他。
今妗牽着她的手，腦袋歪着靠在她肩膀上，今妗是個鬼魂，鬼魂沒什麽分量，林楠知只是覺得和今妗接觸到的地方涼涼的。哪怕現在是秋天，她已經穿了外套，那種冷意還是透過布料滲進骨縫。
林楠知在許願樹底下停下步子，她感覺今妗的寒意一瞬間變重了。
今妗說：“我們不往前走了嗎？”
林楠知找了張長椅坐下。
“我記得高考報志願，你讓我一定要報平城大，因為它是平城最好的大學。”
今妗說：“那是因為你真的很優秀啊。”
林楠知搖了搖頭，“我現在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靈媒體質總是很容易遇上靈異事件，或許不是我找到了靈異事件，而是那些事件找上了我。”
“在你來之前許願樹就存在了。”
林楠知打開手機裏随靈晴整理的平城大十年內異常死亡的統計數據表。
“但是頻率變快了。”
靈媒會威脅到靈異的存在，有時候會催化鬼魂産生巨變。林楠知看着自己的鞋尖，确鑿地說道：“如果不是我，她們不會死得那麽快。”
政法大學和平城大學離得那麽近，那麽小的區域同時出現了兩個靈媒，這也是原因之一。
“在這裏許過願的人那麽多，我們不可能找到每一個人，與其這樣……”
今妗自然地接過話頭，“要找到最初的事件？”
林楠知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要知道它是什麽時間成為‘許願樹’的，回溯那段時間，也許會發現很重要的，重要到足以摧毀它的東西。”
今妗說：“也許。”
林楠知緊緊地攥着今妗的手，她走向許願樹，将另一只手按在了樹上。
她有一種莫名的，與這棵樹産生了共鳴的心情，仿佛粗糙的樹皮底下是一個熱血湧動的活物。她聞到了“樹”的氣味，也從那股氣息中感到了一絲熟悉。
林楠知說：“它吸收了你的鬼氣，會對你産生什麽影響嗎？”
今妗滿是血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語氣也和往常一樣，溫和平靜地說道：“沒有。”
林楠知收回了手。
“走吧。”
今妗跟在她身後，問道：“我們去哪裏？”
林楠知轉過頭看着她，“随靈晴一直在查資料，先到她那裏把現有資料都拿過來。”
今妗說：“你不是不希望她卷入靈異的嗎？”
林楠知無奈地笑了笑，“她都沖撞出陰陽眼了……”
再讓随靈晴避開，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林楠知還是不打算讓随靈晴纏着自己，不過以後如果解決了什麽事件，她會将內情都告訴随靈晴。随靈晴的捉鬼經歷很少，知道得越多，才越可能在将來被靈異纏身時找出生路。
随靈晴的宿舍門開着，她的床鋪靠在門邊，桌上的電腦亮着屏，人卻不在。
林楠知在門口站了十分鐘，摸出手機給随靈晴打電話。
“我找你拿一下資料。”
随靈晴說：“我在吃飯呢，你自己拷吧。就在桌面上，命名是‘平城大歷年非正常死亡案例’。”
電腦會顯示最近使用過的文件名，林楠知在拷貝的同時，還看到有一個最近打開過的文件夾叫“利民中學”。
她在利民中學待過兩年，但那兩年的時間似乎和今妗的死因一起，都被遺忘了。随靈晴會關注利民中學，只有一個解釋——是為了調查今妗。
林楠知打開了文件夾，裏面有一張報紙的掃描圖，寫的是她初二那年利民中學一個班的學生集體中毒，産生了幻覺。既然與她有關，那她很可能就是事件的親歷者，但她毫無印象。
她并不急着記起已經遺忘的事，瞥了身後的今妗一眼，确認今妗沒有看見這張圖片，打開了文件夾裏唯一的文檔。
那應該是随靈晴備忘用的，為了不遺漏細節，将對話原封不動地記錄了下來。
