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宮裏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瞞不過陳瑄。

晚上謝岑兒去到承香殿陪着他用晚膳的時候,便聽着他仿佛是狀似無意地說起了甘露宮中的那小小紛争。

“所以你最後與那丫鬟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對于臣子家的事情,陳瑄雖然大致都知道,但還沒有到連一個小小丫鬟和主人之間的糾葛都一清二楚的地步——但人都有好奇心,就算陳瑄是皇帝也并不例外。

他喝了一口酒,又小小打量了一番謝岑兒的神色,大約是琢磨着這話問得太突然,似乎不太好,于是換了個姿勢又語氣和緩了一些:“朕就是随口一問,你要是不想說也就算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謝岑兒想了一會兒,擡頭看向了陳瑄,“說倒是可以說,不過陛下先答應我一件事情。”

“唔,說來聽聽看,朕再考慮答不答應。”陳瑄道。

謝岑兒攏了寬大的衣袖,笑着看向了陳瑄,道:“想請陛下寬恕妾身姐姐私自出逃之罪。”

陳瑄頓了頓,又着意看了謝岑兒一眼,散漫笑道:“那是你們謝家家事,輪不到朕來說三道四。朕原也只是讓謝家女進宮,你是謝家女,這便也就行了。”

聽話聽音,謝岑兒便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謝過了陳瑄。

“朕原本也沒打算為難你們謝家。”陳瑄擺了擺手示意謝岑兒可以繼續坐下,“朕應當不算那麽不近人情的皇帝——朕覺得朕對你們謝家算得上是愛護了。”

謝岑兒理好寬袖衣擺重新在席上坐下,然後擡頭看向了陳瑄,含笑道:“妾身自然知道陛下對謝家是極好的,只是恐怕外人會因那些事情興風作浪,到時候豈不是讓陛下左右為難?”頓了頓,她看了眼陳瑄神色,然後款款繼續說了下去,“妾身與椒花所說之事,便是與妾身姐姐私自出逃相關了。姐姐身邊有一丫鬟名春熙,與那日被太子殿下帶走的丫鬟是姐妹關系。姐姐得知要進宮之後,正是那春熙撺掇了姐姐私自出逃,到如今還沒找到下落。”

“哦?”陳瑄來了興致,他身子微微向前傾,靠在了小幾上,眼中甚至發出了八卦的光芒,“所以出逃是為何呢?”

謝岑兒前前後後重生十幾次也被陳瑄以不同形式八卦過謝巒當初私奔之事,她倒是看習慣了陳瑄私底下在這種家長裏短事情上的八卦好奇之心,并不覺得有太奇怪,便只笑着道:“陛下問這話,便又像是明知故問,私奔多半是為了情之一字,還能是因為什麽呢?先父孝期過後,先給二哥辦了親事,原本接着就是姐姐的親事,奈何這事情上頗多坎坷,所以拖到了如今。陛下的一道旨意下來,姐姐原本搖擺不定的心在身邊丫鬟撺掇之下便偏向了旁處,故而才有了私自出逃之舉。”

陳瑄支着下巴把康都的青年才俊們都想了一遍,更八卦地看向了謝岑兒:“那麽你的姐姐喜歡誰?朕倒是可以再給你們謝家一個指婚的恩典。”

謝岑兒含笑看了一眼陳瑄,道:“這恩典陛下不會想給的。”

陳瑄來了勁:“朕可不是那麽心胸狹隘之人,你現在是朕的貴嫔,若以親戚算,你姐姐便是朕的大姨,給大姨指婚,又有什麽難事?”

“妾身姐姐的心上人是韋大将軍的幼子、永平侯韋螢。”謝岑兒笑了一笑。

陳瑄聽着這話,用手指虛許點了謝岑兒一下,自嘲地笑了一聲:“竟是被你說對了,這恩典朕的确不想給。”

謝岑兒拿起小幾上的酒杯淺抿了一口,這也正是為什麽謝巒有了意中人,但大哥謝岳不同意她這門婚事的原因。

韋螢的生父就是當年差點兒篡朝成功的韋榷,韋榷之後雖然是被他們的父親謝應還有舅舅梁熙一起逼退了,最後死在北伐路上,陳瑄還給了韋榷的兩個兒子恩典,但——韋家仍然是敏感的,至少對謝應已經去世、謝岳還沒勢成、并且已經分家了的謝家來說,韋螢就算是個俏郎君,也是不能輕易沾到一起去的。

否則為什麽在玉州的謝岳和在瑤州的韋蒼是相互制約的關系呢?

因為陳瑄雖然給了恩典,但防着韋家,更不想看到謝家竟然和韋家會有姻親的關系。

謝巒與韋螢之間的事情遲早是要被陳瑄知曉的,早點說破,倒也是件好事。

謝岑兒于是又看向了陳瑄,故意笑道:“陛下現在不會又開始疑心了吧?”

“疑心什麽?”陳瑄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說了不介意你姐姐的事情,朕便真的不介意——以你的年齡推算,若你們兩家想要結親,老早便定下來,不會拖到如今。”頓了頓,他又輕嘆了一聲,“不過,有些恩典的确不能給了……”

“妾身進宮前,母親和兄長已經做了決定,姐姐其實已經不算謝家人了。”謝岑兒看向了陳瑄,“盡管名分上不算,但血脈是斬不斷的,故而妾身仍然向陛下讨了那麽一道寬恕。”

陳瑄重新看向了謝岑兒,他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後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淡淡道:“那既然朕已經說過要寬恕,便既往不咎。”

頓了頓,陳瑄想起了什麽看向了門口喚了王泰進來。

“去一趟東宮,把那個叫椒花的丫鬟,直接送去永巷做活吧!”陳瑄說道,“朕不喜歡這樣心思太花的丫鬟,人總要認清自己的本分。這句話你也對太子說一說,讓他好好想一想,今日的事情做得對還是不對。”

王泰先應下來,又悄悄看了一眼一旁淡定自若喝酒吃菜的謝岑兒,見兩人都沒有別的吩咐了,才安靜地退了出去。

“你覺得朕這樣處置,對或者不對?”陳瑄問。

謝岑兒看着王泰出去了,才慢條斯理地回答:“妾身想,太子殿下或者會對陛下有怨怼之心呢!”她看向了陳瑄,“當然,最先恨上的應當是妾身,陛下不必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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