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瑄晚上到甘露宮來的目的是很明确的。
這也是謝岑兒身為貴嫔應當要經歷的一系列事情。
對陳瑄,謝岑兒十幾次重生累計下來,對他其實已經沒什麽惡感了。
盡管他是個感情渣,但——放在他皇帝的身份之上,這感情渣似乎也不算什麽太了不得的事情。
畢竟讓她從古至今從穿越前到穿越後,立刻馬上去舉例,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不相離後宮有且只有一個皇後的皇帝,她勉勉強強只能想起來弘治皇帝這唯一的獨苗苗。
從來孤例和特例都不能當做普遍的事物看待。
更不能把孤例和特例當做普遍會發生的事情繼而用來要求那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否則孤例和特例為什麽孤又為什麽特還為什麽會被人拎出來說?
因為經常發生的事情因為太過于尋常太經常發生,大家已經不會覺得奇怪,也懶得拿出來讨論。
指望一個富有天下的皇帝在處理人和人之間感情問題的時候道德感極其高,那是她在自己給自己找沒趣——再說了,她要是将來做了皇帝,她也大概率不可能是那種對自己要求極其高委屈了自己要換什麽好名聲的皇帝,都已經是一國之君了,這天下都是她的,她為什麽還要在感情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上委屈自己啊?
将心比心,以己度人,既然自己都是這樣的人,她十幾次重生過來,對陳瑄的标準也一而再地降低放松,從最初時候有些厭惡,到了現在的中立态度。
中立,反而更容易看明白一個人。
因為立場往往就仿佛濾鏡,會讓眼中的事情變形變樣,再無法客觀冷靜地去評價和判斷。
她重生了十幾次,已經很明白這個道理。
她現在很明确自己的目标,那就是盡快和盧雪聯系上,能做女皇一定做女皇,保底也是要從重生的循環中跳脫出來。
限于現在的局勢,她進了宮,那麽有一些事情是必然會發生的。
畢竟名義上她就是陳瑄的貴嫔。
暫且把感情上的事情放到一邊去,把她這一次重生要達到的目标放到最前面來:
一,和盧雪聯系——現在聯系不上;
二,做女皇——目前還處于心裏想想根本沒法開始動手階段;
三,從重生循環中跳出來——需要先和盧雪聯系上。
看起來似乎是毫無頭緒的事情,但不妨現在把每個小目标分解一下:
第一,她作為一個後宮中的貴嫔,要怎麽和遠在珠州的盧雪聯系上呢?有怎樣的途徑和方法呢?
有兩個看起來可行的渠道,一是通過謝家,可行度有五顆星,但風險也同時有五顆星。
首先的風險在盧家。
事實上大将軍盧衡也遠在珠州,或者換句話說,整個盧家包括盧雪在內都不在京中。
她重生了這麽多次,除了上一次和盧家有過聯系之外,都沒認真摸排過盧家真正的立場和态度,她現在去聯系就顯得很突兀。
就算盧雪愛她愛到神魂颠倒,但作為珠州刺史兼征北将軍,他在官場上的警覺性絕對高于所謂的戀愛腦,她通過謝家去聯系他,相當于是謝家在與盧家對話,他不腦補出十個八個陰謀論,都對不起他當了那麽多年的珠州刺史還把北燕打得吱吱哇哇潰敗瞎跑。
而其次的風險在張貴人。
別看現在張貴人說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不幹涉,這句話是建立在她目前沒法幹涉她的任何行為但反過來她可以對她産生影響的基礎上。
如果張貴人有了機會能力和把柄來對她進行幹涉,她還會這麽友好和諧地和她說不幹涉嗎?
那是不可能的。
用她前面十幾次重生的所有經驗累積來作證,張貴人是識時務,而不是真的友好到讓人覺得她渾身上下全是愛與和平,否則的話,梁皇後怎麽死的?
有這兩個風險擺在前面,還要從謝家繞個圈子,她就算再怎麽急迫,也不會把這個聯系盧雪的方式放到最前面去了。
而聯系盧雪的第二個辦法,那就是正大光明地通過陳瑄,難度有五顆星,但風險度只有半顆星。
難度在于,陳瑄為什麽要幫她去聯系遠在珠州的盧雪呢?
她現在何德何能能說動陳瑄替她牽線搭橋呢?
沒有任何理由,無法說動。
而這一點又是與她的第二個重生目标基本重合的,她想當女皇。
當女皇是靠着她在甘露宮裏面心裏想說我想當女皇、暗暗發誓說我要當女皇就能當的嗎?
當然也不是。
脫開整個事情回頭再看,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明顯又直接,那就是和陳瑄打好交道。
和目前魏朝最大的boss把關系相處好,讓他信任她,給予她權力,甚至願意與她分享部分皇權,那麽擺在前面的兩個難題也就迎刃而解。
所以——不過就只是作為妃嫔的例行公事而已,她從容且淡定,沒有任何慌張。
她先去泡澡換了一身衣服,然後重新梳了發髻妝扮了出來,看到殿中已經按照陳瑄的規制擺上了晚膳。
天邊晚霞仿佛錦緞一樣鋪開去。
風也停了下來。
她在殿中坐下來,支着下巴又想了想陳瑄此人,大約是這會兒眼前是美食,稍後又要見一見美色,她忽然想到陳瑄也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他樂于服務,也沒什麽不良愛好,如果他最後不是被張貴人弄死,大概也是能留個比較好的名聲?
不知不覺這又想到了張貴人,她想到下午張貴人戴上鳳釵之後難掩的歡喜神色。
鳳釵對于後宮女人來說有象征意義。
比如她是貴嫔,而她是貴人,平常腦袋上的首飾可以用花裏胡哨的孔雀,卻是不好用鳳凰的——不是不能用,而是迫于種種象征意義并不适用,會讓有心之人多想。
張貴人不差什麽鳳釵,她私底下肯定有更好看的鳳釵,但卻比不上她謝岑兒送給她的那一支。
因為那一只是謝家人送給出身平平的張貴人的,一支鳳釵。
意義,就是這樣變得不同。
謝岑兒正想得出神,她聽見外面有通傳聲響,于是擡眼看去,便見陳瑄從外面進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