林楠知快速翻動着文檔，很容易就了解了随靈晴的去向。随靈晴去過她就讀的兩所中學，找教過她的老師聊了天，林楠知一路往下拉着進度，在随靈晴最後的結語那裏停下了。
“所有老師對林楠知的評價都是沉默內向，都說經常看見她自言自語。由此可見，她很小就有了陰陽眼，經常會被鬼魂糾纏。人們對集體幻覺的印象都是食物中毒，當事人對這次事件了解的反而最少，他們不記得自己經歷了什麽，但是無一例外在我詢問時，流露出恐懼的神情。林楠知也忘了當年的事嗎？那一天她聲稱自己看見有朋友跳樓自殺（大概率是今妗），按理說是不應該忘記的。PS：林楠知初二的班級合照裏沒有今妗，老師和同學對今妗也沒有印象，還是要繼續确定今妗的身份。”
有人從過道一路狂奔過來，沒多久随靈晴就趴在門框上呼呼喘氣。
“還是我給你拷吧。”
林楠知關掉文檔，拔出了U盤，說道：“不用了，我要走了。”
随靈晴坐回電腦前，狠狠地拍了拍腦門袋。
林楠知發現她在調查自己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随靈晴索性破罐子破摔，将椅子往後一推，追了上去。
“我有事要問你。”
林楠知已經知道随靈晴要問什麽，便說：“我不知道。”
今妗就站在林楠知身邊，那雙漆黑的眼睛黑洞一樣盯着她。随靈晴握了握拳，強自鎮定，“林楠知，你把什麽都忘了，就不想找回你和今妗過去的記憶嗎？那年你說自己看見今妗跳樓了，但警察調查卻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你就不想了解她真正的死因嗎？”
林楠知握住今妗的手，她已經被今妗身上湧動的鬼氣激得起了雞皮疙瘩。
“我不想知道。”
随靈晴急了：“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麽就會說不知道？”
林楠知又要走，随靈晴沒忍住伸手去攔她。“你……你……”憋了半天還是什麽都沒有憋出來。
林楠知掰開她的手。
随靈晴喊道：“我明天要去找施樂山，你愛去不去！”
林楠知頓了頓，問道：“施樂山是誰？”
随靈晴扶額，“是你初一初二的班主任啊。”
林楠知“哦”了一聲。
随靈晴說：“他從那一年之後就從學校辭職了，不知道搬家去了哪裏，你不好奇我是怎麽找到他的嗎？”
林楠知皺了皺眉，“我要走了。”
“好好好！”随靈晴徹底放棄了賣關子，選擇抓住林楠知的衣袖，暫時性地控制林楠知的行動，“施樂山好像被鬼魂纏上了，我昨天剛好看到他在抓鬼網站發帖，個人信息和施樂山很像，我要了聯系方式，私下聯系他，發現他真的就是施樂山本人。既然是靈異事件，你總要解決的吧。”
林楠知說：“你也是靈媒。”
随靈晴聽見“靈媒”兩個字眼皮跳了跳。早八百年知道，鬼魂的數量有這麽密集，她就不會追着林楠知，追到自己從此能夠見到滿大街的鬼魂。最可怕的是，有些鬼魂和正常人看起來沒兩樣，好胳膊好腿的，她根本分辨不出來。這一個月已經就有好幾個鬼魂天天找她聊天，差點沒煩死她。
随靈晴很少服軟，但要她獨自抓鬼，她還是沒有底氣的。她放軟了聲音，向林楠知做了個拱手的姿勢，“你是我師父啊。”
随靈晴不提這茬，林楠知還真的忘了。
“你可以找寧楚雲。”
“她這個月請假去外地了。”
林楠知說：“明天幾點？”
随靈晴連忙把時間地點都發給她，“我們一起去嗎？”
“可以。”
林楠知走了，随靈晴還看着林楠知的背影發呆。
要下樓梯的時候，今妗扭頭看了她一眼。
随靈晴抱着手臂，猛地打了個噴嚏。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真的很怕今妗。尤其是在她知道今妗是個惡鬼之後。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